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你就这么带着他去杀妖人！你存的什么心？”


    晏琦云气的浑身发抖，她眼睛涩的很，怒视晏修易。


    晏修易还没开口，晏修平先道：“别吵，好了。”他望向晏琦云，双眸古井无波，“他是什么身份？”


    他缓缓道：“杨琛是我玄天宗的人，永远都是。”


    端城一战打响了杨琛的名头，原本因他私生子身份而存偏见的人，也对他有了改观。他天赋高，能力强，年轻气盛，想要建功立业，大展宏图，晏琦云拦不住他。


    此战之后，隐藏在各地的好战者纷纷出头，各地自发组成不同联盟，断绝与妖人贸易往来，甚至将矛头指向维护妖族的人族门派。这一次不比十多年前，妖族王公没有半点要与人族合作的意思，反而屡次助纣为虐，任由妖人霍乱人族。民怨沸腾，众怒难犯，门派长老也不敢做出头鸟，人人自危，生怕引火烧身。


    妖族窜出西南，多次与人族交战，死伤者不计其数，冲在最前面的人族修士最先阵亡，其中不乏各门派佼佼者，门派内部也生怨愤。


    人族修士往西部涌来，拉开战线，与妖族对峙。乱世中，杨琛骁勇善战，无视晏琦云一次严过一次的命令，率领自己部下，与妖族展开混战。


    西部边陲小城最先遭殃，在人妖两族之间游荡，一会隶属人族，一会又被妖族抢去，城中百姓惶惶不可终日。杨琛率领修士，将目光落在这几座倒霉的城上，他大展身手，不仅剑法了得，阵法更是无人能及，十战十胜，从妖族手中夺回了全部城池，一举将妖族赶回西南划定界限外。


    民众呼声如潮。


    与此同时，也有妖人惊疑难定。


    就像是天意一般，他们只要与杨琛交上手，内心便会浮现莫名的恐惧，以致节节败退。一只妖就罢了，几乎所有妖都这样，那就很匪夷所思了。


    这名人族年轻修士好似是他们的克星。于是大祭司设局，以一城百姓为饵，将杨琛诱到死路。他的想法很简单——不杀杨琛，他们的前路十分艰难。


    杨琛孤军深陷，以一当百，可妖人部下天罗地网要治他于死地，他怎么也逃脱不了。身前身后全是血路，就在他命悬一线时，他体内的妖丹忽然作用，杨琛下半身变成七尺长的蛇尾。


    蛇尾光滑似玉，漆黑如铁，那是妖王的特征。


    他体内流着妖族血脉。


    彼时众多修士在外围突进，想要解救他，尽管隔着老远，也看到他化作妖的那一幕。于是杨琛那神秘的生父终于水落石出——他竟是前代妖王贺兰诀与晏琦云所生子。


    人妖本不能生子，可他却安然活了十八年。联想贺兰诀十八年前身亡，他如何出生，就很好猜了。


    必是妖族数百年来最英勇的王耗尽了毕生修为，以灰飞烟灭为代价，保下了他。


    天下震惊，沸反盈天。


    晏修易解救杨琛出来，将他带回玄天宗。


    杨琛怔愣地盯着自己的手，他的手不自觉的哆嗦着，平日能举起百斤重剑，此刻却连一根羽毛也握不住，他不知所措地问：“……我娘呢？”


    晏琦云正重病在床。自生完杨琛后，她的身子愈来愈差，夏日都要抱着暖炉，她医术精湛，自知无药可医，因此也不大管。


    晏琦云歪在榻上，面色苍白，道：“想问什么，说吧。”


    杨琛站在一旁，茫然道：“外间传言都是真的？”


    晏琦云：“都是真的，你父亲的确是前代妖王贺兰诀，怎么，你不愿意？”


    杨琛生在世上，愿不愿意可不是他一人能说的算的。


    往日拥护他的修士顿时倒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从杨琛行为举止中，挖解蛛丝马迹，证明他是心向妖族的。


