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问奇迹问自己

作品:《她都不会修仙,怎么是成仙第一人

    “我失望,我现在就失望……”江景鸢当即心中默念,尝试笙凉说的失望放弃。


    好半晌。


    江景鸢:“……”


    她又心累地吐出一口气,没有失望,反倒失望地放弃了用默念来让自己失望。


    江景鸢感觉自己慢慢变成了一会儿执着地要坚持、一会儿想着“算了,也无所谓”的疲惫心累。


    江景鸢整个人无力地倒在摇椅上,悲伤望天。小狐狸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也自己走远了。


    忽然,右上方响起久违的熟悉声音——


    “你现在走回屋子,你迈进门的瞬间,你就会走进你在后世江家祖地的房间。”


    什么?江景鸢心跳漏了一拍又砰砰急跳。


    她抿了抿嘴,深吸一口气,慢慢起身,往回走去。


    江景鸢慢慢地走,一路上无声深呼吸着,站定在熟悉的房屋门前。江景鸢又闭上眼睛,慢慢地深呼吸一下,抬手推开门,迈了进去。


    在她睁开眼睛、一脚迈进门内的瞬间,那声音又响起:“你心里在压制什么?”


    什么?江景鸢又是一愣,睁开的眼睛彻底看清了前方的景象……还是长生公主府府邸内的房屋景象,没有穿越到后世啊?


    江景鸢呆了一瞬,随意猛地记起方才那声音的问话,忙仔细回想。


    自己方才,心……憋闷的,紧揪的,好像真的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那是什么?


    “我……”江景鸢嘴唇微不可察颤抖,心中慢慢地轻轻地说,“我,我在……”


    脑海中……心中……?江景鸢这时才猛地察觉到,自己其实根本说不准那声音到底是从何处传来的——她先前下意识以为是脑海中的右上空,可她现在,又有些觉得是心底很深很深的黑暗中传来的。


    但不管是从何传来,那声音只忽然问她——


    “你相信奇迹吗?”


    江景鸢一顿,随即猛然说道:


    “当然,我当然相信!”


    她说:“我从前是不信的,或者也不能说不信,我只是觉得这与我无关,我也不在意。若只是听闻别人如何说,我也绝不可能相信……可一次又一次后的现在……”


    江景鸢深呼吸,认真地说:“我相信奇迹。”


    “你相信奇迹吗?”


    那声音又重复问道。


    江景鸢感到奇怪,但还是答道:“我相信。”


    “你真的相信奇迹吗?你真的敢,相信奇迹吗?”那声音还是问。


    江景鸢安静了。


    祂说:“说着相信奇迹,甚至连自己都相信了自己相信奇迹,可实际上,你不过只是相信小确幸。”


    祂问:“那种顷刻间翻天覆地的奇迹,你敢相信吗?你敢接受吗?”


    祂问:“当那种奇迹发生降临之时,你是觉得‘本该如此,这就是奇迹’的平静和接受,还是惊惧恐慌得要哭泣逃跑?”


    江景鸢还是静默。


    祂再问:“你现在站在这里,瞬间——甚至比眨眼还要短的顷刻间,你眼前的所有、包括你自己的所有都改变了,并且我告诉你接下来每一个顷刻间都可能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你该当如何?”


    江景鸢抿着嘴,安静。


    好半晌,她自嘲般地慢慢说:“我想,我可能不该修仙的……”


    当个凡人,或许会更好?


    片刻,她才缓缓回答说:


    “我会,害怕。”


    “我会恐惧,我会崩溃,我会感觉自己像是站在虚幻洪流中、无处安家的人一般,要哭又不敢哭,我会……”江景鸢心脏憋闷,卡着自己的喉咙连心声都说不下去。


    江景鸢慢慢抬起手,层叠袖子掩住脸,甚至连她此刻只是想一下都会……


    “哈。”她一张嘴,竟然发出一道低低的、似哭又似笑的声音。


    “我不敢。”她终于是说,“我不敢相信奇迹,我不敢让奇迹真正降临。”


    “我害怕……”


    少女的嗓音再也忍不住地低低哽咽。


    真的真的,很害怕……


    哪怕明白事实并非她担忧的那样,可,心还是会动摇慌张……恐惧不安。


    “你要放弃吗?”片刻,那声音问,“你要放弃修仙、放弃成仙吗?”


    江景鸢抿着的嘴忽然松开,她一下一下闷闷呼吸着,说:“我不知道……我需要时间再想一想……”


    为何她先前在梦境中不会害怕?因为她知道她可以回来。家就在这里,就像在外飘零的人,去了哪里、去了多远都没关系,随时想回家就回家。


    可是祂如今所言,无异于是在告诉她,她想修仙成仙就得无拘无束,家并非没了、只是让她心安的称作“家”的东西没了。


    “没关系,我们有很多很多的时间。”祂说,“你可以好好思考,没有谁会催促你,你想好了答应了就随时可以成仙。”


    江景鸢闷闷“嗯”一声。


    她需要时间,她甚至有些不敢思考这个抉择,她需要时间接受。


    ——她知道自己注定有一天会接受。


    是多久?


    她希望那一天快些降临,可心底又有一道声音哭泣尖叫着让它慢一点来到……


    “或许,我应该如凡人一般安稳地过了大半辈子再修仙?”江景鸢自言自语般说,“那时候,浮华散尽,人烟喧嚣远去,我,会不会更好地坚定这一条仙途?”


