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段时间我的状态很差,说不上是因为到了年龄还是精神受到了打击,我本就不算很多的活动行程再次减少,连鳞渊境都不去了,每天都只是昏昏沉沉的睡在屋里。


    或许我就会这么死掉了?那时候的我想,毕竟年纪大了嘛。


    正午的阳光会越过纱窗照到脸上时,我就会睡的格外熟,好像要把这一辈子缺失的梦境都补回来似的,疲惫和倦乏将我笼罩,好像死神真的即将将我带到老师的身边。


    但再睁开眼时,我正身处长歌的医务室,口鼻被维生装置覆盖。


    “醒了?”长歌说,俯身将我从床上托起,将一管针剂轻轻推入我的体内。


    “要不是阿常把你送来,你就要饿死在自己家了。”他随手把空掉的针管丢掉,扶着我的脑袋和腰背让我重新躺回了床上。


    他蓝色的发丝从我脸上扫过,如同海波一般的颜色消失之际,我终于回神,大口的呼吸着空气,接着就是惊天动地的咳嗽。


    “诶呀,这不是还活着吗?”长歌面上挂着的半永久的笑,终于换成了一种类似于放心了的舒缓表情,“记得呼吸,知道吗?”他交代着,手指扫过我的耳后,小心翼翼的取下了维生仪。


    我眼珠随着他的动作迟缓的转了转,嘴巴张合几下,才迟缓的发出了声音:“阿……常,最近不是……很忙吗?”


    其实不是阿常忙,是我认识的所有人都很忙,此次仙舟面对的敌人据说随手就可以毁灭一颗星球,我难以想象那是何种夸张的实力,只能从朋友们的只言片语中窥的那种生物的难缠。


    “是啊,忙到完全没发现你出事了,要不是云骑军的那个叫景元的小子发现不对,你这回可能就真的要死了。”长歌说。


    景元最近原来回仙舟了吗?我看着天花板上精致的木纹,好像回到了第一次在罗浮醒来的那天,又好像作了一场长长的梦,“是吗?不过也没什么关系,本来我就活不久了不是吗?”


    “不!你……”长歌好像很激动,他忍耐着什么,憋出了一句话“你健康的像是一头牛,至少还能再活个几十年!”


    很少听他有这么明显的情绪波动,我艰难的转动自己僵硬的脖子,看向他:“我这破基因还能长命百岁呢?”


    持明族就没有长得丑的,长歌深蓝的眼睛里仿佛有海波翻腾,带起的点点浪花就像繁星,他转头避开视线,甚是倔强的说:“你的命我吊着呢!别随随便便走了给我丢人,到时候莫离还要来梦里怪我没有照顾好你!”


    “哈……哈……”我笑的很难听,把长歌气的甩甩袖子,走了,再回来的时候,端来了一碗据说很有营养但是巨巨巨苦的药。


    我怀疑他是在借机报复,但是我不能说,毕竟我喝的每一口药都是他包的。


    长歌说的没错,我壮的像是一头牛,不过一星期我就好的差不多了,也是,本就没什么病,只是忘记吃把自己饿晕了而已。


    我在长歌这里住了几天,没有假发,只能顶着稀稀疏疏刚长出的浅浅一层头发出院,枯黄枯黄的,像是秋天的枯草。


    阿常见了我心疼的差点掉眼泪,拉着我就要去他家住,被我婉拒了。


    前两年他忙里偷闲找了个对象,正是新婚燕尔你侬我侬的时候。我去之前还得把我的猕猴桃发型剃光,这样才能发挥电灯泡的真正作用。


    带着阿常夫人赠予的诸多小食,我一路溜溜达达回了我的小院儿。


    院中的木槿树可能是经过宇宙辐射变异了,已经超过了原本的生物特征,长得超过屋顶,树身一人环抱都抱不住,有过吹过时就会发出好听的沙沙声。


    和罗浮那些色彩鲜艳的,有时还会飘下来亮晶晶能量叶的本土树不一样,木槿树它普通的简直不能再普通了。


    它老老实实的开花、落叶、发芽、再开花,我种下它几年,它就陪了我几年。


    我坐在树下,等来了终于抽出空闲时间来看我的应星和景元,他们小心翼翼的放下慰问品,说等这段时间过去了,有空时再来找我玩。


    那种感觉是在是太奇妙的了,莫名其妙的脑海里就开始播放公益广告——“别让等待成为遗憾。”


    简直要给人气笑了。


    我开始后悔自己这段时间的懒惰,以至于真的给他们制造出了一种我不行了的印象,站起来给他们了一人一拳,别把你姐真当你奶了,你姐的医生说她像头牛呢。


    长歌他吊命真的有一手的,谁能想到前两天我还在医院躺着,这两天我就可以软磨硬泡跟着应星去后方战场了呢?


