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似瞬间结了冰，氛围骤冷。刚还嘴角噙着笑意，你一句我一句地打趣，现在又板起脸，一声不吭地闷头朝前走。


    他这几天怎么回事？花意清不禁心中抱怨，刚认识时，只觉他性子傲些，倒没如此阴晴不定啊？


    花意清小跑两步，想追上去。同时，听闻背后传来声音，程楚秀也微微侧头，可那身居高位般的眼神又不得不让她止住了脚步。


    这种眼神，又出现了。


    “你……你真不喝了？”花意清悻悻停住，离他十步远问道，“那我和阿离兄一起去，随后给你带一杯，如何？”


    本见她追来，心里的气火压了不少，本思索着刚想应下，口中又蹦出来了那个他一听就浑身不爽的称呼。


    至此，他干脆理都未理，冷漠转头继续走去。


    “真是奇怪……”花意清不免独自嘟囔道。


    明明是他先说想喝那个茉莉茶，随后又说不喝了，问要不要给他带，又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此时他的心声也没有听到，真不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到底是谁家少爷跑出来了！花意清气馁地低叹。总是三番两次的闹脾气，没头没脑，如今竟看到夜月离，就直接耍脾气？


    毕竟也是成年人了，怎还会如此无缘无故……


    花意清似乎有了头绪，转头看向正朝自己走来的夜月离，随后目光下移，定在了那条橘色腰带上。


    难不成……是因为这腰带？


    可她从未说过任何关于这腰带的事情，他既从不知晓，又怎会如此生气？


    “清儿，”夜月离将她的思绪唤了回来，他眉头舒展，削去了些许凌冽的气质，“那我陪你去喝如何？”


    本想着直接前去朱楼，不再耽搁时间，可一刹恍惚，花意清竟迷迷糊糊地点头答应了。


    回过神来时，夜月离已然牵上了她的手。


    陌生的触感让她全身一抖，她下意识抽出了手，随后有些心虚地看向一旁同时走出客栈的李馥安和谭灵川。


    二人似并无察觉，只顾看着前面亮起灯笼的热闹街道，还有说有笑。


    可花意清知道，二人只是不好意思直接看罢了，那余光分明正正好好能瞟到夜月离的小动作，嘴里说的话，也是驴唇不对马嘴。


    李馥安指向天空：“你看，今晚的月亮真大。”


    谭灵川点头回应：“是，确实很亮。”


    “……”花意清干脆大方走去，“馥安姐，灵川兄，要不我们一起去喝吧？”


    “啊？”谭灵川假装才看到花意清，故作惊讶笑道，“我就不喝了，你们喝就好。”


    李馥安也一同回应：“对，意清妹妹，我们不喝。”


    看着他们鬼鬼祟祟的眼睛，花意清心中烦闷。


    这二人定是误会了！


    似乎看出花意清的内心所想，李馥安上前捏了捏她的肩膀：“喝个茶而已。”


    “那我们待会儿去朱楼汇合。”花意清心情好了一些。


    她望着二人向前走远，随后，只觉身侧有个身影靠了过来。


    “我这样，让你很为难吗？”


    花意清循声看去，那副顶好面孔定是世间所有女子的日思夜想，与这般公子相约同游，能有何为难？


    可看着不见他背影的街头，她心里，有一丝酸涩。


    “没有，”花意清用力笑了笑，“你我从前那么要好，况且，阿离兄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怎会为难？”


    似对这番回答不满意，夜月离眉头微蹙，表情奇怪道：“外表只是一个人不值一提的特点罢了，重要的，还是相处……”说罢，他又缓缓牵起了花意清的手：“我是说，这样，会让你为难吗？”


    当下，花意清眼神闪躲，想抽手，可对方却愈抓愈紧。


    “我已经成亲了，阿离兄，再要好，也万万不得这样。”花意清干脆语气强硬一些，正声严肃道。


    “可我觉得，”夜月离低沉的声音缓缓，眸子中闪过了初见时的危险，“他这个夫君，并不称职呢？”


    话里有话。思索片刻，秉着契约精神，花意清仍决定一装到底。


    “哎，阿离兄你也觉得他脾气不好是不是？”花意清故作轻松地贬损着程楚秀，想装得像些，“没事，我都习惯了！”


    见她咬死也不松口，夜月离欲喷出的怒气变成了轻笑，“好，我只是担心你。既然如此，那我不说便是。”


    虽这样说，可手劲丝毫未松。


    见她表情拘谨，还有些不愿，夜月离故意道：“小时候，只要出门，清儿便吵着要牵我的手。许久不见，与我疏离了？还是说，程公子气度小，你不敢如此？”


    这两个问句，无论应了哪个都不对。况且，夜月离在身边，确实让她有了儿时的回忆。她只得摇摇头，随他了。


    走到摊位前，茶锅飘着白烟，冒着热气，另一桶内装着乳白色的酥酪，奶香随风钻进了花意清的鼻孔里。


    “好香……”花意清情不自禁道。


    夜月离低眼，目光破天荒的温柔了一瞬，“老板，来一杯。”


    “你不喝吗？”花意清问。


    人类爱喝的东西，他一个吸血鬼怎能受的了。夜月离摇头：“我不爱喝甜的，给你买一杯便好。”


