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婉婉心下骇然，忙讪讪告辞，走的时候不觉脚底磕磕绊绊，简直像在逃命。


    “瞧她那副灰溜溜的样子，嘻嘻……”


    “人家小郎君看都不愿看她一眼。”


    “还自以为是什么头牌，笑死！”


    一路上，陈婉婉恍惚听见周围人都在取笑她。她们的声音是如此刺耳，一遍遍大声地在她脑中回旋、轰鸣。


    自从成为荟春坊整条街的头牌，这还是头一次被男人拒绝。


    可笑的是，对方还是个身份普通的寻常男子。


    陈婉婉想到那个人，心中不禁又怕又恨。


    她怕那个杀气凛然的眼神，却更恨那男子对自己的漠视与厌恶。


    仿佛生生挨了一记耳光，又像被人碾碎了招牌，回到房中，她越想越觉脸颊热辣，恨意蔓延。


    这恨意最终战胜了惧怕。


    从来没有哪个男人胆敢用那样的眼神看她。


    以后她也不希望再有。


    于是，当晚她难得屈尊降贵接待了一名江湖游侠。


    此人不知因为打家劫舍，还是帮哪个贵人办成了什么大事，居然攒足了来见她的银两。


    陈婉婉探知他身手不俗，决定满足他的虚荣与色心。


    事后闲谈，她状似无意间提起那邻家女子，还将其美貌描绘得天花乱坠，直说得对方两眼放光，色心暴涨。


    第二日，那游侠在外灌饱了黄汤后又来康乐坊寻欢。


    途经那座偏僻的院落时，不禁想起了昨晚陈婉婉的话。


    他借着酒劲冲院门哐哐一通猛砸。


    这会儿裴璟霄不在，花半夏听见砸门声不由一阵心悸，既担心衙役或是巡防来查，又怕故意不开门会惹人怀疑。


    她蹑手蹑脚地迅速来到门边，打算先隔着门缝瞧瞧情况。


    不料才刚靠近，门陡然被砸开，一名醉汉应声闯进来。


    “你找谁？”花半夏急退数步，惊愕地望着来人。


    适才动作稍急，头上幂黎的面纱被风掀起半边，露出莹莹姝色。


    醉汉眼神一滞，投向花半夏的目光仿佛带有某种黏糊糊、令人反胃的触感。


    花半夏情不自禁又后退了一步。


    “婉婉诚不欺我。”那醉汉笑吟吟道，“在下自是来找小娘子的。”


    话未说完，迫不及待扑向花半夏。


    花半夏急忙闪身躲避，因担心暴露身份，并未敢放出小青蛇。


    “我不认得你——出去！”她厉声怒斥。


    那醉汉咧嘴垂涎，遍布血丝的双眼似要粘在她身上，一开口，伴着毒蛇吐信般的嘶鸣：“多见一见便认得了。”说着大手伸向花半夏。


    不料途中骤然伸来一只手，将他指尖捏住，继而迅速向手背反折过去。


    醉汉一声痛呼，但他此前毕竟经历过不少类似场面，纵使醉酒之下，依然反应神速。


    在受制瞬间，另一手蓦地摸出腰间匕首奋力一挥。


    这一挥力道不小，却没什么章法，也没想着能伤到对方，只求抢回先机。


    怎料那人似怕伤了身侧的美人，身形闪躲间先将女子拉到身后，却因此慢了半分，被他划伤了手臂。


    一击得手，醉汉心下稍定，手下却不敢停歇，赶紧摆好架势，将利刃对准对方身上几处要害。


    一面在心中戾骂了一声——手指头险些叫人生生折断。


    来人正是外出归来的裴璟霄。


    这会儿他顾不上手臂受伤，一面留心护住花半夏，一面紧盯住那名醉汉，漆黑的眼底一片森冷。


    花半夏视线却落在他受伤的手臂上。寸许长的刀口，殷红的血水正透过划破的衣袖迅速渗出。


    她不由皱了皱眉，袖底的小青蛇蠢蠢欲动。


    螭奴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忽在她手背上轻捏了一下，背对着她说道：“交给我。”


    放出青钏会暴露身份，惹来更大麻烦，到时候危及的并不只有花半夏自己。


    若非万不得已，她也不想那么做。


    这醉汉自负身手不俗，见有人胆敢来坏他好事，一时间睨着裴璟霄，眼神愤怒、怨毒。


    匕首一转，他浑浊的眼底涌出杀意。


    挥动匕首虚晃一招，他假意攻击裴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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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霄受伤的手臂，实则中途将匕首掉转方向，直冲裴璟霄心口刺去。


    却不料对方竟不闪不避，而且，仿佛早已料到他会如此，反而出手如电般陡然抓住了他手腕。


    翻、扭、折，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


    醉汉顿觉剧痛难忍，匕首也随之脱了手。


    他心头一惊，瞪着裴璟霄的目光大感意外。


    说时迟那时快，他只觉虚影一晃，尚未看清楚来人如何行动，冷不防膝弯一沉，随即肩周也有钝痛袭来。


    他一声惊呼，才要反击，可惜为时已晚，多处要害受制，整个人登时面朝下被按到在地。


    男人身材劲瘦，却似乎天生神力，抡起拳头如铁锤般砸在他脸上。


    一拳砸下，醉汉登时鼻血横流，酒意一下子全醒了。


    他混迹江湖多年，不难看出眼前这个年轻人夺刀、出手、反杀，招招快准狠，且全是拼命的打法。


    自己要再不想法子，这条命今日恐怕真要交代在这了。


    眼看对方又一记重拳砸下，他忙不迭大声叫道：“好汉饶——”


    话音未落，又狠狠挨了一下。


    鼻血顿时哗啦啦如决堤般一股脑全灌进了嘴里。


    但此刻不是顾及颜面的时候，纵使满嘴鼻血，他仍是低声下气连连告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都怪小的受人谗言，灌多了黄汤，一时对小娘子心生邪念，往后再不敢了，望好汉手下留情！”


    裴璟霄闻言，挥拳的动作一顿，一手扼住醉汉的咽喉，另一手紧捏成拳。


    这次对准的是他的太阳穴：“受何人谗言？”他语气森冷，似在给醉汉最后的机会。


    醉汉当即毫不犹豫地供出了陈婉婉。


    言罢悬心半晌，终于听见男子一声低喝：“滚！”


    他一听这话，哪里还敢耽搁，趁对方松手，立刻连滚带爬，逃出了那间小院。


    裴璟霄直起身子，凝眉望着门口。


    适才那醉汉闹得这一出，保不齐外边会有人瞧见，不如暂时留他一条狗命。


    事后再找人，连那名妓子一并料理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