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棋子

作品:《掌印请自重

    蓬莱池畔东南角长了两棵槐树,枝叶下是一座木柱琉璃瓦顶的六角亭,亭内摇椅上的少女扇着纨扇,眼含笑意地远眺园中一隅。


    此处因枝叶遮挡,并非赏荷花的好地方,却是看戏的绝佳之处。


    虞渔忽然闯入云蓁的视线,行色匆匆,身后的丫鬟小跑着跟上。


    自己最了解自己,虞渔这般样子不是急了,就是怒了。


    看样子,陆见舟把她气得不轻。


    “那不是都督府的小姐吗?看着像是遇上了难事。”雪绒顺着云蓁的目光看去。


    “想来是遇上了个登徒子。”


    “啊?”


    雪绒疑惑之际,只见陆见舟从一石径口出现,走路极为变扭,一只手放于胸膛前,像是在遮挡什么。


    云蓁闭上眼,想象着一出好戏:陆见舟在虞渔面前孔雀开屏时,长袍裂口之下的里衣明晃晃地露了出来,这副流氓状惹怒佳人,佳人愤然离去,自己却无以解释。


    云蓁心情大好,就算他陆见舟手段高明,是只费尽心思求偶的孔雀,她亦能一点一点拔光他的羽毛。


    戏既看完,她起身欲离去,却有一人跌跌撞撞地朝她走来。


    来者是指挥同知之子郭瀚,他父亲安分守己,他却是个整日同京中纨绔厮混的废柴。


    他身上的酒气扑面而来,云蓁皱眉,将纨扇置于鼻尖,与他侧身而过。


    奈何此人是个大胆的,愣是挡在云蓁面前。


    “放肆!长公主殿下岂容你无礼!”


    雪绒冲上去想逼退他,他无半点退让,脸色通红,抬手颤颤巍巍地指着云蓁,“殿、殿下真好看!”


    “你!不想活了吗?!”雪绒被他这副模样气得怒斥道。


    云蓁仍旧执扇掩鼻,扇面之后传来一声带有不满的问话:“谁让你来的?”


    雪绒惊讶地看了云蓁一眼,又嫌弃地打量着郭瀚,竟是被人派来的吗?


    既是冲着云蓁而来,若非有人指使,他一个贵介公子怎知她在此?更何况,一个喝得酩酊大醉的公子竟无奴才随侍,简直不合常理。


    怕是有人派他来行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不带奴才也是怕人多眼杂。


    “你可想好了,得罪了本宫,就是你爹也救不了你。”


    “殿、殿下说得哪、哪里话?”他醉意上头,话说得断断续续,“殿下一人、人在此,定是孤、孤单,我来作、作伴!”


    眼见着雪绒要呼唤侍卫,刚喊出一个字就被人制止了。


    出言制止她的不是郭瀚,而是云蓁。


    云蓁一手执扇,一手抓住郭瀚的胳膊,郭瀚以为云蓁主动投怀送抱,便大着胆子朝云蓁扑来,只一刹那,云蓁便靠倒在亭子的围栏上,半个身子已探了出去,稍有不慎就会落水。


    忽然,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来了,来的人还不在少数。


    她的目光朝脚步声的反方向微偏,瞟见光影斑驳下的那道黑袍之上似有蟒生的身影。


    云蓁嘴角顿然上扬,就是现在——


    她身子往后一倾,池面上倒映出一个窈窕身影,步摇在半空中晃荡,青丝随风飘扬。如此惊险的场面,她却未花容失色,倒是郭瀚被吓得酒意醒了大半,他不愿被拖下水,着急忙慌地松了手。


    雪绒大惊:“殿下!”


    倒影中的身影离池面更近了些,却在一瞬间,她的芊芊玉手被一只更为有力的大手紧紧拉住。


    他用力将她往回拽,奈何她依旧往后仰,一男一女双双落水。


    “快来人啊!殿下落水了!”雪绒急得都快哭了。


    紧接着,岸边传来几声惊呼,赴宴的贵介公子和贵女几乎都来了。


    许皇后慌了神,急忙吩咐了闻声而至的侍卫,“快!快救殿下上来!”


    云蓁是会泅水的,但观戏的人来了,她自是要将这出自导自演的戏给做足。于是在池中装出快要淹死的模样,她拼命地挣扎,四周水花溅起,还在趁乱中打了游过来救她的沈今鹤一拳。


    他面色顿时不悦,心想着让这个粗鲁无礼的女人自生自灭好了!


    可这可恶的女人死死拽着他的颈脖,似在同他说:你若不救本宫,便与本宫同归于尽!


    罢了,她喝了这么多水,再不救估计要被撑死了。


    他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朝岸边游去,她半分力气也不使,像个水囊一样挂在他身上。


    沈今鹤剜了云蓁一眼,表情嫌弃得要命,“疯子。”


    云蓁眯起杏眼,方才还惊慌失措的神情淡然无存,用仅他一人能听见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这就疯了?那沈掌印是没见过本宫更疯的样子。”


    云蓁一上岸便哭了起来,哭得撕心裂肺,边哭边咳嗽,似要将肺咳出来。


    沈今鹤:“……”


    “皇嫂……咳!咳!”云蓁拉着许皇后的手,泪眼婆娑地望着她。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好端端的,殿下怎落水了?”许皇后轻拍着云蓁的背帮她顺气。


    “是他!他欲谋害本宫!”


