漆黑的通道内，野兽的腥臭味直冲鼻腔，边裕一倚着墙壁，百无聊赖玩着手机。


    不远处传来狮子的嘶吼，相比其他饿得瘦骨嶙峋的野兽，那只狮子健壮很多，边裕一打开牢笼后，它也不着急出去找食物，俨然把通道当成了自己的领地，甚至还想驱逐攻击边裕一。


    被他开了几个口子后，狮子老实多了，舔着伤口，转移到了离洞口更近的区域。


    信息已经发出去六分钟了，边裕一滑动手机，对方并没有回他消息。


    或许是因为太无聊了，他的脑袋里忍不住跳出很多问题。


    比如童森织现在到底在做什么，是无视了他的短信，还在给她亲爱的老师做事呢，还是放弃了老师交给她的任务，紧急赶来找他了呢？


    美人蛇最为狡猾难缠，必然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让她得逞。


    边裕一并不着急，甚至很是悠哉。


    本来也只是一时兴起跑过来，搞个破坏还能欣赏那些人上人恐惧得丑态尽出的嘴脸，怎么想他都不亏。


    童森织不是说不会背叛他么？那他倒要看看，这种时候，她到底会选择谁。


    路的尽头响起脚步声。


    一下一下，沉重缓慢，在空旷狭长的通道里回荡。


    少女垂着脑袋，出现在男人视线里。


    她的衣服被血浸得发胀，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深红的痕迹。


    边裕一看不清她的脸，他甚至不能判断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是不是活物。


    那种压抑而阴暗的气息，仿佛前来索魂的厉鬼。


    沉默的，仿佛失了魄的女孩忽然停了下来，身体晃了晃。


    边裕一皱眉，收好手机，站直身体。


    黑暗狭小的空间里，某种疯狂的因子在空气中疯长，边裕一甚至感觉到一丝窒息，仿佛咸湿的海藻从肺部扎根伸出，蜂拥而上，堵住了他的喉咙。


    恐惧。


    无法言说，无法控制的恐惧。


    这个家伙……


    边裕一额头沁出冷汗，绷紧肌肉，一眨不眨盯着面前的不速之客。


    忽然，女孩抬起脸，望向他。


    边裕一僵住了。


    一个带血的物品抛了过来，他下意识接住。


    是他的定位手表。


    给童森织发了信息后，他把手表扔进了狮子的喉咙里。


    掌心的金属温热，沾满了可疑的碎肉。


    面前的女人，是童森织？


    她不是男人么？


    她居然真的来找他了？她不管明天那群人的计划了？


    边裕一大脑一团乱麻，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女孩忽然抱了住了他。


    她抱得很紧，似乎怕他忽然凭空消失。


    童森织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的身体冰凉，这个拥抱唯一能传达的暖意似乎只有身上尚且温热的血液。


    “我把那只狮子的肚子撕开了。”


    “它的胃里面除了你的手表，还有其他没来得及消化完的，被咬烂的骨头和肉。”


    边裕一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感觉腰上的手又紧了紧：“还好……你还活着。”


    边裕一垂下的手指抖了抖，指尖隐隐发痛。


    沉默了一会，他冷冷嗤笑：“喂，你不会把我当成他了吧？”


    说得这么好听，还以为他们是什么关系呢。


    不过是花钱雇的一个小弟，影藏了这么多秘密，甚至是男是女他都不清楚，装出一副多么在乎他的模样。


    令人作呕。


    不知为何，边裕一心里烧出一股火来，他推开女孩，语气嘲讽：“啊，我懂了，是因为你的老师吧。”


    “我和他都在这副身体里，要是我出了什么事，他也绝对活不了，所以你才会来找我，对吧？”


    因为他只是寄生在这副身体里的毒瘤。


    因为他的诞生，本就建立在大脑持续高昂尖叫的痛苦、不甘、嫉恨、绝望中。


    因为连他自己，都憎恨自己的存在。


    所以试探之后的被选择，反而成为了他的毒药。


    边裕一的后背撞到墙，尖锐的石头在他身上划下血痕，但他感觉不到丝毫痛意。


    “事到如今，你不会还没搞清楚吧？我就是随手搞个乐子玩玩罢了，我故意放出这群野兽，故意丢下手表，只不过是因为无聊而已。”


    “你这么这么大反应？以为我真的会死？别开玩笑了。而且——你以为你是谁？就算我死了，也轮不到你难过吧？”


    “啊，我差点忘了，你是担心你的老师，那个懦弱无能的胆小鬼。”


    他收回嘴角带着嘲意的笑，又慢慢变回了以往危险而冷酷的模样，高高在上审视她。


    “滚。我不需要满嘴谎言的手下。”


    童森织无言望向垂在肩头的长发，因为太急，她没有时间换上男装。


    轻轻叹出一口气，女孩抓住他的手，手指强行扣进指间，她带着他的手背，轻轻放在胸前。


    女孩眼眸平静而真挚。


    “对不起……我不擅长表达，大家也总说我不会做出正确的表情。”


    “无论如何，我都想让你知道，我的真心。”


