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们走！”名取周一抱起来夏目，准备把他送回神社里。


    “哥哥，笹后姐姐怎么样了？柊姐姐和瓜姬姐姐呢？”夏目抓紧时间问着这些关心的人和妖。


    “笹后在家，我让柊和瓜姬守在森林入口，防止有人误入。”名取周一抱着夏目奔跑，抽空简短的回答。


    远处的海月姬想要追上来，却被斑死死地拦住，不敢轻举妄动。


    “哼，这样的话，那只能……”


    海月姬隔空遥点一下今井。今井浑身一颤，被强行从幻术中叫醒，抱着头痛呼起来。


    “嘘——”海月姬微笑着，食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魅惑的话语直直传入今井脑海中：“看到了吗？那正是名取周一。你已经被他破坏了一次计划，还要再看着他抢走祭品吗？”


    中年人浑浑噩噩的脑海中随着声音回响反复闪现着几个画面：名取周一在反的场派的集会上与人言笑晏晏，转眼却站在的场身后做出保护的姿态；苦无落空，自己只能慌忙逃窜，仍然连同式神一起被抓，还在脸上留下了这么深的疤痕。


    “名取周一！！”他的眼睛赤红一片，当即从口袋中掏出一叠纸来，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在一张纸上。纸片旋即膨胀，变成了无比巨大的纸面妖怪，迅速追上名取周一他们。


    “在我面前用纸的法术？”名取周一冷笑一声，从上衣口袋中拽出一张小纸人甩出。


    名取周一的小纸人迅速缠上纸面妖怪，微微收紧，纸面妖怪便像泄气一般化作纸片轻飘飘地自半空中落下。


    “呵，法术上我是不如你，但是你有足够多的小纸人吗？”今井冷笑着，将那一叠纸扬到半空，喃喃念着咒语，那几张纸蓦然化作手持尖刀的妖怪，朝名取周一和夏目袭来。


    今井自己则因强行使用了大量妖力，跪在地上剧烈喘息着。


    “啧，可真难缠。”名取周一蹙眉，轻轻将夏目放下，又自口袋中抽出了一个小纸人。他亦毫不犹豫地咬破指尖将鲜血滴上纸人，低声念动咒语，再将指间的纸人用力掷出。小纸人在空中极速盘旋着，接连击穿几个纸面妖怪，但毕竟寡不敌众，不久便在几个纸面妖怪的围攻下化为碎屑。


    名取周一皱了皱眉，又抽出一张小纸人准备再来，却听夏目一声疾呼：“老师！”


    原来那边斑与丙亦和海月姬斗得厉害。斑额间蓝光闪烁，咆哮着冲向海月姬，却被对方回以黑色的雾气。丙不擅近身战斗，在一旁用咒术袭向海月姬。


    但毕竟丙之前被海月姬看穿，咒术轻易便被破开。海月姬在空中轻盈转身，长袖一摆便将咒术反弹回去，一道咒术正好击在斑的额头上，那里正是斑的要害。


    斑瞬间变回成猫咪外表，晕乎乎地落在地上，一时动弹不得。


    “原来斑大人的要害在这里。”海月姬自空中落下，一步步走向斑，“那先把这位大人吃掉也不错呢。”


    “冒犯了，斑大人。”


    “海月姬！你竟敢！”丙拦在斑的身前，厉声。


    “噢，说起来方才多亏了丙大人呢。”海月姬微微一笑，轻轻打了声响指。丙瞬间陷入幻术中，虽然试着挣脱，最后依旧沉沦其中。


    “毕竟我精通的只有幻术，可打不过斑大人。”她看着沉浸在幻觉中的丙，讽刺一笑：“丙大人，你就抱着你的美梦睡去吧。”


    夏目焦急地看着那边，再不顾纸人的包围冲了出去：“住手！”


    “夏目！”名取周一心急如焚，急忙甩出几张小纸人击碎了跟在夏目身后的纸面妖怪，他亦跟在夏目身后一边清理纸面妖怪一边朝斑那边移动。


    夏目用尽全力奔跑着，不管不顾地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纸人，用力地扔了出去。纸人迎风变长，瞬间缠住海月姬，令她分毫不能动弹。夏目趁机赶到猫咪老师身边，将它抱进怀中。