    云蓁有气无力地伸出食指指向退至人群之后的郭瀚。


    众人的目光落在一身酒气的郭瀚身上,郭瀚的头脑被云蓁落水吓得全然清醒,他瞪大眼睛摇头摆手,“不、不是我!”


    云蓁哭着大喊:“不是你,还能是本宫自己掉池子里的吗?”


    “我、我、我没推殿下啊!我记得我分明没推呀!”郭瀚急得跺脚,方才还酡颜微醺的他现已脸色苍白。


    “咳!咳!咳!”云蓁的咳嗽声让人听得心惊肉跳。


    “殿下先去偏殿沐浴更衣,让太医瞧瞧可有大碍。”许皇后说罢,招呼了几个宫人将云蓁搀扶起身。


    没有人看见,郭瀚与傅贵妃对视了一眼,傅贵妃朝他递去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眼神。


    ·


    太医瞧过后,云蓁沐浴更衣,喝了几口水才顺了气儿。


    “郭瀚竟然敢推殿下!这可是谋害皇室的大罪!”雪绒恨不得将郭瀚也推下去猛灌几口池水。


    门突然被人打开,云蓁蹙眉,她和雪绒都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把尖刀已抵在她的喉咙处。


    “不想你家殿下死的话,你就出去守着,你若是喊了人,刀刺穿她的喉咙便是你的罪责。”


    沈今鹤眸色冷到极致,饶有兴趣地盯着云蓁光滑雪白的脖颈。


    钦吾监掌印向来不是会说玩笑话的人,云蓁的命在他手上,雪绒只好听他吩咐乖乖出去守着。


    “沈掌印这是怪本宫利用了你。”


    若是今日以前,他只当她闷头往后倒是因为吓坏了,可刚亲眼见识到心思深沉的她,他笃定她是故意落水的,连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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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将他拉下水也是故意的!


    “臣不该怪吗?”


    他在边关多次飞鸽传书“南戎意图进犯”的消息回京,今日风尘仆仆回来,替她在圣上面前说了那句:“还请陛下明文废止长公主和亲的诏书!”


    不想,她却把他当作手上的一枚棋子,实在可恶!


    “他们要害本宫,本宫不能坐以待毙,如果不是将掌印牵扯进来,还有谁能听毫无话语权的本宫一言?”


    她的眼神竟真挚了起来,但他冷心惯了,眼中寒意未减半分。


    “你想如何?”


    “请沈掌印替本宫作证,是郭瀚企图谋害本宫,将本宫推下水。”


    冷眸之下却泛起笑意,看得人背后一凉,“殿下说谎的眼神竟能如此坚定,佩服至极。”


    刀仍旧架在她脖子上,她不敢轻举妄动,钦吾监掌印手段狠辣,他就算不杀她,也可将她折磨得生不如死,哪怕她是长公主,他也敢如此。


    这样一个狠厉的角色,旁人断然不敢拿以利用,偏偏她敢,不是因为她胆大包天,而是因着她求生心切。


    倘若此次她不回击,他日必定再被他们变本加厉地对付。


    他沈今鹤是圣上面前的红人,是“权过元辅”的权臣,他若帮她作证,此事便是板上钉钉,无须再查。


    “想害你的人是傅贵妃,她想让郭瀚上演一出长公主白日宣淫的戏码,你处置了郭瀚有何用,幕后主使照样会撇得一干二净。”


    云蓁一愣,她还在想指使郭瀚的人是谁,沈今鹤就在一炷香时间内查了个水落石出,钦吾监掌印还真是名不虚传……甚为可怕!


    “慢慢来,本宫且让她猖狂几日,借郭瀚杀鸡儆猴也不失为一计。”


    她非要将郭瀚下狱,便因他父亲是指挥同知,她要做成一事须借他父亲之手。


    说到底,她还要感谢傅贵妃,千方百计把指挥同知的儿子送到她手中来。


    “沈掌印肯帮本宫吗?”


    “臣不做不值当的买卖。”


    “本宫帮你除掉陆见舟如何?”


    云蓁察觉到沈今鹤握着刀柄的手微颤了一瞬,但从头到尾,他面上的表情未曾变过。


    “说来听听。”


    这个买卖听上去甚有意思。


    “你不想陆虞两家结亲是怕陆见舟有了虞家的兵权,因着钦吾监与当朝太师不对付吧?”


    沈今鹤并未反驳,“那你呢?又是为何?”


    “本宫最会看人心,沈掌印的‘恶’摆在明面上来,陆见舟的‘恶’却是藏于血肉之下,本宫绝不允许这样的人脏了祖辈打下的江山。”


    此前被沈今鹤撞见她在陆见舟所谋之事上从中作梗,与其让他去查,倒不如直接相告,毕竟此人太阴险,谁知道他最后会不会查出什么鬼东西。


    “臣……恶?”


    云蓁半阖了眼,目光低垂,盯着那闪着银光的匕首,“青天白日,把刀架人脖子上的人,算不得恶人吗?”


    沈今鹤哑然失笑,“殿下肆意利用臣,亦算得上恶人,臣最喜与恶人做买卖。”


    沈今鹤终于收起了匕首,正襟危坐的云蓁得以舒展片刻身子,“相信殿下定能将陆见舟的人头奉于臣面前。”


    云蓁听着这个“奉”字极为不快,他说她无礼,她看他才是目无尊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