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狐狸小姐回来，就证明找到破局之法了吧？”


    “算是吧。”


    拍拍手上的糖屑，白晓梦学着友人的样子躺在被晒过的石头上，后背暖洋洋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你就不留恋这样安稳的生活吗？我要是打破这一切，可就回不来了。”


    一个被困在梦境中如此之久的灵魂，就算能离开，也即将消散了吧。


    “本就是已死之人，承蒙好意多体验了些安稳日子，反而让我有点不踏实呢。”


    友人笑着摸了摸许久未曾出窍的佩刀，语气轻快。


    “生者不能沉溺于往昔，小叶子也该向前看了。”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说实话吧。”


    白晓梦从身边的树上折下一节嫩枝，放到嘴里咬住。


    一点也不甜。


    苦死了。


    青年愣了一下，哭笑不得地从皱着脸的白晓梦嘴边抽出树枝抛开。


    “好吧，说不留恋当然是假的。我在比武中落败，一切本该就此结束。可现在，我还站在这里，因为挂念我的挚友，本不可能存在的第二次奇迹就这么发生了。既然如此，我自然不能退缩。”


    哪怕是拼上残余的灵魂之火，也要在燃尽之前将他推向明日。


    “你不会后悔，对吧？”


    即便读懂了友人的言外之意，白晓梦还是忍不住又确认了一遍。


    “当然啦。”


    梦之魔神躺不下去了，她翻身坐起，无奈地看了一眼笑得像只萨摩耶，毫无紧张感的友人，将右手无名指的黑色戒指递到唇边。


    “来帮我个忙吧，亲爱的。”


    回应她的呼唤，指环上飞出一只红蝶，这只蝴蝶的颜色比一般梦蝶的颜色更深，像是被泼上一层又一层的血又凝固干涸，最终红的发黑，失去了本色。


    那只深红色的蝴蝶扇扇翅膀，擦过白晓梦的唇边，向远处飞去。


    目送蝴蝶远去，友人问道：


    “这是要做什么？我该做点什么配合一下吗？”


    “先稍微改变一下这个梦境，我大致有些想法，不保证成功。”


    如果成功的话，也许......


    白晓梦看向友人，没把自己的猜想说出口。


    “万叶呢？”


    “在他家的道场练武。”


    “好，再等一会儿，就该开始了。”


    梦之魔神安静下来的时候收敛笑容，看起来倒有几分像是神祠中的塑像了，青年一时恍惚，突然觉得接引他前往彼世的引渡人也大概是这般模样——无喜无悲，一视同仁地俯视向她祈求的众生。


    “狐狸小姐......”


    “我保证，会见证你最后的结局。”


    仿佛看破了他心中所想，白晓梦庄重地说。红眸平静的像是面镜子，仿佛她已看过太多生死，再不会因为一道生命的消逝而动容。


    “那可真是叫人安心。”


    仿佛松了口气，万叶的友人抛却心中最后一点迟疑，手掌搭上腰间的刀柄。


    ......


    “来了。”


    像是为了印证少女的话，一道闪电横贯天空，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耳边。


    风雨欲来。


    “将军大人颁布眼狩令！交出神之眼！”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手持兵刃的士兵冲向一个又一个佩戴着神之眼的人，逼迫他们交出神之眼。


    如果那人敢于反抗，便会连性命也一同夺去，再从血泊中拾起黯淡无光的神之眼回去交差。


    饶是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虚幻的梦境，友人也依旧沉了脸，拔刀出鞘半寸后生生止住，惊愕地看向白晓梦。


    “街上的那些人，是什么时候......”


    如果友人一直紧盯着白晓梦，就会发现她自从那只红蝶离去之后，就在原地，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一滴汗从额头滑落，被眼睫挂住，她眨了眨眼，把妨碍视线的水珠眨去，红瞳转向友人，扯开唇角，露出妖物般邪异的笑容。


    “一个人的梦还是不够真实，我把经历过那场眼狩令的人都拉了进来。”


    包括雷电将军本人。


    “空缺，哦，就是死人的位置随便找了几个倒霉蛋替补，来吧，让我们重演那时的场景吧。”


    少女的语气平淡，但唇角的笑容越扩越大，宛若癫狂。


    友人的手颤抖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着白晓梦，就像是才认识这个人。


    “你疯了？如果出了差错，他们真的会死的！”


    想要阻止如此疯狂的举动，友人伸手向梦之魔神抓去，但还没碰到她的肩膀，就见少女的身形晃了晃，呕出一口殷红，而后不住地咳嗽。


    那抹红太过刺眼，以至于友人的脑海都空白了一瞬，下意识扶住摇摇欲坠的白晓梦。


    对上她的眼睛，友人才发现那双明澈的红瞳依旧，哪有发疯的迹象。


    “你信我吗？”


    少女染血的手拽住友人的前襟，声音嘶哑，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几个深呼吸之后，武人用力点了点头。


    “信。”


    随手抹去嘴边的血迹，白晓梦再度咳嗽几声，低笑着指了指山脚闪过的白影。


    “那就成为我的刀，我的棋子。去吧。”


    友人不再迟疑，他脱下围巾和羽织裹住白晓梦，纵身跃下。


    “第一步，成功。”


    忍着几乎要将脑海撕裂的痛苦，白晓梦扶着身下的石头，将自己挪到边缘，缓慢地小口呼吸。


    同时操控这么多人的梦境，还真是不容易。


    但梦之魔神的眼睛在渐渐阴沉的天色下，明亮如灯火。


    “第二步，开始。”


    染血的红蝶重新落回她的手指。


    ......


    “快点！这边！”


    天领奉行的少年侦探招呼着身后的两人，快捷地绕进一条小巷，躲开追兵。


    直到那队神色匆匆的士兵跑走，万叶才松了口气，他那身洁净的白衣上沾满了泥点，用于束发的缎带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全身上下就带了一柄长刀，还有那枚阴暗中也依旧闪亮的翠绿神之眼。


    “谢谢你，平藏。不过接下来的路还是我们自己走吧，要是被他们发现，就连你也会......”


    “打住！我像是那种会弃朋友不顾的人吗？什么都别说了，我把你们送出城。放心，只要不被发现，秉公执法的鹿野院平藏同心就对此事一无所知。”


    少年安慰地拍了拍好友的肩膀，看向那位虽然面色严肃，但眼神并不慌张的友人。


    “这位朋友，你可得替我照顾好万叶呀。”


    两人交换眼神，默契地露出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