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连五天，江云疏除了吃饭之外都没有再出过房间门，整天就是抱着玩偶看书睡觉。俨然是心灵遭受了极大的伤害。


    就是江月潭小心翼翼来找，她也只抱着玩偶闷进被窝里，婉拒“不想见”“困了”，像是再没有信任了的样子。


    孩子们几天没见到人，问“云疏什么时候来”。人耐不住他们的坚持不懈，他们还是知道了“云疏心情不好”的情况。


    “让我们去看一看云疏吧！”孩子们担忧说。


    人们笑着拒绝。


    江云疏闭门不出的第六天。早晨，江鳞卿突然让人来说想送些礼物给她。


    江月潭一愣，喊来他温柔问“鳞卿很担心妹妹是不是？”不等他回答，让人将他的礼物送去。


    看着孩子离开，江月潭又不禁转而问旁边人：“云疏今天怎么样了？”


    “啪嗒！”旁边人手一抖，墨笔砸在地上。旁边人身形僵硬，一顿一顿抬起头，慢慢抿嘴，突然大叫“我喊人来问！”冲出门去。


    江月潭：“？？？”


    …………


    早，阳光好。


    人将玩偶放进包装袋，包装袋用卡扣丝带扎紧，密封。江云疏拿了玩偶去吃饭。


    今天难得在外透了透气，江云疏回到房间换了衣服，习惯走向窗边小窝，忽然脚步一顿。


    她抱着自己的玩偶，黑漆漆的眼眸静静盯着前方那个，放在自己窝里的玩偶。


    后方人屏息凝神，小心翼翼、紧张兮兮盯着她的背影。


    忽然，那小孩平静走上前，伸手拿起玩偶，转身走动，将玩偶放在角落小桌上，手上一转，玩偶瞬间面向墙壁。


    然后她抱着自己的玩偶，回到小窝里，看书。


    后方人面露无奈：“……”


    她们拿出来、她放回去，她们拿出来、她放回去，她们拿出来、她放回去……


    接连几天，她也没有一点儿要和她们说话、发火的意思，就那样诡异刻板地每日一早将玩偶放角落，然后自己看书去。


    像是习惯了在做某种每日任务。


    奇怪的小孩。


    房间里。


    前方人回忆着讲述。


    桌子前，江月潭微笑地听着，时不时点一下头。旁边人瞄了他好几眼，不动声色远离，埋头装作很忙的样子。


    “好。”江月潭浅笑着说，“鳞卿的礼物，你们放好。”


    前方人忙应声，出去。


    江月潭脸上温和笑着，在位置上一动不动许久。


    突然，他表情扭曲了一下，双手撑着桌子，摇摇晃晃起身，深呼吸，绕开桌子慢慢往外走去。


    “啊……”旁边人下意识抬头，睁大眼睛，一张嘴，瞬间想到什么，默默闭嘴低头。


    他之前可没提这事儿，谁让人自己好奇要问。


    …………


    房间外的走道上，江云疏脚下慢慢走，两手捧起玩偶转来转去，忽然手一定，正正盯着面前玩偶。


    玩偶脑后一顶有它两个脑袋大的帽子，帽子上一窝毛绒小鸟，身着巫师般长袍，手里抱着一只它半个身形高的奶瓶玩偶，脸上小嘴抿直，睁着一双亮闪闪的墨色眼睛，也与她对视。


    江云疏忽然一把将它手里的奶瓶夺走，再看一看它，又将奶瓶送回它手里，她一侧头，眼睛微眯，不忍直视般斜着玩偶。


    “好怪。”江云疏默默将奶瓶拿走，想收起来又一顿，试探着将奶瓶送回它手里，一看，“好怪。”又飞快拿走，要收，又送回去……


    收，放，收，放……


    “好怪。”


    “好怪。”


    “好……”


    “好像有点可爱。”


    江云疏捧着玩偶，玩偶抱着奶瓶睁着闪亮亮大眼睛，楚楚可怜看着自己。


    “！”小孩一双黑漆漆的眼眸霎时也闪动起了亮光。


    小孩慢慢眯起眼，一点点凑近玩偶，侧头用脸颊蹭了蹭玩偶的脸颊，嘴角微扬……


    “小、小疏？！”


    前方骤然响起熟悉的颤抖声音，江云疏动作一顿，眼睛一睁，慢慢抬头。


    熟悉的人影站在她前方不知多久，此时正满脸受伤地看着自己，墨色眼眸浮起水雾，瞳孔颤抖，难以置信般颤声：“小疏……？”


