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报仇

作品:《宫阙行

    对上他眼底的兴味沈清然一愣。


    裴颂难得抓住她如此模样,紧随着捧着她的脸揉了几下,手感极软:“你想看就看个够,光看不够要不要摸一下?”


    言罢,他抓着她的手抚在自己脸上透着不要脸的劲,沈清然觉得他好烦一把抽出自己的手,丢了个十分嫌弃的眼神给他。


    “我困了,你不要同我讲话。”


    裴颂没有得寸进尺,她没有表现出厌恶他,现在也没有撵他走,两人能同床共枕已然不错。


    沈清然背对着他靠着墙睡觉,他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摸不到,中间拉出一条很大的缝隙。


    男人闭眼睡觉,很快均匀的两道呼吸传来。


    寝殿中静悄悄的,一片漆黑的夜从槛窗溜进来的月光支撑着昏昧的光,帐幔紧合。


    ........


    早上醒来身边早就空无一人了。


    裴颂很忙,尤其是近来南北均有灾情频发,早朝时便有大臣同皇帝上奏赈灾粮一事,地方并要修筑堤坝,皇帝问询了太子的意见,裴颂荐了前往救济的要员,事后召集大臣在东宫商议。


    宫人为她梳洗打扮,她便如木偶一般被摆弄。沈清然抬眼看了眼铜镜中精致照人的女子。


    眉眼满是疏冷,脸上带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扯唇对着自己僵硬的笑笑。


    苏柒瞥见这一幕,这笑意勉强皮笑肉不笑,还不如不笑,带着些慎人之感。她觉得面前这女子比较陌生却更加的真实,先前两人关系好也是熟悉的,但好像之前的那个她是假的。


    就像带着面具唱戏,撕下来伪装的戏子露出本来的面目。


    宫人带她去用早膳。


    女子端坐着用早膳,她慢条斯理。沈清然询问她们几个东宫近来可有发生什么事还有东宫外的,苏柒知道她想问什么比如谢家,又比如纪世子,在这东宫处处打压欺软怕硬的地方,自有几分生存的手段,苏柒这一年相较以往更加成熟、机灵,她人本就聪慧。


    “你们都出去,苏柒留下——”


    “是!”


    待人清退后,苏柒挑拣着说:太子扣着她,谢家一直在同他威压、周旋,纪世子倒是一直没有出现,听闻在府上一直闭门不出。


    沈清然应该是知道了,纪愽将他关在府上,不让他出来找太子的麻烦,其实纪衍有时一点也不沉稳,尤其是遇上她的事情便没了分寸,会乱了套子。


    这显然是一个很好的结果,只要她知道他安好便可。


    用过早膳后下面人端上来汤药和药丸给她,一日三次都要吃的。黑乎乎冒着热气,很冲鼻,空气中都是苦味儿。


    她丧失活下去的希望,也看不到希望,还不如早日下去见双亲,这药也不是全然无用的,虽压制不住毒素却减缓了一些痛楚。


    “苏柒我想吃你从前做与我的那道家乡小吃,桂花酪,好吗?”


    “奴婢这就去。”


