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第 60 章

作品:《悔薄情

    夜凉如水,屋中更漏声声响,谢棠睡的早,加之白日睡的多了,在夜里醒了过来,这一醒便再难睡着。


    寂静长夜里万籁俱寂,她心里装着事,塞的沉甸甸的睡不太好,索性起来披了衣服借着月色往外走去。


    谁知方过了那几道屏风,正欲向门边走去的时候,却发现那外间小榻上睡着一个人。


    月色胧明,屋中一切尚清晰能见,那小榻上的人影就直直入了她的眼。


    卫子羡身高腿长屈居于小榻之上,眉头紧皱着,睡得不大安稳,身上的衣服且是白日里那一身,抱臂躺在那处,也没再多盖一床被子。该是疲倦极了,按理来讲,二人同处一室,她出来时带出的动静并未刻意放低,卫子羡怎么可能毫无反应。


    谢棠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的脚尖,一时不知该不该出去。


    正纠结踌躇间,忽闻卫子羡有道喘息声,呼吸声都重了许多。


    如此深夜,谢棠不妨被吓到一惊,大气也不敢喘地看着他。


    看了片刻,这才察觉出不对劲来。


    卫子羡似乎是做了噩梦或被梦魇住了,挣扎许久都未醒来,她只犹豫片刻便立刻上前去,矮身蹲在榻上去摇他。


    “醒醒,卫子羡……”


    过了好一阵子,卫子羡才幽幽转醒,初醒时眼底带着几分迷茫和困惑,直到看清谢棠的脸,他才彻底清醒过来,却是猛地翻身坐起,攥紧她的腕子,神色紧张,气喘不匀。


    谢棠吃痛轻呼一声,卫子羡才反应过来似的慢慢松开她。


    一双黑眸紧紧看着她,声音沙哑难听:“你去哪儿?”


    谢棠站起来慢慢揉着自己的手,不知是见到他脆弱一面,还是她尚未睡醒脑子不清晰,听他发问,她竟也毫不犹豫的轻声说:“我睡不着。”


    语气黏糊又委屈,颇似撒娇。


    这熟悉又久远的样子,勾起过往许多回忆,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卫子羡眼睛微亮仰脸看着她。


    谢棠却硬生生避开那道灼人的视线,往后退了半步,旋即转身朝外面走去。


    卫子羡连忙翻身下榻跟着她往外走,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钩月当空,庭中榴花正艳又暗香浮动,谢棠站在廊前看着天边月,神思清明。


    须臾,肩上被人披了件外衣,那双温热的手就此便再不曾松开过,将体温慢慢渡到她身上。


    阶前两人交叠的影子被拉的很长,但两人的心里都塞满了心事,隔着千山万水,再难靠近。


    卫子羡垂眼看着谢棠的背影,心中的不安愈发的重了,思量许久,还是伸出长臂将谢棠揽入怀中,但下一刻,谢棠却像是受惊一般,使劲挣开他的手臂。


    卫子羡神色微变,被她用力推开禁不住退后几步,手指都有些发抖:“你就这么厌恶我吗?”


    谢棠嘴唇动了动,但最终没能说出什么来,她沉默着收回视线,折身回了屋中。


    这夜房间的门不曾再响过,卫子羡也没有再进来。


    次日,谢棠坐在栏杆边看着院中被风吹残的榴花,正出着神,忽地听见院门响了一声。


    她动了动眼睫,往外一瞧,便见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跑了过来。


    卫迎一把将她抱进怀中,身上的热气和香气霎时扑了人满鼻,紧紧搂住谢棠的脖子,声音都有些发抖:“阿棠。”


    谢棠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有些不知所措,懵懵地不知该做何回应。


    卫迎霎时间涕泗横流:“都怪我,都怪我,要是当初我多找点人护着你,四哥肯定就不会这么快找到你了。”


    卫迎悔的肠子都青了,兀自说个不停:“要是当初我不怂恿你去招惹他,也不会成今日这局面,我对不起你,阿棠,你骂我我吧,都怪我。”