    “干的漂亮！夏目，你先带老师去神社。”名取周一赶了过来。此时周围的纸面妖怪已差不多被清除完毕，名取周一抓住机会找了木棍在海月姬身边画法阵，试图强行封印海月姬。


    夏目点点头，抱着猫咪老师往神社跑去。


    海月姬即使被束缚着也仍不放弃挣扎，试图对名取周一发动幻术。名取周一却在来时路上听斑说过了海月姬的能力，画阵时也毫不松懈心神，又以护身符做好了准备。


    “可恶的小鬼，可恶的除妖师！”海月姬终于维持不住从容的表象，朝着今井厉声下令：“废物！给我拦下名取周一！”


    今井如提线木偶般站起来，不顾已透支的妖力，再次强行发动了咒术，化出更多的纸面妖怪。顷刻间纸面妖怪遮天蔽日，将名取周一围得水泄不通。


    今井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栽倒在地。


    “偏偏是这个时候！”名取周一不得不停下手中的动作，再次抽出纸人。


    如果能有人帮他牵制住今井……


    几支箭矢破空而来，将几乎要袭到他面前的纸面妖怪一并击碎。透过被清开的间隙，他看到远处的高地上站着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


    “静司……”


    在这么紧张的氛围里，他仍然不自觉的微笑起来。他握紧了手中的木棍，不再去看满天飞舞的纸面妖怪，专心致志地画着法阵。


    要快，毕竟不知道海月姬的力量有多少，可能不多时就会冲破纸人的束缚。


    海月姬预感到了情况的不妙，强行冷静下来，试图诱惑名取周一：“除妖师，你是想要力量吗？你放了我，我可以给你。”


    “你想要什么我都能满足你，只要你放开我。”


    名取周一充耳不闻，坚定地补全了阵法，双手合十开始低声念咒。


    海月姬咬咬牙，在名取周一身边布下浓浓黑雾。远处的箭矢许是被黑雾扰乱了视线一时不敢出手，竟被一只纸面妖怪抓住时机，直直刺向正在念咒的名取周一。


    名取周一听到耳边风声慌忙闪开，手一翻便扔出一张纸人击破妖怪，但他的胳膊依旧被狠狠划破，一滴滴血沿着手落在地上。法阵蓦然光芒大盛，淹没了法阵中央的海月姬。


    成功了吗？名取周一紧张地想，可是自己咒语都还没来得及念完……


    正在这么想时，一团黑气突然从法阵中央逸出，直击名取周一。名取周一来不及躲闪，只来得及掏出纸人准备和海月姬同归于尽，身体却在此时猛然一轻，被一股力量推到一边。


    海月姬自黑气中现身。刚才未完成的法阵显然对她伤害极大，她已没有多余的力气维持之前温柔美丽的伪装，露出了满身黑雾的真实面貌。


    “丙，你居然醒过来了！”她愤愤地看向一边，“你的玲子呢？你不要了？”


    “呵，你以为谁都愿意永远沉浸在美梦里吗？”丙单手叉腰，抬手指着神社，“我如果不醒过来，会让斑笑话死的！”


    海月姬看着明显被丙纳入保护范围内的名取周一，狠狠一跺脚，留下一句“给我等着！”便腾空而起，消失不见。


    “呼……”丙这才流露出一丝疲态。看到名取周一走过来，她又站直了身体：“别过来，男人！”


    名取周一有些疑惑的止步，随即想起初见时丙嫌弃的表情，微微明白了些。他郑重地朝丙一礼，正欲开口道谢，却被丙一脸不耐烦地制止：“别，我可不是想救你，我只是怕夏目难过。你要是想报答，之后保护好夏目就行。”


    她转过头，轻声嘟囔：“虽然现在也还行。”


    名取周一很是疲惫，但听到这样的话还是微笑起来：“嗯，我明白的。”


    丙没好气地拿出烟枪抽了口，轻轻朝天吐出一口烟。那股烟久久不散，弯弯延延地朝一个方向飘去。


    “跟着这股烟，就能找到海月姬了。”丙看向名取周一，“去吧，我去看看夏目和斑怎么样了。”