    当然,是背着长辈们偷偷去的,等阿常吱哇乱叫的打来电话,我已经因为晕船躺在应星的休息间了。


    听说我身体恢复,打来通讯找我加班的青酱和公输原本还想抢人,俩人撞到气急败坏的阿常才知道我跟着应星溜去了战场。


    “是我给你的权限太高了让你飘了吗?”公输的桌面上堆满了卷宗和文件。


    “我联系,你乘坐后勤人员的船赶紧回来。”青酱背后的火炉嘎嘎的冒着火星。


    “总之,要忙死了快点回来。”他们说。


    回去暂时是不会回去的,那种程度的星际旅行,短时间内再来一趟我好不知道要躺多久。


    我找长歌开出了医学证明,勉强争取到了驻扎地在那颗星球上停留的时间——三个月。


    短短的三个月,我被应星安排在维修处,成了一名呆板的机械维修工。


    出现在战场后方的资格确实是因为公输给我的权限给我开太高了,只要归属工造司管的,我基本都可以畅通无阻的出现。


    除了天赋人士,仙舟的金人军大多都有匠人们直接驾驶,故而这支军队是唯一一个归属于工造司的武.装力量,所以应星带我来金人维修处合情合理。


    但这并不代表着我是一个愚蠢的人,想出现在前线拖后腿,我的战力有几斤几两心里有数。


    修整好后,老老实实地守在了后方。


    那是我最接近战场的一次,和记忆中样子没什么不同。


    就连空气中都飘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铁锈、泥沙、黏腻的血肉,逐渐的唤起被我封闭起来的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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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记忆。


    但和小时候见过的那些轻而易举就死掉的人类和怪物不同,仙舟人的生命力很……疯狂。


    我亲眼见过一个被开膛破肚的匠人从金人驾驶舱里爬出来,淡定的把乱七八糟的器官用衣服兜着,递给我沾着血的金人密匙,开始一边交代注意事项、一边把肠子塞进腹腔。


    “交给你了姐,老婆被损毁到这个程度我自己已经修不了了,只能靠你了,救救她吧。”他塞好了内脏,找了块纱布包上,开始泪眼汪汪的给金人告别。


    “宝,再见,我会想你的。”匠人的眼睛挤成荷包蛋,顶着不断渗血的伤口,缠绵的不舍到最后,被忍无可忍的丹鼎司医士一拳打晕,拖走了。


    工造司这边很少会见到伤患,偶尔应星带着我去丹鼎司那边找饮月君,总能见到抱着残肢断臂排队求医治的云骑军。


    但饮月说,这种程度的伤其实不算什么,仙舟人和持明在不同程度上都有强大的自愈能力,只要不一击毙命就能活蹦乱跳的回到战场,即便是次一等的狐人们,在一等程度的治疗以后也可以恢复如初。


    我当然知道这些,只是亲眼见到医师们给人缝合已经断掉的脑袋,还是会觉得不可思议,这简直违背的生物常识!


    “我稍微明白一点了。”一个单腿儿士兵蹦跶着进了军医帐篷,我们聊完,那个士兵就全手全脚的离开了。


    但星际时代的战争显然不是止步于物理伤害,神秘的命途之力带来的伤害可能才是仙舟人屡屡出现伤亡的原因。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那丰饶民呢?丰饶民也是这么强大的自愈力量吗?”我记得书上说,丰饶民的强弱一定程度上取决于受到药师赐福的多少,仙舟人这种明显就已经是顶级赐福了,那么丰饶民呢?


    应星没有搭话,丹枫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哑声道:“人死不可复生。”


    “但是丰饶民可以。”


    “杀不死,斩不断,永远都在吞噬能量,永远都在侵占其他生物的领土,丰饶就是宇宙的肿瘤。”


    杀不死的、不停复活的、没有理智的怪物,我见过,在我离开的故土之前,除了那些恶心的变异生物,整个星球数量最多的就是那些树了。


    被“病毒”感染的老树,重新焕发生机后就会变得极具攻击性,就连飘落的树叶都会变成利器,杀死每一个路过的、会呼吸的生物。


    即便是被其他强大的生物推到树身,挖出根系,那些怪树依旧会在不经意间再次复活,直到把所有的侵略者变成养料。


    我几乎都快忘记那些东西了,那居然也是丰饶们的一种吗?


    应星一声不吭的组装着零件,丹枫闭目养神一动不动,烛火忽明忽暗,我转头看向他们,灯火照出的阴影让他们的面容透露出了堪称不近人情的残忍。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死亡给他们带来的阴影只多不少。


    我浑身难受,终于忍无可忍的从空间里掏出了照明灯,灯亮,暗沉沉的帐篷顿时灯火通明:“哪来的破习惯,不开灯还要不要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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