    越说越没道理了。


    谢棠不免有些失笑,心底也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来,她伸手拍了拍卫迎的后背,轻声道:“那还是应该怪我,怪我当初留在了汴京,留在了你们家,要是我死活不离开邺城,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变故,也不会有后面这许多事了。”


    卫迎一听这话就坐不住了,哪有这么给自己揽责的,这么算下去,都该怨到祖上多少代了。


    她猛地抬起头来,看着谢棠的脸,也看清她眼底的笑意,明白她是在宽慰自己,心里更难过了,吸了吸鼻子,将脸搁在她的肩头,生硬地转了话题,轻声道:“二哥他们都回来了,家中长辈想见你,但四哥说你生病了,吹不得风,也见不了客,得将养好了才行。”


    “我当时听到他说这些,便觉大事不妙,你定然是生了意外了,可惜不论我如何旁敲侧击地问他,他都不肯多讲半个字。”


    谢棠轻应了一声:“那你今日怎么来了?”


    “昨夜冯鸣过来,说带我来找你。”卫迎吸了吸鼻子,过了好久,才小声说,“阿棠,这回我可能帮不了你了,四哥他……”


    她想了想,才用委婉的措辞道:“四哥他好像不太正常,偏执的过分,甚至同大夫人都吵了一回,我听母亲说,祖母喊他过去过几回,每回都不欢而散。从你离开汴京那日起,他都鲜少回府了,总说衙门有事。”


    谢棠望着榴花在风中摇曳,轻声道:“那是有点奇怪,不过这都无所谓了,我也不打算再离开了。”


    卫迎微怔,从她肩头起来,眼睛一亮:“当真?”


    谢棠点头,望着碧蓝透彻的天空,道:“我想,只要有一日他不愿放开我,那我便一日逃不开,与其整日算计逃避担惊受怕,不如妥协罢。”


    卫迎听的很不是滋味,沉默片刻,小心道:“四哥他,也并非如此的过分,完全无可取之处。我听我爹说,你舅舅这回调动至汴京,少不了四哥在其中周旋。还有李家,四哥遍寻名医为李夫人医治,你知道吗,李砚书如今住进了国公府,同卫子澜同吃同住,由陈夫子亲自教导,只待春闱一举高中。”


    谢棠长睫微动,道:“那映绵呢?”


    “映绵同她母亲去舅舅家了,说是这样不会打扰了李砚书。”


    这样也好,只要李家兄妹能不受影响,好好过着日子,她内心也能少受折磨。


    见她沉默,卫迎咬咬唇,试探着道:“阿棠,那你还……还喜欢四哥吗?”


    谢棠看着她微微发愣,随后轻笑一声,如实道:“我不知道。”


    被困在小院的这些日子里,她也想了许多,也会在夜深人静时梳理自己的感情。


    可当她每每想到卫迎问的这个问题,心里总会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她的心也跟着摇摆,这缥缈的喜欢二字,就像清晨的雾气,看不清摸不透。


    卫迎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这些,愁闷地说起近来她被拘在家中学规矩,家中请来的教习嬷嬷又是如何如何的严厉。


    待到傍晚时分,小院外有人敲门,卫迎这才依依不舍的同她辞别。


    迈过门槛,看着院门关闭,将里面的一切都隔绝,卫迎的脸色霎时就变了,一双黛眉紧蹙,眉宇间担忧夹杂着愤怒。


    从巷口出去,路边停着一辆马车,冯鸣守在马车畔,见她过来了,忙唤小厮将车凳放下来。


    卫迎愤愤掀开车帘进去坐下,剜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人。


    清隽儒雅的男子轻咳了两声,将掌中的书卷合上置在一旁,挑了下灯芯,这才道:“她如何了?”


    卫迎冷声道:“四哥一天守在这里,生怕人又跑了,还能不知阿棠是怎样的?”


