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阴阳境修士的交手，动静太大，哪怕只是一些余波，在场的方陵三人都无法承受，所以宋喆和殷止很默契的选择升入万里高空，换了处战场后，他们才能无所顾忌的出手。


    此时已经完全看不到两人的身影，只是时不时有无比震撼的响动以及气息传出。


    于是，就只剩下了方陵，殷巧巧和宋蝉衣还在原地。


    宋蝉衣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冷冷的盯着方陵。


    殷巧巧虽然很担心殷止，但察觉到此刻的诡异氛围，试图缓和一下气氛，语气欢快道：“宋姐姐，你和方陵到底是怎么了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有误会的话，还是说清楚比较好，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回天衍宗呀，我一直在照顾花圃里面的那些花草，照顾的很好，就是有点担心你们，所以就缠着我爹出来找你们了......”


    “你们可能不知道，现在门内的那些人，都特别崇拜你们，哎，就是你们不在，我一个人在门内有些无聊……”


    殷巧巧自顾自说着，也不管方陵和宋蝉衣究竟有没有听进去。


    其实，她并不愚笨，她通过刚才宋喆所说的那些话，大致也猜到发生了什么，可她宁愿不懂，所以就选择了装傻，反正她最擅长的就是装傻。


    只是，说着说着，她的嘴唇忽然就轻轻颤抖了起来，可能她也明白，方陵和宋蝉衣都可能再也不会回到天衍宗了。


    她一直期待的那个未来，已经不复存在。


    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宋蝉衣盯着方陵，清冷道：“你成为我护卫的那一天起，就永远都是我的……护卫，你逃不了，也不许逃。”


    方陵沉默不语。


    无话可说而已。


    这时，方陵耳中响起了殷止的传音。


    “小子，我不可能真的把宋家得罪的太狠，所以顶多帮你拖延一阵时间，趁现在，快走吧，要不是巧巧求我，我才不想趟这淌浑水，唉，女儿真是长大了......”


    “谢过前辈，这份恩情，铭记在心。”


    方陵是个很知足的人，并不会强求殷止一定要把他救走，没有犹豫，直接转身冲向山谷之内。


    宋蝉衣同样没有任何迟疑，面无表情，浑身充满杀意的追了过去。


    只剩下殷巧巧还停留在原地，不知所措，一心茫然。


    ......


    一进入山谷，方陵就发现周围的坏境发生了变化，不再是从谷外所看到的景象，天空一片雾霾，周围全是些神似人脸的枯树，地面有许多妖兽枯骨，处处透露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方陵感知到了紧随而来的宋蝉衣，选定一处方向，全力冲刺。


    可他现在的速度自然无法比过宋蝉衣，宋蝉衣手握秋声，几乎没有保留的一剑刺出。


    方陵回身抵挡，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却借助这股反震之力，更快前冲。


    宋蝉衣微微蹙眉，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可现在也没时间让她细想。


    一路追逃，没过多久，方陵便来到了真正的千怨崖，只是身上已经多处负伤，他心中叹息，实力确实下降了很多。


    此时，方陵已经无路可退，因为只要再往前几步，就是万丈悬崖，一旦坠入，不可能活下来，这里面，才藏着千怨崖真正的禁忌，宋家有明确记载，曾经南悬洲有两名阴阳境修士一同深入其中，可却再也没有出来过。


    宋蝉衣看着眼前的方陵，目光冷冽，道：“就一定要逃？”


    方陵语气平淡的陈述道：“除非我死，不然我一定会一直逃下去。”


    宋蝉衣斩钉截铁道：“可我不许你走，你是我的人，没有我的允许，不许离开，所以，你必须跟我回去。”


    方陵默然，无法分辩宋蝉衣此时眼中的含义，摇头道：“我不会回去。”


    “你不要逼我杀你。”


    “小姐大可动手。”


    宋蝉衣沉默片刻，“回去后，我不会再将你看作护卫。”


    方陵总算后知后觉的察觉到，宋蝉衣似乎并不单纯只是为了将他捉回去处置，心中疑惑，却依旧无比坚定，道：“这并不是我在乎之事。”


    宋蝉衣蹙眉道：“那你在乎什么？”


    方陵轻声道：“我只是想要自由。”


    “自由？你随我回去，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


    “我回去，只有一死。”


    “我不会让你死。”


    “多谢小姐，可我不会回去，永远。”


    天地为之一静。


    宋蝉衣沉默着，她终于明白了方陵的决心，明白了他可能成为死士的第一天起，就在为了这所谓的自由而布局，明白了他为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逃走，明白了他不可能回来，不会再是他的护卫......


    两人的立场是完全相反的。


    他想离开。


    她想让他留下。


    将心中的涟漪死死压下，宋蝉衣一字一顿道：“你若是走了，不管你去到何处，我都会杀了你。”


    宋蝉衣不在乎方陵如何想，她只要将方陵强行带回去便可，到时，一切都由她说了算，这护卫，不是方陵说不当就能不当的。


    之后，她会将心底的情绪理清，她又会恢复成往常的心境，然后静心修炼，就像一切都未发生过一般。


    反正，方陵也无路可退了。


    可是，沉默许久的方陵，忽然向后几步，一脸平静的向下坠去。


    心境大乱。


    宋蝉衣并无任何思索，下意识催动灵力，从原地消失，竟也想紧跟而去。


    宋喆忽然出现，将宋蝉衣给强行带回，呵斥道：“你疯了？不想想那是什么地方，既然他一心寻死，那就由他去了。”


    说完，一直盯着宋蝉衣，生怕她还会继续冲动。


    可宋蝉衣只是向前走了几步，望着崖底，有些出神。


    宋喆在心中叹息，感到了此事的棘手。


    ......


    另一边，殷止已经带着情绪低落的殷巧巧离开。


    离去前，殷巧巧神情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喃喃道：“爹，他会没事吗？”


    殷止有些犹豫，摇头道：“他冲入千怨崖，是唯一的选择，但能否活着出来，就得看命了。”


    殷巧巧沉默不语，她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任性的让殷止去做更多。


    但她相信方陵一定能活下来，这件事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殷止有些头疼，自己女儿的心思，如何看不明白。


    殷止故意叹气道：“唉，这次得罪了宋家，事情肯定不算完，之后得小心一些了。”


    殷巧巧抿嘴道：“爹，抱歉，这次是我任性了，但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的。”


    殷止眼中有着欣慰，也有着愧疚，因为他答应出手帮方陵一次的原因，是殷巧巧答应，修为不到通虚境，就绝不出门半步。


    ......


    十几日后，流云渡的客栈中，秋未带面具，一脸失魂落魄的看着眼前的宋蝉衣，只因刚才从宋蝉衣嘴里得知，方陵已经死去的消息。


    秋红着眼睛，颤声道：“小姐，他这次为了你成功获取神兵，几乎用掉半条性命，修为还跌至紫胎境，往后再无任何精进的可能，只是他一直不许我告诉你，就一定……要将他逼成这样吗？”


    这番话，其实已经有些逾越。


    可宋蝉衣却没有任何反应。


    她站在原地许久，面无血色，心中一片茫然。


    有些东西，原来真的只有失去后，才会感到后悔。


    有些事情，也注定无法挽回。


    她心中所求，唯有大道，可大道之外，还有一事，她其实很清楚。


    只是，人死灯灭，好像一切都晚了。


    那本就摇摇欲坠的道心，终于破损。


    满心伤感，不可抑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