    名取周一慎重地点点头，急忙跟随着烟的指引奔去，忽然发现这个方向好像是之前的场静司所在的方位。


    难道是去找的场静司了？


    他心下焦急，加速赶过去。由于那边地势更高，他跑过去的时候已经满身大汗。


    名取周一气喘吁吁地拨开灌木从，眼前的景象令他心脏骤止。


    的场静司端坐在一个血红色的大阵中，垂目低声祝祷着什么。而在他面前，浑身漆黑的海月姬已朝他伸出黑雾缭绕的手，浓郁的瘴气近乎化作实质，即刻要将的场静司淹没。


    来不及细想，他猛然从灌木丛中跃出，一把将的场静司扑出去，自己则留在了阵中直面海月姬。


    他摸了摸口袋，发现除了护身符自己只剩下一张普通的小纸人了，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他毫不犹豫地将小纸人掷出，紧紧地缚住海月姬。


    只要能给静司争取到一点时间，争取到一点就好……


    “又是你！”


    海月姬看到名取周一，恨意陡生，用力挣脱了纸人的束缚，迅速袭向名取周一。如此近的距离，名取周一不可能再躲开，他清楚地感受到那股瘴气已经蔓延在他周围，下一个呼吸便会侵入到他的肺腑。


    实际上，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


    名取周一昏倒在地，此时却有一支箭从他身后疾射而来，瞬间将海月姬牢牢钉在地上。


    “的场，你要背弃我们之间的契约吗！”海月姬在地上愤恨地怒吼。


    的场静司不为所动，又射出两箭钉死了海月姬，确认她无法动弹且妖力正在飞速流逝后才收手，含笑回答：“是你先背叛了契约吧？我们的场一族虽然声名狼籍，也不敢要会吃自己人的妖怪做式神呢。”


    “名取周一是你的人？”海月姬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蓦然想起在今井记忆中看到的画面。


    “那个人居然是你？竟然是这样……”


    然而她思考再多也没有用了。生命逐渐流失，她不甘地怒吼着：“你们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呵……”的场静司背着弓箭信步走来，俯看着地上挣扎的海月姬，“那现在的你又能做些什么呢？”


    “好重的瘴气……”他微笑着摇摇头，“看来你的幻术还是成功了一瞬。现在就算你不杀名取周一，我也没法留你一条命做式神了。”


    的场静司自口袋中取出咒符，双手合十低声念咒。咒符散发出强大的光芒，瞬间清空了周围瘴气，海月姬的身躯亦逐渐融化。


    “的场静司，我诅咒你——愿你此生不得善终，永失所爱！”


    随着这声充满怨恨的诅咒，海月姬的身影彻底消散，完全湮灭于天地之间。


    黑发少年一直轻松的笑意终于消失不见。他奔到名取周一身边，有几分急切地伸出手试探对方的鼻息。对方呼吸平稳，显然只是一时受瘴气侵蚀，要不了多久就会醒来。


    的场静司这才松了一口气，盘腿在名取周一身边坐下。也对，海月姬当时法力俱散，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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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诅咒还有什么效力呢？


    只是周一……他眼神复杂地看向地上闭目不醒的金发少年。为什么偏偏是你过来？还是那样的时间点。


    感受到洒在眼皮上的阳光，名取周一艰难地睁开眼。


    一张熟悉但又有些陌生的脸庞跃入眼帘。少年的黑发比两个月前又长了许多，扎了一个小揪在脑后；之前秀丽的右眼如今被一张咒符遮蔽，名取周一认出来那正是自己之前为他画的护身符。


    “静司……”他喃喃着，伸出手试图去触摸那道咒符。


    少年带着熟悉的笑意低头看他，任由他的手碰上少年的右眼。


    “你还好吗，静司？”名取周一轻声问道。


    这次我救下你了吗？


    “嗯。”少年眼含笑意，微微点头。


    名取周一安心的笑了。


    “是吗？那太好了……”


    “周一，”少年依旧含笑，薄唇却吐出了令他难以理解的问题：“为什么要过来？”