    “卫迎。”


    卫子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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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色微沉,淡声喊了她的名字。


    卫迎抬眼悄悄瞪他一眼,道:“我问了,阿棠说她不会再离开了。”


    卫子羡微怔,似乎很是不可置信,许久才轻声问:“当真?”


    “是。”卫迎忍了又忍,又道,“但我想四哥该明白她为何会这么讲。你将她囚于这四方小院,甚至都不如国公府的竺屏院大,只给她一个云绽能说说话,旁的女使小厮都跟哑巴一样,不吭不响的,活人都要被憋闷死了!”


    顶着卫子羡不悦的目光,卫迎想横竖他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索性是梗着脖子继续道:“四哥你真是口口声声说要爱她护她,要娶她为妻护她半生,可如今你的所作所为与你所言简直是背道而驰,你真是要逼死她。人就靠着念想活着,你觉得阿棠整日待在那逼仄别苑,还有什么念想,再这般下去迟早枯萎了。我当真想不明白了,聪明如你,你到底是要要她的命,还是她对你的爱?”


    头一回被自己的妹妹训斥,还是关于在与谢棠有关的事情之上,卫子羡轻而易举就被激起怒意。


    冷声道:“卫迎。”


    卫迎可是自幼就最怕这个兄长的,见他怒意满满的模样,自然也不敢再吭声,掀起车帘看向外面,不再搭理他。


    回了国公府,兄妹二人方过了垂花门,老夫人身侧的嬷嬷笑吟吟过来,说是老夫人唤卫子羡过去。


    卫迎顿时一喜,临了又拽住卫子羡的衣袖,极为认真地对她兄长道:“四哥,你我同阿棠相处是最久的,阿棠如何你心里清楚,你长我们几岁,书读的也好,总是明白许多道理。我是想说,我今日所言,还望兄长能慎重思量,莫要酿成大错,令自己追悔莫及。”


    老夫人唤他过去也只说了几句婚事相关的事,最后还是道了一句:“子羡,近日来府中多有风言传至你祖父与我耳中,祖母相信你能处理妥当。不过,常言道当局者迷,若是你陷入迷津,祖母也不会眼睁睁瞧着你在泥潭中往下陷,自然会为你处理妥当。”


    老夫人温缓,却如千斤重的石块压过来:“你不仅是你自己,你身上背负着我卫家满门清誉,流言杀人,这偌大的家业不能出一点岔子,你可明白?”


    卫子羡明白祖母这是敲打自己,想也知道这些日子在府中盛行的流言,无外乎他的婚事,临近婚期,新妇逃跑,如今仍不见她踪迹。


    偏偏这新妇是长久住在国公府的,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她却不见了,很难不让人起疑。


    卫子羡袖下的手微微收紧,温声应下。


    *


    谢棠是半夜被惊醒的,一睁眼便看到榻前坐着一个人,见她醒过来,那人黑沉沉的目光看过来,掌心中还把玩这一缕她的发丝。


    没有月光的夜里,周遭黑的厉害,蓦然撞见这一幕,谢棠的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


    她将被衾捞起来往里面滚了滚,靠坐在里面,怒道:“你做什么!”


    掌心落空,卫子羡颇有些遗憾地收回了手,他双手置在膝上,身子微微前倾,仰头看着谢棠。


    漆黑的夜里,只能看清朦胧的影子,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对视着。


    屋中安静极了,只能听到外面廊下叫个不停的虫鸣声,为这漫长的夜添了几分生气和热闹。


    良久,久到谢棠都开始怀疑这人究竟是不是卫子羡了,他才动了一下。


    却是撑着膝盖站起了身来,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随后转过了身,未几却又转回来,深深地看了谢棠一眼。


    那一眼饱含了多少的悔恨,多少的遗憾,多少的无奈,多少的愧疚,没有人能说得清。


    卫子羡的声音低沉的就像是从黑暗深处发出来的,沙哑至极,异常艰涩。


    “阿棠,我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