    “可我不甘心。”她猛地又道,“不是我想坚持,而是我窥见了这一切,又如何能让我放弃?”


    “没有任何事物可以让我放弃,甚至连我自己,也无法让我放弃。”江景鸢慢慢说,“什么喜爱怨恨啊牵动得人心绪不宁,我腻了……也有些厌烦了。”


    “为什么厌烦?”祂问了又答,“不是你对它无感了,相反,你仍然在深深爱恋它,厌烦是因为它没有达到你的期望、因为你深深期盼着它变得如你希望一般好。”


    祂说:“无求,不动摇。”


    江景鸢安静了一阵,又慢慢心中说道:


    “我不明白……”


    “我不明白,既然我如此厌恶它、怨恨它,我又为什么会不愿意拂去前尘?我为什么不愿意改变?我为什么……不敢真正坚定地踏上这一条仙途?”


    祂也慢慢道:“人甚至其他生灵都是恋痛的。”


    江景鸢安静了。


    祂说:“他们痛得哭泣尖叫、怨恨大骂,可若真的放他们一条阳光生路,他们又犹犹豫豫不敢迈步、甚至更为悲伤痛苦。”


    “人最大的依仗和保护是自己,人最大的阻碍和限制也是自己。”


    “是以,人对自己总是又爱又恨、人最为浓烈的情感是遮遮掩掩地对向自己——人最为浓烈的情感一定是对向自己,甚至是所有的情绪都完完全全因为自己。”


    “人以为的向外,不过是在遮掩着对向自己。人以为的无波无澜,不过是常年压制让自己都遗忘了,但它仍在、没有消失。”


    “而你,什么时候能够彻底让爱恨回归平和?”


    江景鸢踉踉跄跄走进屋里,身形颤抖,抬起掩面的衣袖下呼吸断断续续又沉闷。


    祂轻轻慢慢地说:“大哭大笑,也很好。”


    掩面的衣袖下,江景鸢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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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角颤动地扬了扬,又轻又闷地说:“我从前,是不喜大哭大笑的。”


    “大哭大笑,在情绪浮现时就干脆利落地化解它,一味压制只是将它藏起来,将来的某一天又要想方设法将它挖掘出来。”


    祂说。


    …………


    “我想离开这里了。”


    “可我总觉得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完,或者说,也不是事没有做完,其实我大可以将这些事统统丢开,只是我……是我,我还有念想未完、执念未放下……”


    “待我忧虑了结,我就走进一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闭关中吧。”


    “我,甚至不知道那个东西为何未来、为何未完……越来越……我总有一种奇怪感觉,这一段延长的时间——它,是想告诉我什么,这才拖着迟迟未完。”


    “我隐隐奇怪,我反反复复地想是不是我的决定思量不足?可我没有,没有想明白,一丝一毫的灵感都没有抓住。”


    “它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清晨天光乍现之际,江景鸢半梦半醒、迷迷糊糊,听见自己断断续续地无声心说。


    谁能为我解答?


    唯有我一人反复回顾,百般猜测。


    “它在阻拦我吗?”半梦半醒中,她思绪纷飞,“我决心成仙,它为什么要阻拦我?阻拦我的,真的是帮我的吗?”


    “它大概会是帮我的。”江景鸢想,经历的多了也就渐渐能明白一些,她觉得它不像是在阻拦自己。


    可它又为何拖着自己担忧和执念迟迟未完呢?自己,到底忘了什么吗?


    “它是想……”


    江景鸢感觉自己像是在听另一个人说话般,这些无声心声,好像是她的,可她脑子里一片迷蒙混沌,又不像是她思考来的碎碎念。


    “它是想……帮我吗?”


    “它是想……”


    “送我一场东风吗?”


    这个年头一出,江景鸢蓦然清醒了三分,仍然迷蒙迷糊,但又有另一道意识清醒地想:


    “它想送我一场东风,它想送我一段向上的力道和运势,它想更为温和平稳地助我上升。”


    问僵局如何打破?


    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要么先送自己降落到底,等待一份力——哪怕这份力很弱小,这样小的波动力道从前根本无法撼动僵局,但在此时此刻的境遇下却可以轻松将人带起。人再借着这一个趋势,拼尽全力走到最高。


    要么,借东风。


    找一个强势上扬的力道,依附它,让它强势地将自己带起。


    若要追求安稳,那就停在僵局里,任由命运牵引自己沉沉浮浮。若要上升,那就咬牙狠心地去追求一个“动”字,先将僵局打破了再说。


    其实都不必想,甚至反倒还要自己时常拨乱反正、将杂乱剪断。


    她都已经到准仙的境界了,多数太弱不如自己,或许的强悍也可能将自己压制更死、让自己成为其他存在的垫脚石。


    不知是谁帮谁。


    “而它很好。”


    动,也只有一个“动”字。


    上升是动,下降也是动啊……


    江景鸢想明白后,又平缓得几乎要彻底睡着,心说,“它很好,它温和又强势地带着我上升。”


    其实不管从哪种角度来说,人都不能只追求上升而惧怕下降,甚至不能有惧怕,惧怕本就是在下降的路上了——当然,更不能惧怕自己惧怕。


    可若要说平静平和地接受下降,人就是想,也忍不住会惧怕啊……


    所以,它很好。


    她牵动它,它也牵引她往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