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之魔神沉默了一瞬，而那个男孩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仰起头，专注地打量她。


    未经打理的长发披散在身后，随着他的动作滑下，露出纤细的脖颈。


    白晓梦发现男孩的颈部也有着抽血的痕迹，呼吸顿时一滞。


    “你还好吗？”


    “是的，虽然刚才跟随师父做了一些实验，稍微有些贫血，不过我很好。您无需担心。”


    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状态有什么不对，男孩拖地的龙尾尖端甚至轻轻摇摆了一下。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男孩歪了歪头，像是在疑惑白晓梦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认真回答道。


    “是的，如您所见，我是阿贝多，是师父的作品之一。”


    “阿贝多？”


    “是的。「白垩层」，阿贝多。”


    “……你知道杜林吗？”


    “「腐殖层」，杜林。我确实听师父提及过这件大杰作。”


    男孩冷淡而理所当然的语气像是在介绍一件物品，而不是生命。


    魔神蹲下身，握住阿贝多的手，她注意到那双手很冷，带着颤抖。


    “那杜林现在，在哪里？”


    “当然是师父的实验室……咦？不对，它应该在雪山……奇怪？怎么……”


    男孩的眼睛在青蓝与黄金之间闪烁，他皱起眉，黑色鳞片浮现在脸上，锋利的爪尖也渐渐伸长，。


    但魔神依旧握着僵硬的手，仰头看着迷茫的男孩，轻声说。


    “你再好好想一想。”


    阿贝多咬住了唇，想要挣脱束缚，从魔神身边逃开，但被白晓梦紧紧捉住。


    “杜林，还活着吗？”


    “杜林可是师父制作的龙，怎么可能……呃！”


    刚要反驳这个听起来十分可笑的问题，阿贝多突然看到那双红瞳映出自己的身影，他闭上眼，身子晃了晃，支撑不住跪倒在地，溅起大片水花。


    “……哪来的水？”


    用袖子胡乱地抹了抹脸上的水，阿贝多疑惑道。


    梦之魔神瞳孔紧缩，因为她看到那“水”在阿贝多身上不稳定的光芒照射下，变成了赤红。


    而这赤红的水面此时像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将阿贝多的模样映出，他垂下头，与自己的倒影对视。


    张开的龙翼，身后的龙尾，脸上的鳞片……可在这之前他甚至没能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不对……这个角？杜林？我……是杜林？不，我怎么可能是……”


    水面泛起涟漪，镜中的倒影被打散，阿贝多的表情渐渐变为茫然。


    “我是谁？”


    黑裙挡住了他的视线，魔神抚摸着阿贝多的侧颈，用指腹擦去从针孔流出的血丝。


    “看着我的眼睛。”


    男孩依言照做，他的眼睛里浮现出两只小小的红蝶，蝴蝶扇动翅膀，那双眼睛里的情绪便被渐渐沉淀下去。


    “回想起你原本的模样。”


    “原本的……”


    男孩呢喃着，脚下的赤红液面升腾，将他裹成了一个茧。


    这个茧还在吸收更多的液体，当魔神脚下露出坚实的地面，那个巨大的茧也破裂开来。


    眼前的男孩变成了两个少年，左边那个依旧有着半人半龙的特征，拔高的身体刚好撑起那件实验服，右边那个则穿着熟悉的风衣，看起来更接近白晓梦认识的阿贝多。


    “阿贝多？”


    “嗯。”


    右边那个阿贝多眨眨眼，露出白晓梦熟悉的笑容。


    “杜林？”


    左边那个阿贝多蹲下身，长长的龙尾把自己圈起来，他垂着头，滴滴答答地掉眼泪。


    “交给我吧。”


    阿贝多向魔神宽慰地笑笑，他的手搭上杜林的肩膀，蹲下身，和幼龙面对面。


    “我一直很想见你一面。”


    “为……什么？”龙少年不安地抓紧了自己的尾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如果能更早遇到你，我想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和家人。”


    优雅的炼金术士顿了顿，他抹去杜林脸上的泪痕，把散乱的长发梳理整齐，小心塞到耳后。


    “我很抱歉。你一定很孤独，很悲伤吧。一个人在雪山……果然很冷吧？”


    阿贝多将杜林冰冷的掌心贴在自己胸前，轻声说道。


    “以前的我也和你一样。但后来，我认识了很多很棒的人。”


    他回头看了看白晓梦，神情越发温柔。


    “我觉得认识他们真是太好了，如果可以，我想把你介绍给我的朋友们，他们也一定会同样喜欢你的。”


    “真的吗？”


    “嗯，我们可以一起画画，一起学习炼金术，可莉会拉着你跑遍蒙德的每一处池塘，阿贝花能给你念书，尼格雷多最近学了编花环，他一定愿意为你编一个最好看的。”


    杜林的金瞳闪闪发亮，像是随着阿贝多的描述，想象出了那样美好的场景。


    “那真是太好了。”


    毒龙天真地笑了起来，脸上升起浅浅的红晕。


    “我可以给他们讲讲妈妈，讲讲大家，讲讲我的出生的那个美丽地方吗？


    “当然。”白晓梦说，她也来到杜林身前蹲下。


    “我们很感兴趣，可以讲给我们听吗？”


    “嘿嘿，真好呀，如果……能在不一样的地方遇到你们就好了。”


    金瞳里掉出一滴晶莹。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不知道我们所见的世界是不一样的，我真的很喜欢那些善良的人们，很喜欢那片景色，那条美丽的龙，那个唱歌很好听的诗人……”


    梦之魔神攥紧了手，她说：


    “一定能看到的。一定能成为朋友的。”


    随着她的话，黑暗的世界里升起了太阳，带着芬芳香气的绿草钻出地面，绿树成荫，鲜花遍野，人们欢快的歌声飘荡在空中。


    魔神脸上的血色一点点消退，可她身边的蝴蝶越来越多，那些蝴蝶有些变成了植株，有些化作了天幕，不计其数的蝴蝶共同撑起了这片梦境世界。


    白晓梦甚至牵动了蒙德人们的梦境，让所有人，在此刻，与杜林共享同一个美梦。


    “晓梦！”阿贝多焦急地想要制止。


    梦之魔神已经说不出话了，她用目光示意阿贝多不要阻止，将更多的力量注入这片梦境，完善这方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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