    江云疏神色淡淡地看了他一阵。


    忽然，她抱着玩偶背过身，眯起眼睛，嘴角微扬，继续用脸颊蹭了蹭玩偶脸颊，可爱，可爱。


    霎时，江月潭耳边“咔嚓”一声，只觉得自己三分心碎演出来的七分心碎，此时真正变成了七分心碎。


    他站在原地，神情恍惚。


    江云疏抱着玩偶转回身，一脸平静从他旁边走过，转进一个房间。


    粉白清甜少天空蓝的房间里。


    三只棕色小椅子围着一张棕色矮圆木桌，桌上一盘木茶具。


    江云疏让玩偶落座一张椅子，自己也在它侧前方落座。


    同时，人倒了茶水在杯放在她面前，空杯子放玩偶面前。


    人转身要走，盘中忽然又被一只手抄了一个杯子走，人一愣，又端着盘子神色如常出去。


    江云疏盯着侧前方，眨了眨眼，伸手将玩偶的帽子稳了稳，满意收回手，转而拿起杯子。


    “嗒。”右前方空椅子上落下一只玩偶，紧接着，玩偶前的桌上落下一只茶杯。


    “……”江云疏盯着那只熟悉的玩偶。


    江云疏下意识出手，要将它一巴掌拍开，余光瞥见侧方一暗，她手一顿，十分敷衍地摸了两下那玩偶脑袋，转而一把夺过它面前的杯子，“嗒！”放在自己面前。


    江云疏抿着嘴，拿起自己的杯子，喝茶。


    忍了但没完全忍，装了但没装下去。


    直白的赶客。


    站在她旁边的人：“……”


    …………


    安安静静，桌边一人一玩偶对坐喝茶。


    半个小时后。


    江云疏慢慢起身，拿起自己的玩偶，转身往外走。


    “小疏等等！”


    后方那个，始终神情恍惚，一动不动站在桌边半个小时的人猛然回神了，下意识转身喊住她。


    江云疏停下，也转身看他。


    江月潭稳了稳心神，露出温和浅笑，手上拿过桌边备受冷落的玩偶，走过去递给她，柔声说：“你可以带着它一起，两个玩偶换着玩。”


    江云疏静了一下，竟然满脸认真地对他点点头，伸手接过玩偶。


    “小疏……”江月潭霎时感动，说，“好了，你快去吧。”


    江云疏一点头，一手抱着自己的玩偶，一手抓着他的玩偶，转身往外，走向自己房间。


    江月潭没忍住跟了上去。


    走进房间，江云疏径直走到熟悉的角落，抱着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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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己的玩偶，眼神冷冷，另一手将抓着的玩偶放在角落小桌上，手一转，玩偶瞬间“面壁思过”。


    后方刚走到这个房间门口的江月潭：“？？？”


    “小疏？！”江月潭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好一阵才艰难颤声问道，“怎，怎么放在角落？”


    江云疏侧头看向他，平静回答：“带眼睛，不好。”


    “？”江月潭脸上震惊不减，难以置信，问，“你那个为什么不用？！”罕见震惊到破音。


    江云疏不语。


    江云疏一脸淡定，抱紧怀里玩偶。


    像是明白了什么，江月潭脸上笑容有些扭曲，转而艰难说：“好，小疏，我来和你说件事，大人们说你今年生日的时候让江家的孩子们都来为你庆祝一下，你到时候准备好去玩一玩……”


    江云疏顿了一下，应了声“好”。


    江月潭笑着慢慢退出门外，暗暗咬牙含泪，低声说：“你继续，你继续……”退，再退，退到走道。


    早就知道了不是吗，这孩子的心思只用在让她高兴的人事物上，不让她高兴的事情她根本懒得理。门外，江月潭伸手抵着墙面支撑住自己整个人。


    他微微弯腰，深呼吸，重新露出微笑，直起腰默默退走。


    最少她还会给自己的面子……对，她还会照顾自己情面……是啊，都怪老东西一大把年纪不知分寸，害得云疏都不信任他了。


    从前他们可都说，云疏和他最好了啊。


    …………


    二十分钟后。


    “妹妹有开心一点吗？”


    进门就见到那熟悉的男孩子，那男孩子开口就问，刚刚平复好心绪的江月潭：“……”


    “瞧着是开心了点。”江月潭温和笑着夸赞道，“鳞卿好懂妹妹，送的小桌子小床妹妹都很喜欢啊。”


    江鳞卿慢慢点头，只闷闷说：“妹妹喜欢就好。”就要离开。


    “鳞卿。”江月潭到底是没忍住喊住他，问，“妹妹天天抱着那玩偶，你没想送妹妹个玩偶吗？”慢慢补充道：“和自己样貌衣着一样的，给妹妹当陪伴。”


    啊？低头要从他旁边走过的江鳞卿瞬间顿住，被他问懵了，猛地抬头，脱口而出：


    “她怎么可能会喜欢！”


    江月潭稳了一天的心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碎了。


    他笑容僵硬，看着前方男孩子满脸迷惑不解，听着男孩子奇怪说：“她喜欢什么样的玩偶，别人怎么知道。我送的肯定不合心意啊。”


    江鳞卿毫无察觉，絮絮叨叨：“我和她什么关系啊，我肯定要有点自知之明啊，指不定她都记不得我是谁。我也不了解她，冒然送玩偶，她放也不是、丢也不是，徒增烦恼……”


    最后，他脸色复杂地说：“还有，谁会送别人自己模样的玩偶啊，也太自恋了……”


    “鳞卿？？！”


    江鳞卿猝不及防听到前方人声音颤抖，吓了一大跳，忙抬头，有些惊慌道：“怎、怎么了……”


    前方人脸上笑容不改。


    江鳞卿茫然。


    “鳞卿……”江月潭笑得温和，一如往常，只声音奇怪、好似有些艰难，他慢慢地说，“鳞卿真是，善解人意啊……”


    善解人意。江鳞卿扯了扯嘴角似是想笑，最后只低下眼，轻轻地说：“我只是，还没有自大到那种地步。”


    他前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