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之魔神吸了口气，又咳嗽起来，细碎的血花从指缝落下，将床被染上大片的红。


    因虚弱而倾倒的身躯被紧张的魈扶住，那双红瞳戏谑地看向岩神。


    “如您所见，我再不进食就要饿死了。还是说，慈悲的岩王愿意发发善心，分给我点血呢？”


    出乎意料的是，钟离竟然真的点了点头。


    “好。”


    “哇...真的假的?”


    饶是说出口的本人似乎都没料到这个结局，她挑起眉，上下打量了一遍钟离。


    “是摩拉克斯没错啊...你什么时候改了性子？在我死掉的那几年？”


    默不作声的契约之神不知从哪翻出一个杯子，手指划过手腕，让金色的血液流入杯中。


    “这是契约。”


    “我可不记得和你签过这种契约......金鹏？”


    声音一沉，梦之魔神勾住了魈的项链，迫使他看向自己。眯起的眼睛带着冰冷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代价是什么？”


    “能留下您，那根本算不上代价。”


    魈直视着她的眼睛，似乎打心底这么认为。阿斯莫德斯气得磨了磨牙，瞪了他一眼。


    “我想我需要和摩拉克斯单独谈谈。”


    “单独”两个字被加重，房间内的气氛顿时一滞。


    魈转头求助地看向帝君，得到对方首肯，才小心地让梦之魔神倚靠在枕头上，出了房间。


    阿斯莫德斯更生气了。她瞪向依旧呆立在原地的空，语气嫌恶。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非要我直说再也不想看到你？”


    “我......”


    “滚出去。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嗫嚅着张开嘴的金发少年咬住唇，垂头默默离开，没发出一点声音。


    双臂抱胸，浑身散发着怨气的梦之魔神瞪着眼前的空气，甚至懒得擦掉唇边和掌心的血痕。因为必须抬头仰视才能看向摩拉克斯让她很不高兴，总觉得自己无形中落了下风。


    端着杯子的岩王帝君在她身边坐下，敏锐地察觉到少女的身躯一瞬间紧绷起来，像是随时准备攻击或逃走。


    “给。”


    杯壁贴心地递到唇边，内里融化黄金般的液体散发着幽香，不似血液，更像药材。


    阿斯莫德斯托住杯子，并不打算直接就着钟离的手饮下，但身边的人似乎不打算松开杯子，混杂昂贵香料的木质气息靠得更近了些，让她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


    “你搞得我有点没胃口了。”


    “防止你手滑罢了。不喝吗？我还以为，你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


    杯中的黄金晃了晃，香气越发浓郁，梦之魔神顿时更饿了，但又不愿意就此屈服。


    “自作多情......我只是不想让他受伤。”


    “那孩子关心则乱，忘了你不能饮下他的血。至于这个，若是你实在瞧不上，便倒掉吧？”


    “业障......喂你别真倒啊！我喝就是了！”


    微笑的岩王帝君将倾斜的杯子重新扶正。


    如愿以偿服下神明血液的梦之魔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尽管这个熟悉的滋味她眼馋很久了，但并不代表她愿意被岩王帝君本人圈在怀里，在进食时还要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吐息拂过自己的碎发与肌肤。


    这是什么酷刑吗？


    再美味的东西也会变得难吃的！


    饮尽杯中最后一滴蕴含神力的血液，梦之魔神把杯子塞回去，迅速撤到床板的另一侧，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累了晚安送客再也不见。”


    随手将杯子放在桌边，钟离的视线并未从她身上离开。


    “不打算再和我说会话了么？”


    “没什么好说的，反正你也不会说实话。契约内容差不多猜到了，至于业障的问题我自有打算。”


    “但是不准备告诉任何人？”


    “昂。”


    岩王帝君皱起眉。


    “你又打算干什么？”


    “放心，这次不会让先生为难的。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做这种事。”


    摸了摸仍在跳动的心脏，梦之魔神露出复杂的神情——怀念，难过，又有些怅然。


    “先前的事抱歉了。不过我也没想到，还有人非要打扰死者的安眠。”


    她换了个姿势，单手托腮，笑眯眯地看向摩拉克斯。


    “难不成先生还对我余情未了？”


    钟离并未答话。


    阿斯莫德斯叹了口气。


    “别这副表情呀，我可是会当真的。”


    “你...别做傻事。他不会想看到......”


    梦之魔神打断了他的话，脸上没了笑意。


    “他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岩王哑然。梦之魔神则是下意识摸向右手拇指，在碰到不同的触感时一顿。


    “总之姑且感谢一下你履行了我们之间的契约，还有这个。”


    阿斯莫德斯抬起手，笑容灿烂。


    “虽然我还是更喜欢他送我的那枚。”


    “抱歉。”


    “没什么可抱歉的。我困了。”


    说完，梦之魔神一拽被子，把自己蒙起来，不打算再理会钟离了。


    许久的寂静之后，沉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覆在脸上的柔软布料有些湿润，梦之魔神闭上眼睛。


    ......


    “你要睡了吗？”


    白发的少女坐在眼前，阿斯莫德斯伏在桌子上，几乎睁不开眼睛。


    “嗯，你害怕了？”


    “有点。”


    摇摇晃晃的长发女子打了个哈欠，把疲惫的身躯撑起，揉了一把白晓梦的脑袋。


    “那我就再努努力，多撑一会，直到你准备好。”


    “现在不行吗？”


    “现在嘛...先去哄哄那几个人吧。你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呢，不是还约好了要去海灯节吗？”


    ”你不去吗？”


    “你替我去吧，让我自己睡一会儿。”


    阿斯莫德斯又打了个哈欠，向后倒去。


    “晚安，玩的开心。”


    “晚安，做个好梦。”


    赤红的门扇出现在身边，白晓梦推门离开。


    ......


    “你确定她想起来了？”


    把手边乱七八糟的素材丢到一边，荧认真地看向哥哥。


    “或许。”


    金发少女揉了揉头发，突然猛地抬头，大声反驳。


    “我不信，她要真想起来了，最先应该甩你两巴掌。”


    “......那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