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情丝绕心难平

作品:《宁陵青箫声

    容成青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问:“可吓着了?”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萧徽还没反应过来,总之肯定是宴会上的谁有意要让她出丑。她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可容成青眸中流淌出的情绪还是担忧,萧徽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臂,示意他不用再环住自己,他便很快松开了手。


    萧徽站起身用感激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径自继续斟茶,容成青却看到了她侧颜的耳畔简直红成了最娇艳的红山茶。


    席间其他的人多多少少都被容成青的动作惊到,即使是对容成青一点了解都没有的元景思和冯瞻,也猜测着容成青大概对这个安南县主用情颇深,他看她那眼神都快能掐出水了。


    本来想让萧徽出丑的论珠陵也有点吃惊,不过很快,嘲弄的心情占了上风。怎么,众目睽睽之下你俩演上戏了?这么情深意切怎么不去学话本里双双化蝶啊?


    论珠陵翻了个白眼,巴不得他俩赶紧双宿双飞去别来碍眼,手中从家里带来的西洲特制的银匙搅动着小碗中的羹,心烦。


    除了论珠陵之外,还有两个人对容成青与萧徽的关系有别样的情绪。


    元景思吃不惯这里的菜,因此只是匆匆夹了几箸便放下玉箸,眼睛里看着的是容成青和萧徽,心绪却早已飘远。


    本以为相信那个人就没什么问题,却横空出世来一个僭越坐在皇后尊位的安南县主萧徽,这对他自己的计划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是不是该去问问那个人怎么会这样?


    其实和那个人的关系也算不上亲密,没话找话聊的感觉自然也算不上好。只是现在手里能打出去的牌实在很少,如果再不试一试这条路,只怕满盘皆输。


    他青涩的脸颊尚且能看出一些圆润的特征,明明是还未全褪去稚嫩的孩子长相,此刻却忧心憧憧地蹙着眉,眼眸中灌满了担忧。因此在喝萧徽倒给他的茶时,也下意识说道:“好苦。”


    这倒不是假话,他喝茶喝得少,更就不会煎茶品茶,只是忘记看众人的眼色,一番其乐融融之际给大家泼了盆冷水。


    “桌上有蜜饯,自己塞两个。”萧徽微微挑眉,处变不惊地答道。


    自从看到萧徽竟然被安排坐在容成青身左那个金龙宴桌的一刹那开始,容成殷心里就没有踏实过,而且容成青还主动去揽她的身子,两个人看上去已经很是亲密。


    一声脆响在众人接连的谈话间被淹没,原是小小一盏碧绿的酒杯,被沉默了许久的容成殷脱手摔了个稀碎,杯上依稀可见烧得是翠竹模样。


    《回波乐》、《广陵散》、《瑶光赋》三曲舞毕,众人撂箸开始商讨明日按照惯例该做的打发时间的事情。


    容成青便提及,明日相约宁陵北山皇家禁苑,围猎、打马球,他将拿出大梁国库中前齐武帝的玄铁宝剑作为胜者的彩头。


    此话一出,需云和论少玄、论珠陵姐弟当然是没什么意见,毕竟三人久经沙场弓箭一流;容成忻与冯瞻都没有什么兴致,已经想好了去也是凑数用的,容成忻从小根骨极弱不宜习武,冯瞻虽略懂鞭术却一次也没摸过弓箭;至于元景思,他自幼是学过一些花架子,比比招式还好,打猎就……因此对彩头什么的也不上心,不过需云与论珠陵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看起来还挺想要彩头那把玄铁宝剑来练手。


    容成忻早早离席,前往孝安宫去给太后请安;冯瞻舟车劳顿身体有些吃不消,也要回到大梁安排的宫殿休息。论珠陵吃不惯宴席的菜色,要另寻些膳食;需云同容成青按此前说好的在宣政殿谈贸易事务;元景思则是与容成青耳语几句得到许可后,悄悄拐入宫中小路,径自走了。


    萧延昭此前攻城略地,一共拿下六座城池,偏偏其中一座是需云祖母的故乡,老人年事已高,难免挂念生身之地,他不想让祖母在迟暮之年还失去这样一处心心念念的地方。他最近与容成青通信,发现容成青并非传言那样心肠冷硬的铁面帝王,便决定多让些利益,看看能否换回那座城池。


    于是在宣政殿,没有旁人,需云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亮出他的条件。他送来四十车昆仑特产的药材玉石和兽皮,又说可以签订价格极为低廉的粮食贸易约定,来换取祖母的故乡。


    容成青听完后轻轻颔首,一来他并非有意为难人的性格,更何况需云和他也算志趣相投、性格也敞亮爽快,不等自己沏茶就把想做的事和盘托出,不拖泥带水,容成青欣赏这样的人。二来需云给出的条件已经算退让了很多的利益,倘若北境昆仑的粮食能够以低价格交易给大梁朝廷,对大梁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容成青与萧延昭本人对那座城池都没有什么过多的执着,既然条件开得够好,那么拱手相让也算成人之美。


    条件谈妥了之后,二人相对而坐,一团和气地饮起茶话闲篇。


    容成青能看出来需云压根也不怎么紧张,毕竟他们的关系也还算不错,性格相处得很融洽,需云大概也料到了自己肯定不会过多为难,也就没怎么设防。


    茶喝的是今年新摘的冰片,这种产自云中的茶叶佐以每年初冬时的新雪泡了才好喝,容成青因此叫人把花园里梅林下深埋着的一瓮雪拿来融在壶里,雪香清冽,不多时便和清新醇香的茶叶混合在一起。


    需云还从未喝过这种茶,点点头,“味淡而至臻,色浅而至柔,好茶。”


    “走时送你些,一定要用初冬的新雪泡来才有这个味道,雨水显得涩,井水又太平庸。”


    需云点点头,心思却明显不在容成青所言的茶汤上,反倒颇有几分八卦的意味:“你与那位安南县主……看你这番做派,是要大婚迎娶皇后了?”