    摊主边爽快地应着，边拿来竹木杯，搅动锅里冒着热气的茉莉茶，醇厚浓香，沁人心脾。随后，盛满一大勺，倒入杯中，再浇上奶香的酥酪，撒上甜粉。


    接过杯子，花意清就迫不及待地抿了一口，眼睛一亮。


    实在香甜。也不知程楚秀，会不会喜欢喝……


    正想着，那加大力度的手让她思绪恍惚，片刻后，又随风飘回。


    “怎么了，阿离兄？”花意清不解地看着紧握的手。怎么感觉，他刚刚在施展什么术法？


    刚才，颇有些像之前那影妖分身将利爪探进她身体里的感觉。


    “没什么，”夜月离眼中似略有失望，随后又恢复如常，“走吧。”


    二人顺着街道向前走，朱楼在眼中愈发高大，直至其立在眼前。


    附近，灯红酒绿，不少寻欢作乐之人，男男女女，搂搂抱抱，与白日朴素之景大相径庭。


    门前突然晃过两个熟悉的身影。


    是程楚秀与谭灵川。


    原来，他们也才刚到。那刚才，去哪了？


    花意清装作挠痒，抽出了一直被紧握的手，有些心虚地踏进了大门。


    “这里！”见几人进来，李馥安在不远的桌旁招手道。


    屋内油灯通明，美人随奏乐舞动，红丝悬挂房梁，金壁雕刻浮云浮雕，碰杯作乐声与琵琶乐曲相交相融。


    五人席地盘腿而坐，垫子软绒绒，还勾着金丝。


    “真气派啊……”花意清仰头感叹。


    顶层雕着一朵朝下的荷花，似随时都能将大厅之人噬下，恰如正朝他们缓缓扭来的一行舞女。


    其中一人儿娇媚一笑，俯身朝程楚秀靠去：“这位公子，为何闷闷不乐？”


    本就烦怒，人声嘈杂，程楚秀更是不耐烦，他并未回应，只是皱着眉头闷头吃桌上的牛乳酥，塞了满满一嘴。


    那娇俏人儿便顺手斟了杯茶，递了过去：“公子，奴家陪你一同品茶，如何？”


    “别碰我！”程楚秀没好气地甩开了胳膊，接着闷头吃甜品。


    “真是……”娇俏人儿不悦蹙眉，识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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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就不会好好说话，真凶，跟个狼崽子一样……”随后抬眸，瞧见夜月离，直接笑红了脸，刚要过去，那俊美的眼里似射出了一把寒刃，让她不得不躲开。


    正愁不知找谁时，眼睛一低，恰巧与谭灵川四目相对。温润如玉，定是个好磨的。她嘴角上扬，开始在谭灵川身边舞了起来。


    “这……”谭灵川耳根子瞬间熟了般通红，抓头挠脸，但也无处可躲。


    明明快而立之年的人，竟还如此单纯害羞，看着谭灵川窘迫脸红的模样，再反观他一旁的李馥安，却是大大方方地笑着盯着那女子看。


    看着二人反应，花意清噗嗤笑了出来。


    随之，久违的心声也在她脑中响起。


    【老大不小了，脸红个什么】


    程楚秀盯着谭灵川，嘴里还轻嚼着酥糕。随后，他又将目光移到李馥安身上。


    【她到底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


    “咳……”花意清差点把刚送进嘴里的茶水喷出来。


    慢慢，程楚秀眼光再次向左移动，瞧见朝花意清笑吟吟的夜月离，他轻哼一声。


    【不像个好东西】


    快到她了……花意清端着了一下坐姿，不经意间与程楚秀的视线相撞。


    他盯着她看了半晌，沉默片刻后。


    【懒得说】


    “……”花意清疑惑地看去，对方早已别开了脸，闷闷不乐地大口喝茶。


    平时神气发光的眼睛，此时黯淡不少，他看向她时的表情，还有些委屈。


    他不会真知道腰带的事情吧？


    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知晓的。花意清心中有些发毛，若真如此，那么生气也情有可原。


    毕竟，就算是普通朋友，也不愿见他人将准备赠予自己的东西转送他人吧？


    无论如何，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二人也互相依靠了许久，更主要的是，此男也颇为信守承诺。


    那日在船上，咒术发作，他说忍多久就给多少银子，花意清本以为之后程楚秀会赖账，没想到，他真的给了。


    给的可是一锭金！


    想到这，花意清挪了挪竹木杯，好言道，“很好喝，你也尝尝吧。”


    程楚秀撇了一眼，仍冷声道：“不喝。”


    “程公子若不喜欢，清儿就别强求了。”夜月离将杯子又挪了回来。


    “这是她的杯子，你乱碰什么？”程楚秀毫不示弱，又将杯子移了回来。


    不是，我还喝呢！看着杯子被推来移去，花意清心中哀叹。


    见二人你来我往，即将控制不住，她干脆一把握住竹木杯，扭头顺口道：“夫君，你到底喝不喝？”


    闻言，两个男人均定住。


    程楚秀脸颊微红，眼中的冰融化不见，他应道：“喝……谁说我不喝了……”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花意清抿嘴偷笑，将杯子递了过去。


    他顺势接过杯子，表情不再阴郁，嚣张地看了眼脸色不好的夜月离：“娘子给的，确是好喝极了。”


    头上的阴霾似一吹而散，没想到，一句“夫君”就哄好了。


    这种脾气，心思真是难猜。


    不过……看着他摇头嚣张的模样，竟觉有些可爱？


    不，她定是被金钱冲昏了头脑。


    “看我干什么，”瞧见那瞪得提溜圆的眼睛，程楚秀忍笑，左眉尾轻挑道，“我们还有账没算算呢。”


    “咱们之间，”花意清有些心虚，“能有什么账可算……”


    正巧，一阵张扬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把酒都给我们满上，”一众捉妖师踏进了屋内，声音粗狂，“快点！我们着急烧了那狐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