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喜气洋洋的谈话声打破了阴郁的晨雾。


    街道上恢复了以往生机，许多店铺陆陆续续地开门营业。


    金福客栈内，却异常热闹。


    “庆祝诸位击败影妖，今日茶水饭费，一律全免！”金老爷笑不见眼，身上的肉一颠一颠。


    全场喝彩，斟茶倒酒声翻涌不断。


    角落，三人正摆弄地图。


    “幻境处于五国交界的空白地段，”谭灵川站在二人中间，指了指地图，“咱们一路向下的话，可以走这里。”


    翎羽国在最北边，去往幻境的话，一路向下便可。


    花意清凑了过去，才发现所指之处，正是先前那些绑匪口中的云波镇。


    狐妖作祟，偷心挖肝。


    “可是，这里不是更近吗？”花意清指了指旁边。


    “一路去往幻境，提升功力也很主要，”程楚秀解释道，“你指的那个地方，周边并无妖物祸害人。”


    “是啊，程少侠说的不错，”谭灵川附和道，“幻境还有三个月才能打开，这期间，提升功力也很重要。”


    听罢，花意清又凑近看了看，才发现有些地方上都做了记号。


    圈起来的都是有妖肆意出没的地方。


    看着密密麻麻的圈圈点点，花意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么多……”她“嘶”了一声，不禁感叹，“百姓们可真苦啊……”


    程楚秀冷哼一声：“以前哪有这种情况，全是君灼干的好事。”


    “嘘！”语出惊人，花意清向前探身，做出噤声的模样，“上次也就罢了，这次这么多人，你还敢！”


    看着她恶狠狠的模样，程楚秀忍俊不禁：“大惊小怪……好了，我不说便是了。”


    伙计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过来，三人连忙收起了地图，坐了下来。


    “好酒好菜，要多少有多少，”伙计笑不拢嘴，“别客气，金老爷请客，放开吃！”


    接着，又陆陆续续地上了几盘好菜。


    饭香四溢，碗筷迫不及待地动起来。


    “正好，我最喜欢吃鱼了。”谭灵川笑出了兔牙，伸出筷子去夹摆在程楚秀身前的红烧鱼，不料却被他一挡。


    “这是我的，”程楚秀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吃你的，吃我的干嘛？”


    “……嗯？”谭灵川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正好有九盘菜，一人三盘，不行吗？”程楚秀扬起下巴，指指点点。


    “……”


    尴尬的气氛弥漫在餐桌上，花意清抿了抿嘴，踢了程楚秀一脚。


    “嘶……”程楚秀吃痛低叹一声，幽怨抬眼，“我说的不对吗？”


    “看来程少侠，不习惯合餐，”谭灵川嘴角微翘，筷子停于其余六样菜上，“那我吃这些就好。”


    看出二人脸色不对，程楚秀想了想，跑去拿了三个盘子和一双新筷子。


    筷尖在鱼身上悬停一霎，划出个凌厉的直角，最肥美的鱼腹被精准剖为三等份。


    不止是这红烧鱼，其余菜品皆照样分为了三份。


    程楚秀将一人的份量均夹到了盘子中，放到了自己面前。


    “来，”他将剩下的两个盘子递给二人，“一人一份。”


    看着这番离谱的举动，还有他一副“我聪明否”的样子，花意清和谭灵川对视一眼。


    谭灵川笑了出来，颌间隐现梨涡。


    依据程楚秀的情绪变化，他现在，很是舒爽。


    花意清笑着叹气，他不会觉得自己很贴心吧。


    看来以后，和他吃饭，少不了一些麻烦。


    也不知道他家，到底是怎么吃饭的。不仅猜想，他以前得是何等富豪，才能做到家中一人吃一独膳。


    正想着，余光瞥见颀长的身影，花意清眼睛一亮，扬起手轻唤：“阿离兄，来这边！”