    待苏柒离去她支走殿中的宫婢,然后起身将药倒在一盆花草中,将药丸埋入土里摁了摁,眼中利落果决。沈清然坐回原处,等宫人回来平静的将药碗递过去。


    一连这样几日过去,裴颂问及她身体状况她都说身子很好,撒下了谎言。


    这几日那老太医一直在废寝忘食的翻阅典籍,研制解她毒的药。


    这天下了雨,沈清然独坐曲折游廊,观雨。


    起初细雨如丝后来渐大,雨水顺着琉璃瓦片成串的下坠,雨水敲击着宫殿的飞檐翘角,溅在青板石阶上,一道道雨幕拉下,朦朦胧胧。


    她脑袋倚栏凭望,向上抬。


    她想起了小时和妹妹在山上玩。


    那日雨水比这日还要大,她和妹妹同乳母上山却不甚下起了雨,她们和乳母走散了,怎么也找不到出去的路了,一路乱走。


    妹妹滚下了一个小坡,她跳下去救她背着她往上爬,可因为下了雨泥土湿润根本就上不去,妹妹一直哭,她心里虽害怕却极力的压制着恐惧安慰她,将她紧紧的搂进怀里。


    两人浑身脏兮兮,孤立无援,四周一片漆黑望不到边,天空不断的打着轰鸣的闪电,时不时一下挺吓人的。沈清遥依偎在姐姐怀中,哭泣:“我好害怕,爹爹、娘亲你们在哪里,我以后再也不上山了。”


    她哭着问:“姐姐,我们会不会死?”


    沈清然小小的一只,搂着她说:“说什么胡话,有姐姐在!”


    先等来的是纪家人,众人提着油灯将两人救上来,沈清遥扑在大人怀里呜呜的哭。纪衍将披风解下给沈清然披上,然后询问她的情况,她说自己没事,纪衍却是听出来了她颤抖的声线,没等一会儿沈清然绷不住了,听着他的声音眼泪一下子下来了。


    纪衍将她背起往外走,她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让他喘不上来气。


    “松些——”他轻咳一声。


    沈清然吸着鼻子松了松力道。


    纪衍说:“我知道你方才也很害怕,只是顾及清遥不敢表现出害怕的样子,你这个长姐总是时时刻刻保护着妹妹。”


    沈清然:“我是长姐当然要保护妹妹。”


    .......


    “姑娘回去吧,你身子本就不好,再淋雨会生病的....”苏柒着急的开口,铃兰也拿着伞在一旁劝道。


    她的思绪恍然间被拉扯回来,回到现实。


    眼前满是密密匝匝的雨势,越来越大,带着硕白的闪电,轰隆隆作响。


    太子同朝臣议事完赶到寝殿便发现她人不在,下意识一慌,听宫人说铃兰、苏柒跟着她出去了才将心放了放。


    随后侍卫来说她在游廊观雨。


    他转身出了寝殿的门,玄二为他撑着伞,身后跟着侍卫紧随........


    沈清然正打算回去却遇上了宁钰,她跑上来搭话,她自然不会说些好话,但顾及她现在的地位和身份。话里藏锋、冷嘲热讽,并说她之前还在牢中太子醉酒宠幸了她家主子。


    这事儿铃兰、苏柒不知。


    就连她们也听出了宁钰话里的意思,先将她捧起来,然后再羞辱一顿,沈清然对此事不感兴趣,裴颂宠幸哪个侍妾和她无关。但宁钰触及她的逆鳞,提起自己母亲被逐出谢氏之事,又说起她父亲。


    苏柒死死的瞪着宁钰,咬牙切齿:“宁钰,你从前便嫉妒我们姑娘,现在更是,可你万不该.......”


    话未闭直接被沈清然的巴掌声中断。


    不是打她,沈清然一巴掌甩在宁钰脸上,看的两人解气、好爽。


    “你....”敢打我还没有说出口便又被她扇上另外一边的脸,疼得她眼泪都下来。


    沈清然掐住她的脖子将她甩到墙上,因为用力手背青筋浮现,也因为她用力宁钰喘不上来气小脸青紫。


    “宁钰我从未主动招惹过你,可你却无底线招惹我数次,下一次再在我面前蹦跶要的便是你的命——滚”


    她将人甩到地上,抬头直接对上朝这儿走来的裴颂。


    宁钰撇到一片暗金色的衣角,瑟瑟发抖的行了个礼,裴颂扫她一眼:“你是思婉身边的婢女?”


    她不敢抬头:“回太子殿下是。”


    裴颂走到她跟前轻声:“怎么回事?....她惹你不高兴的话杀了就是。”


    “太子殿下饶命——”她慌的出声并将求助的眼神给沈清然,紧紧的咬着唇,这次她是真的怕了,连忙在地上磕头。


    沈清然:“太子殿下还真是杀伐果断,说起杀人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她冷脸相待,裴颂总能想起那日看到的她同纪衍亲密无间模样,两两对比差异太大,让他觉得难受。


    裴颂:“你没杀过人?”