    手背下，那颗心脏隔着血肉，仿佛要冲出胸膛，激烈地跳动着。


    “……”女孩的力气大得吓人，边裕一抽不开手，只好狼狈地转过脸，不看到她的表情。


    然而，一只小手伸了过来，虎口抵着他的下巴，其余四指按着半张脸，以缓慢的，毋庸置疑的力道，强使他扭过头。


    异色瞳狼狈地望向少女，有些愠怒。


    “你感受到了吗？我的心脏正在告诉你，我在乎你。”


    “我赶过来也只是因为你，与别人无关。”


    “我也知道，”女孩轻轻笑了笑，“面前的人是独一无二的老大，不是其他人。”


    “……我让你滚，你没听到吗？”


    “可是，老大的眼睛不是这么说的。”童森织踮起脚，轻轻拨开男人眼前的发，那双漂亮的眼睛仿佛打碎的水晶，死死地注视着她。


    明明恶声恶气地让她离开，但他的眸光，却如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偏执地、祈求着、命令她不许走。


    她知道为什么老大的情绪这么糟糕，所以这个时候，才更加不能抛弃他离开。


    女孩重新抱住男人，这一次，没有给他推开她的机会。


    她轻轻拍着男人的背，嗓音软软的哄着：“没关系的，我不痛的。”


    她已经在系统里面兑换了伤药，所以，不要自责了。


    ……


    边裕一握紧拳，一瞬间卸掉了全身的力气，脑袋沉默地埋在少女颈窝里。


    仿佛只要眼前陷入漆黑，就能遗忘刚刚看到的一切。


    女孩像个破娃娃一样走进来时，身上的伤口多到了惊悚的地步，甚至有的深到能看见里面的白骨。


    边裕一从未见过，一个人能在受这么重的伤的情况下，依然能如没事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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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色平静地迈开脚步。


    明明是因为他，她才会受那么重的伤。


    但女孩那时抬脸看到他时，黯淡的眼眸却被点亮了。


    为什么不对他生气。


    为什么不怪他。


    是因为不在意吗，是因为她也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可有可无，随时消失的副产品吗。


    可是她却说，【我的心脏正在告诉你，我在乎你。】


    女孩轻轻拍着他的背，朦胧的语调像是软绵绵的云朵：“我知道的，老大不是想赶跑我，老大也不是有意让我受伤的……对不对？因为没有安全感，所以想寻找刺激的事情，提醒自己的存在，提醒自己不是虚假的……没事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上次去老师家时，她就猜到了。


    明明老大也在这副身体里，而且性格更加强势，屋子里却没有老大存在的痕迹。


    他从来没有与这个世界真实建立链接，时刻做好消失的打算了。


    她身上的血沾到了男人身上，两人相触的部分黏黏糊糊的，仿佛真的融为了一体。


    她反而更用力地拥抱他：“你感受到了吗，这个世界是真实的，你是真实存在的……我也真实地，站在你面前。”


    *


    傍晚，回到家的童森织躺在床上，开始思考以后的规划。


    系统出品的伤药果然好用，到家前，她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为了不让哥哥担心，她特意订酒店冲了个澡，买了新衣服换上才回家。


    系统显示每个雇主对她的满意度都不低，除了已经达到百分百的小原外，哥哥的满意度从捡到他的第一天开始就是百分之九十九，没有再变过。


    哥哥和小原的满意度大概不会变了，其他雇主的满意度也在稳步上升，相信不久就能达到百分百。


    童森织已经计划好了，帮小原找到他的妈妈，再等每个雇主的好感度都达到百分百，她就辞职，带哥哥搬家。


    她的工资加起来已经是不低的收入了，加上满意度之后还能兑换积分，系统还会送小礼物，童森织估算了一下，余下的钱和积分大概可以供她很久不用上班了。


    到时候，因为不用从事危险的工作，她也不需要假扮成男孩子，也不用担心以前的男装时惹上的麻烦会找上她，可以过上幸福平静的生活了。


    这样想想，感觉打工都有了动力！


    “阿织，甜点已经做好了哦。”


    门外传来青年的温柔嗓音。


    童森织慢悠悠从床上爬起来：“好——”


    哥哥会做很多好吃的，所以她无论搬到哪都会带上哥哥的^^。


    无论是卖相，还是味道，都能媲美顶级甜点餐厅的枫糖草莓松饼，童森织幸福地眯着眼睛，男人坐在她身旁，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她虔诚进食。


    忽然，不知从哪传来异响。


    见童森织的咀嚼顿住了，喻盎轻笑着解释：“应该是地下室的风把东西吹倒了，这几天我把地下室清理了一遍，大概忘关窗户了。”


    地下室啊……


    听闻，童森织点点头，不是很在意。


    当初她租下这套房子的时候，好像确实有听房东说附赠了一个地下室来着，不过她当初没有下去看过。


    后来她工作太忙了，一回家就是吃哥哥弄好的东西，然后睡觉，家里被哥哥打理得井井有条，根本不用她操心，她更没机会去地下室了。


    嘛……反正，家里的事情，哥哥都会处理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