    执杯的手微微一颤，茶面泛起轻微的涟漪。程楚秀随后看去，在那俊浓的脸上停留片刻，又若无其事地扭头，垂下眼帘。


    只是握住盏杯的指节，轻微泛白。


    面不动色，心情却陡然转变，牵连着花意清的心也跟着一颤。


    她投去奇怪的目光，可程楚秀似拒绝交流，神色淡然，只顾看着杯中的茶叶，一言未发。


    一袭黑衣翩然而至。


    “清儿。”夜月离已至桌前，温声唤道。


    “清……儿？”程楚秀不免低声嗤笑，茶面的涟漪渐大。


    听闻不屑的动静，夜月离目光向下，在程楚秀身上略作停留。


    “程公子。”夜月离微微颔首，打了声招呼。


    程楚秀这才抬眼，微微侧头回礼。


    感受到气氛骤降，花意清连忙打圆场，将谭灵川与夜月离互相介绍了一番。


    “夜侠士，幸会幸会，”谭灵川拱手行礼道，“真是英姿不凡啊！”


    “过誉。”夜月离唇角微扬，声音低沉迷耳。


    程楚秀又恢复了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垂下了眼睛。


    “对了，你等下同我们一起走吧，”花意清一高兴，直接邀约道，“反正也顺路！”


    “什么？”程楚秀终于有了动静，猛地放下茶盏，瓷器与木桌相撞，发出清脆声响，“你可曾问过我？”


    夜月离却柔和一笑，推辞道：“罢了，清儿，不必为难，免得程公子误会……”


    误会？


    程楚秀投去了探寻的目光，花意清在心中给了他答案。


    【我很有职业道德的，逢人便说你我是夫妻！】


    “既然顺路，那就一起吧，”他心里掀起微妙的感觉，怒气消去，似笑非笑，“人多热闹嘛。”


    花意清有些诧异，但喜悦之情也随之而来。


    毕竟她与夜月离从小一起长大，也算半个亲人了。


    有熟悉的人相伴，总归是好一些。


    只是没想到，就一句话，程楚秀就同意了。


    “既然都无异议，那我先去收拾一下。”夜月离笑意更浓，告别后，转身上了楼。


    “太好了，太好了……”花意清边嘟囔着，边喜笑颜开地坐了下来。


    待与对面人目光对上，更是莞尔一笑，半开玩笑道：“谢谢夫君！”


    程楚秀一怔，看着因喜悦晕红的脸颊，瞳孔慢慢放大。


    “这有什么的。”发觉异样，他连忙握起茶盏抿了一口，冷静了下来。


    一旁的谭灵川，只顾着品尝美味，完全没注意到三人之间微妙的氛围。


    ……


    三人吃完饭，刚起身，就见门口进来了一抹橘色。


    一进门，李馥安便东张西望，直到眼神转到花意清这边，她似才松了一口气。


    李馥安朝他们走来，后面还跟着四个扭扭捏捏的身影。


    正是那日行为不正的四人！


    花意清下意识朝后退了退。


    李馥安严肃至极，停在花意清面前，朝旁边一让，四个人齐齐地站成一排。


    她一声令下：“道歉！”


    四人齐齐弯腰鞠躬，大声道：“对不起，我们知错了！”


    “……”


    花意清面色有些难看，不知该说些什么。


    若那日他们得逞，一句道歉又怎可弥补一切。


    看出了她的意思，程楚秀连忙敷衍过去，行礼道：“好了，各位请回吧。”


    “花少侠，”李馥安拦住二人，面色庄重道，“你若觉得不合适，那我来替他们再次赔个不是。”


    说着，便行礼弯腰，吓得花意清连忙拦住了她。


    “没事了，”花意清把她扶起，“不要再犯就好了。”


    “此番可不是寻求原谅，”李馥安眼中仍有愧疚，“只是向你道歉而已，他们也不配获得你的原谅。”


    说罢，她朝二人示意点头，带着满脸羞愧的师弟走开了。


    “算她会做人，”喉间滚出一声低笑，程楚秀朝楼梯扬了扬头，“咱们也走吧，赶紧收拾，赶紧上路。”