    沈清然无言以对,她的确杀过人,但差别很大不如他这般轻易地决断他人生死。


    宁钰悄无声息的一点点起身然后离开,玄一玄二看了眼她然后又将目光落在面前的两人身上。


    沈清然轻蔑的一眼投去:“太子殿下我觉得我们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是匹配的,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对双方都是苦痛的折磨,天下敬你、倾心于你的女子那么多,多的是投怀送抱的美人,你没必要留我这个处处是隐患的毒刺,免得哪天伤及自身,得不偿失。”


    沈清然一口气说完提着裙裾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留恋。


    玄一玄二很是认同她的话。


    裴颂快步追上拽着她的手腕将人抵在墙边,她拿脚踢他。


    众人连忙低着头,侍卫背过身去观雨,看着雨中美景。


    “我们如何不相配,简直是绝-配。”


    “孤鲜少遇到对手,你是第一个,将孤玩弄鼓掌之中,戏耍于我,沈氏之女聪慧,有其父之风。”裴颂低眼,“将我皇室视若无物,搅弄朝堂,孤自诩谋略,可不及你的手段、谋略,欺骗本宫的感情。”


    最后一句话他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裴颂你若是想羞辱我便直说,不必如此拐弯抹角,你我之间是你赢了。”她眼底一瞬温柔却不是对他的,声音也低了低,“纪衍哥哥曾多次提醒我,可我被仇恨迷住了双眼,轻敌了。”


    “轻敌?”裴颂计较字眼,眼睛一瞬幽深,“谁是你的敌人?”


    沈清然挣了挣,“你弄疼我了,我求你松手。”


    他装作听不见。


    “这四个字本宫不想听到”他气势凶悍,像个恶鬼。


    沈清然不想搭理他所以也不予理会,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要惹恼他便是最好的保护自己的方式。


    **


    雨依旧下个没完没了。


    裴颂言明等雨停了要带她出门去,达成她的心愿,她很是困惑。


    很快等雨停了,裴颂如约而至。


    他牵着她的手出了门,上了马车去的是赵府的方向。裴颂也不作隐瞒,这次带她去赵府就是杀赵燊中去的,现在赵府布满了他的人。


    “你为何?莫不是同我开玩笑?”


    “没有,赵燊中是始作俑者,这些年间他权势越加大不知收敛,早就露了锋芒,风头太盛。我只是想表态,杀你沈氏仇人不死将永远是横亘在我俩之间的一道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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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


    “沈清然我帮你报仇,你永远属于我”


    女子选择性识文断字,只听到了前半句。


    沈清然此刻有些兴奋,很快到了赵府。


    两人一路到达正厅,赵燊中坐在首座之上,不过是被玄一玄二左右看守着。


    赵燊中看着女子款步而来,盯着她的脸看像是要戳出一个洞来,死死的盯着。


    “你是沈长清之女?”赵燊中问她。


    “是。”


    这刻她异常的冷静,站在男人跟前冷冷的睨看,多了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这种气势竟和某人不谋而合,站在他身边也让人忽视不得。


    “赵燊中我父亲究竟有何处对不起你的地方?”她抬眼,“让你杀害我沈氏满门,连尚在襁褓的婴孩都不放过。”


    赵燊中没有回答她,却是看向裴颂:“太子,今日你意欲何为?”


    裴颂挑了下锋利的眉梢,眉眼倨傲:“舅公,你自己做的那些事本宫已经容不下你了,祖母和父皇斗了这许久,未曾有一丝的容情,在权力的面前没有一丝亲缘可讲,两败俱伤,而赵氏盘踞根深,权势太大,吞并官员做尽不苟之事。”


    “赵氏气数已尽,你当知晓。”


    赵燊中不敢置信:“裴颂你别忘了当初是谁扶持你当上这个太子的,背后又有谁的支持,你竟敢动赵氏?”