    虽说这也在容成青对萧徽编撰的“计划”之内,但是听到外人这么说的时候,容成青还是有几瞬恍惚,恍然如梦。


    不能否认,只能先肯定下来,毕竟这是他和萧徽下一步就要做的了,可即便如此,他仍然对成婚有种不真实感,要知道,纵使是上辈子,他也没和谁结过婚。


    容成青露出少有的羞涩神情,回答也有些支支吾吾,“过几月……不急。”


    这些停顿看在需云眼里都成了准新郎不好意思的凭据,还难得看见容成青这幅样子,没忍住又逗了几句:“到时你可得告诉我,我一定策马扬鞭赶到为你贺喜;就算我本人来不了,也给你准备十几驾马车的贺礼送来,你可得收下。”


    “还是留着你自己成婚的时候用吧。”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容成青也看出来需云心意是好的,于是笑了笑,意为感谢。


    这厢一直绕路走的元景思终于是迷路了,容成青派来随行的侍卫显然很少来太妃居所这一片宫殿,亦有些迷路,只得抓了个宫女来问,好巧不巧歪打正着,前面就是慈方宫。


    元景思进宫时有些忐忑——倒也不能完全说是忐忑不安,只是多年未见元玉容,内心徒然生出些紧张罢了。他们虽都是元家人,可元玉容被逼着和亲出嫁来大梁的时候他也不过几近一个孩童,同她没什么交集,至于她远嫁之后就更少。


    元玉容的脸庞在他的记忆中已经不可避免地有些模糊,只依稀记得她似乎爱戴流苏的银钗,走起路来叮当作响,每次响起这个声音,他不用看也知道来的人是谁。


    浅浅的印象贯穿了他对元玉容这位并不熟识的姑母所有的记忆,此次前来,多多少少有父皇的意思,也有他自己的私心。毕竟元玉容仍身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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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太初宫中,即使是前朝的妃子,在宁陵行事总归也比他们方便,也能更容易接触到大梁皇帝容成青。


    倘若元玉容真的能做成,对他们而言就减少了许多负累和隐患。


    元景思一步步踏过门槛,手紧抓着袖口处的暗纹,上面绘制的是魏国皇宫常用的万代长春纹,他记得有人和他说过,这样的样式,要用双面绣才结实。


    元玉容真的愿意和他们站在一边吗?他下意识已经将她和他们分成了两个阵营,下到老百姓说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上到皇宫帝王家,原来都是如此,心里自然地已经分出了一道鸿沟。元景思还尚且不能说出这道鸿沟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就已经按照鸿沟的指向同元玉容隔着屏障遥遥相望了。


    世袭的偏见多么可怕。


    可惜他来并不是来为了元玉容讨公道的,甚至都不是“为了她”,而是与那些人如出一辙的“利用她”。心内为这个想法而脊背生出一些冷汗,可那又有什么关系,谁接近她不是为了利用她?


    他见到了元玉容,只一个身影,就先行了礼。不知为何,他第一眼想去确认她头上的首饰,她现在头上戴的是金钗玉簪,流苏的样式反而在头发上消失了。


    “怎么有空到这儿来?”元玉容没笑,表情也并不冷漠,只是寻常的神情而已,就好像他来或者不来,并不能改变她什么。是了,反正她都是注定要在太初宫中熬到油尽灯枯的人。


    此刻元景思才冒冒失失地想起自己竟一点礼品都没带,让这场对话进行得更赤裸,倘若带一点东西,还能掩盖一下他的目的和心情,仿佛他真的只是为来看看自己的姑姑,尽好亲情本分。


    多可笑,可他现在连这点遮羞布都没有。因此他只得微微低着头,“来看看姑姑。”


    一个尊称就足够把元玉容从深宫之中拉回家族亲缘,只不过两者都是牢笼,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一个推她下阿鼻地狱,另一个就是地狱本身。


    她还是让了让,元景思坐了下来。她没有沏茶也没有传点心,尽管当元景思进门、丫鬟通传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他要来,仍然都不想维持这些表面的客气。


    “我知道你们来干什么。”元玉容说出这句话,脸上仍然没有太多的表情,好像一张洗尽铅华之后的纸,没有任何颜色。即使满头珠翠锦罗绸缎重重包裹,内里依然是一颗寒凉孤寂的心。


    元景思小小地惊了一下,他还没准备刚进门就和盘托出地挑明,到底太年轻,此刻就有些乱了阵脚,嘴唇张合一时发不出声音。


    见他这幅样子,元玉容倒没有继续深说了,而是稍微软和了语气,“最近……魏国有什么困难吗?”是在说自己的母国,却像陌生人一般。


    元景思一听了这话马上把话匣子打开:“容成青近乎迫使我们签下的条约利润太薄,几乎是给大梁送礼来的,这样下去难免国库亏空,而……”


    “而你们又不敢与大梁开战,见到萧延昭短短时日拿下北境昆仑六座城池,怯了?”虽是问句,却没有问的意思。


    元景思失去了点头的力气,眼神是默然。


    “所以太子殿下亲自来催我,要我必须再攀上现在的皇上这个高枝……”


    不等元玉容说完,元景思便迫切又恳切地开口:“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短时间内能用的法子都用了,倘若回去了父皇知道我没作为,肯定……”


    元玉容不急不缓地说道:“——所以无论我的身份如何,无论我身为前朝贵妃勾引当朝皇帝是多么深重的罪行,无论此事披露出去我会置于何种境地,你们还是只为了自己,就真的要又一次把我推出去?我对于你们,不,我对于这个国家,到底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