    回到屋内，便见颜色各异的襦裙摆满了整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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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意清揉了揉眼睛，走到了床边。


    “这是……”她指着满床的裙子袄子问到，声音满是惊喜，“你什么时候买的？”


    “当然是你不知道的时候买的，”对于她的反应，程楚秀很是满意，“怎样，我眼光不错吧？”


    仍沉浸在他如此大方的震撼之中，花意清伸手抚了抚衣裙，恨不得马上挨个全穿来。


    “诶，”她想到了一个问题，“那我该怎么带走呀？”


    “简单。”


    程楚秀拿着一个空包裹走了过来，放在床上，右手比划着，蓝色火星子点点跳跃。


    “你放进去试试。”


    花意清试着放进去了一件青绿襦裙。


    一瞬间，青绿色便消失不见。


    “你再把手伸进去找找。”


    她又试着将手伸了进去，竟真的摸到了那件裙子。


    包裹此时就像个无底洞，无论放多少东西，都不会太重，全部隐藏在了另一方空间之中。


    “原来如此，”花意清颔首微笑，将衣服一件件都放了进去，“那我全部带走，可以吗？”


    “本来就是给你买的，”程楚秀低眼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发出几不可闻的轻笑，“你不带走，还能给谁穿？留给金老爷穿吗？”


    花意清噗嗤笑了出来，但转念一想，又有些好奇：“不过，你为什么突然给我买这么多衣服啊？”


    “这不换季了么，”程楚秀若无其事地扭过身，走了开来，“给你添点袄子，免得，到时又生病，影响路上耽搁。”


    “多谢，”花意清眼带笑意，随后又着急忙慌起来，“那我们应快点收拾了，免得他们等。”


    程楚秀转了转眼睛，打断了正收衣服的花意清，将她推搡到门口。


    对于程楚秀总是突发奇想，做出一些奇怪的行为，她已习惯。


    他这样做，定有他的道理。


    不再废话，花意清如了他的愿，走出了屋外。


    等了半晌，他打开了门。


    “进来吧。”


    黑蓝色衣服搭在椅背上。原来，是在换衣服。


    可待目光移到他身上时，花意清瞪大了双眼。


    程楚秀换了一身黑红劲装，胸襟前还荡着一丝黑纱，衣服上绣着腾云起飞的金色凤凰。


    腰间的配饰更是别了一大堆，紧紧系在墨黑皮带下。


    发带也换成了暗红色。


    衬得他的脸更是莹润，气色饱满，神采奕奕。


    “你穿得……”


    花意清绞尽脑汁想了一些别出心裁的夸奖，最后却蹦出了一句：“很惹眼。”


    “走吧，”他面色自若，将换下的衣服放入包内，“都帮你收拾好了。”


    “哦，好。”花意清这才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拿着包裹，随着他走了下去。


    见这一袭黑红相间的凌厉装扮，谭灵川很是捧场：“程少侠，这一身太适合你了！”


    “像……”谭灵川侧头想了想，随后眼睛一亮，“就像一只红孔雀！”


    “……”程楚秀收起笑容，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待马车马匹都备好后，三人将包裹放进了马车内。


    夜月离早早骑在马背，默默在一旁等着他们。


    顺着阳光打下来的方向，花意清又看到了一人一马。


    是李馥安。


    “你怎么一个人，”待她骑着马走来，花意清朝其身后看去，“你师弟们呢？”


    “我已与他们不相往来，”提到师弟，李馥安面无表情，“从此他们，与我无关。”


    此番话，颇具凛然之气。


    花意清扭头看向了程楚秀。


    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挑了挑眉梢，冷峻的轮廓柔和了几分。


    “你说了算。”他语气轻松，进了马车内。


    花意清扬起嘴角，伸出了手。


    二人的手握在一起。


    “那我们……”李馥安眼中闪着期待，俯身问道。


    “我们，一起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