    “舅公错了。”闻言赵燊中有些不解,却听到太子气死人的说,“本宫现在不动赵氏,只动你。”


    “你......”


    赵燊中仰头大笑,满是不甘和含恨:“裴颂枉你英明一世,竟然栽在这么个女人手里,你竟要为了她杀害你舅公,若是被世人知晓你太子做出此等事,你会落得个何等的骂名!”


    裴颂未做理会,他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


    赵燊中挣扎着起身被玄一玄二摁了回去,他只能瞪着一双死鱼眼盯着沈清然。


    上一次裴颂同他讲要做一场局,造成他假死的现象。


    上一次太子护着他的命,揪出潜藏在他身边之人,这次人揪出来了,可他却要因为那人杀他。


    赵燊中:“沈长清该死,你全家都是我派人杀害的。”


    “他仗着一身本领便为所欲为,当年科举改革让我儿险些断送前程,是他为皇帝出谋划策,关键是黎亲王那个蠢货,竟然同他一起做局,姐姐扶持他都不要,最后呢?”


    “这才是他最聪明的抉择,愚蠢的是你。”


    “十年前皇帝被刺杀是你同太后的手笔吧?”


    “败了、都败了。”他仰天长叹,“姐姐根本就下不去手杀她亲儿,但她确实憎恶你父亲。”


    裴颂:“若不是你从中作梗挑拨,祖母不至于如此仇深,当初皇叔被诬陷时,那些也都是你的手笔。”


    “是不错,我的目的就是让沈长清死,让这个阻碍在我眼前消失。”


    赵燊中看向沈清然道:“没想到当年你竟逃出来了,风水轮流转啊!”


    沈清然双眼血红,这一刻再也冷静不下来,积压在她身上多年的情绪骤然坍塌,以前她学的第一件事就是遇事冷静要学会思考。


    她失了家为了报仇变得面目全非。


    “我父亲当年已经辞官,不参与你们的斗争,可你为何还不放过他?”


    “他本就该死,该杀,我从未后悔过杀害沈长清。”


    玄一玄二将赵燊中的嘴捂上,男人不断的在椅子上挣扎,瞪着她。


    裴颂看了眼赵燊中,他接收到那种被裁决、定人生死的神色,太子一脸云淡风轻拉着女子的手上前,然后拿出藏袖的匕首,从背后拥着她包裹住她的双手轻抬:“报仇——”


    沈清然此刻有些呆滞,一双眼赤红,裴颂握着她微微颤抖的双手利落的扎进赵燊中的心口,只听刀子破开血肉的声音,他带着她的手又进了几寸,喷涌出来的鲜红溅出来。


    裴颂松了手,与赵燊中对视片刻。


    女子握着匕首抵上他的脖颈,只见寒光一闪赵燊中彻底的闭上了眼睛。


    “哐当——”匕首落地。


    她瘫软在地失声痛哭,喊着“父亲、母亲”,她干净的衣裙上沾着大片的鲜血,脸上也是,那是仇人的。混浊之态便是她这数十年的人生,如一条泥溷虫子在泥地挣扎、打滚想要爬到清水之处,洗去一身污浊。


    女子头伏在地上不能自已,泪水冲刷着脸颊的血污,她身子一软倒在地上蜷缩着,手捂在心口摁着压制疼痛,大口的喘着粗气。


    这多年的辛酸绸缪,只为了报家仇,这其中掺杂着血和泪,她过着惨无人道的日子。


    此刻是解脱的,她泣不成声,心里的防线骤然坍塌。


    裴颂上前蹲身捞起她伏地身子揽抱着她,手搁在她后背轻拍无声的安慰。


    须臾后伸手擦拭掉她脸上的脏污和眼泪,对上一双泪眼朦胧的桃花眼什么话也没有说。裴颂将玄一玄二唤到近前交代,“处理干净,看守赵府,一只苍蝇都不能放出去。”


    “是!”玄一玄二忙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