    名取周一收回手，惊诧地坐起，几乎怀疑自己陷入了海月姬的幻术中。


    “什么？”


    “为什么要过来？”少年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不等名取周一回答，的场静司再问：“为什么要阻拦我？”


    “为什么……因为你几乎要被她吞噬了！”


    “我喝下价值千金的秘药短暂提升妖力，以血设下这道阵法，再以自身为饵，就是为了吸引海月姬过来与我签订契约，可这些却被你毁掉了。”少年带着惋惜的神色摇摇头。


    “周一，你不该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被她吞噬吗？”名取周一自地上站起，“你的安危呢？！”


    “我的安危？”的场静司仰起脸静静地看着情绪激动的名取周一，“那和的场一族比并不重要吧。”


    名取周一像是被扔进了冰窖中，满腔的热忱骤然冷却下来。


    “那，静司呢？”他颤抖着问，“他的安危也不重要吗？”


    “静司？”的场静司疑惑地歪歪头，“噢……周一是指不考虑的场一族的我吗？”


    “那已经不存在了哦。”


    的场静司也从地上站起来，轻松地对着名取周一宣判了死刑。


    “现在的我只能是的场静司，背负着的场一族的责任。不过这个重量周一是永远不会明白的吧。”


    不存在了？名取周一本就昏沉的头脑更是无法思考。


    那个会陪他逛街、一起躲在桌子下吃点心的少年，原来已经死在妖怪的袭击下了吗？


    居然那么早……我甚至没来得及赶回来保护他。


    那我现在救下的是谁？


    “周一？”的场静司看着名取周一骤然变白的脸，“你怎么了？”


    是自己的话说的过重了吗？的场静司看着名取周一苍白的脸色有些愧疚，毕竟再怎么说他也是好心。


    他伸出手，想探一探名取周一的额头，却被金发少年躲过。


    微风拂过，发丝在风中扬起。四下寂静无声。


    “的场先生，很抱歉打扰了您的计划。”名取周一依旧脸色苍白，却硬撑起来朝他微微鞠躬。“名取家会补偿您的，有任何需求请尽管提出。”


    “周一……？”


    “那么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的场静司看着名取周一远去的背影，忽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妙。他下意识地抚上右眼的咒符，似乎这样能让他更好地思考当下的情况。


    直觉促使他朝着名取周一的背影追问。


    “周一，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吧？”


    名取周一停下脚步，攥紧了拳头。事到如今，的场静司对自己的亲近究竟是为了两人之间的情谊，还是为了拉拢自己呢？


    既然他都已经把这份约定告诉过七濑，那恐怕是后者吧。不过借着这份约定自己把夏目接到了身边，也不算亏。


    “我当然记着这份约定，的场先生。请放心，在大事上我会站在的场一边的。”


    他回过头，冷淡地对着的场静司颔首，随后转身离去。


    的场静司想要追上去，七濑却从身后喊住他。


    “家主，怎么样？”她四下看了一遍，大约明白过来。“还是祓除了吗？”


    “嗯，海月姬浑身都是瘴气，实在没法用，只能这样。”的场静司硬生生收回望向名取周一背影的视线，无奈地耸耸肩。“真是白忙活一场啊。”


    “也不算白忙。”七濑推了推眼镜。“我们抓到了平田，没想到他居然没能逃走，也陷进了海月姬的幻术中。”


    “这可真是太好了。”


    “家主，您现在要去处理平田他们吗？”七濑望向自己到来之前家主看着的地方，那里不久之前似乎还有一个熟悉的人。


    “还是说，您有别的事要处理？”


    的场静司垂下眼，一直微笑的表情消失不见。七濑莫名觉得此时的的场静司有几分脆弱。


    然而这样的动摇只是一瞬，短暂到七濑以为那只是自己的错觉。


    “走吧，让我看看传说中的阵法师平田先生究竟是何等人物。”


    的场静司又带上了无谓的笑意，越过七濑向前走去。


    离去之前，他仍是没忍住，偏过头又看了看那个血红色的法阵，无声叹息。


    那这次就再见了，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