    ——哪怕之前不向妖族，得知自己身份后，也一定不会坚定地站在人族这边。


    同时，妖王贺兰明得知自己兄长还有遗孤，心生欢喜，一个劲地想要将杨琛接回妖族，可被杨诀杀亲杀友的妖人不愿意，妖族内乱。


    大祭司镇压叛乱，并传妖王令，命妖人见到杨琛要恭敬有加，劝说杨琛回到亲人身旁。


    妖族对杨琛的敬重，更是加剧了人们的怒火。玄天宗护着杨琛，被称为“妖窝”。众人的口诛笔伐并不能使玄天宗松口，于是忍无可忍的人们，开始动起手来。


    玄天宗一面要派出修士与妖人混战，一面还要应对时不时发难的人族。宗主久劳成疾，在玄天宗内部叛乱那一晚，被自家修士误伤，一口血喷出来，一命呜呼。


    赶来的晏修易带着妹妹与外甥向南撤离，但这广阔天下，不是人就是妖，他们身份特殊，一路上既与人交战，又与妖族交战，终于在一个雨夜，晏修易力竭而亡。


    杨琛与晏琦云被人族活捉。


    晏琦云那时候面色枯槁，瘦成一把骨头，每日就靠一口气吊着。杨琛日日渡她灵力，惶恐又惊慌地围在她身边。


    可他注定不能只做个母亲身边的乖孩子。


    他们逼着杨琛以妖王之子身份令妖族后退，谋划出各种决策，想将人族版图扩大再扩大。


    晏琦云作为人质，被拉走，关到另一边。杨琛试着与妖族沟通，可对方除了十分尊重他，丝毫实质性好处也拿不出来。


    他终于意识到，妖王、大祭司以及妖族众多人，根本半点不想他回到妖族，不过是想借着他的血脉，让他与人族产生分歧，让他这一员大将，淹死在人族流言中，他若是能与人族两败俱伤，那是更好的结果。


    两边都不容他，他母亲快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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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


    杨琛继承了父亲的天赋，阵法天下无双，他将自己闷在屋里整整三日，出来后，对人族修士道：“我有办法。”


    他布了一个好大的阵。他向天借道，遍撒人间，天雷滚滚，西南之地忽地下沉，妖族惊慌失措，奔走不迭，很快他们意识到，眼前开始发暗，雷声变得遥远，自己仿佛陷入一个谷底中，永世不得超生。


    此谷名“无间谷”。


    杨琛站在崖边，布下一个黑气缭绕的阵法。他以一己之力，将妖族封印在无间谷中。


    而他做这一切的条件仅仅是——放过晏琦云。


    越强的阵法需要压阵的法器越珍贵，杨琛打算以自己镇阵。他生生抗了十七道天雷，正当最后一道天雷要落下时，有一个人忽地飞到他身上。


    准确的来说，是被人推到他身上。


    第十八道天雷落到她身上，晏琦云瞬间灰飞烟灭，她盯着杨琛的眼神刻在他心上，久久不散。杨琛愤怒抬首，可惜阵法已成，他眼中天地倒悬，一片昏暗，很快，他陷入沉睡。


    “不对不对，”贺兰今蹙眉道，“他先前往人间撒的那些‘道’去哪里了？不会一点用处都没有的。”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晏晗抬首，见杨琛沉睡那一刻，群山鸟雀嗷叫着飞上天空，立在高处，能看到人间点点碎星火。


    “他年纪太小了，痛失亲人，又被自己有恩的对象喊打喊杀，两界都容不下他，他也没想放过任何人。”


    “那些‘道’就是他撒往天下的大阵，无间谷的阵不过是个幌子，他是想让天下人一同堕落，只可惜，没成功。”


    “还有个问题，”云一鹤开口，“他以自己压阵，可我们之前找寻的封印法器，不是碎琉璃吗？”


    晏晗看向贺兰今。贺兰今沉吟片刻，道：“是妖丹。这么看来，那些琉璃，只可能是他的妖丹。”她看着两人，“他昏睡许多年，妖丹离体，后来不知如何醒了……他想凑齐自己妖丹，是打算重启这个大阵！”


    “那他这妖……这些琉璃都去哪了，我们往后也能看到吧。”云一鹤道。


    “兴许，”晏晗说，他摸摸下巴，忽然又有了一声感慨，“难怪说子随父啊，他都没见过自己父亲，化出来的形却与贺兰诀的几乎一模一样。”


    贺兰今闻言看向他，正欲开口，忽然感到地面在震颤。她一把抓住晏晗。


    云一鹤：“不对！我们魂魄状态，怎么能感受到震动的？”


    晏晗扯住云一鹤。下一刻，三人同时感到被吸向高空，似乎穿透了一层屏障，贺兰今眼冒金星，眼前混乱，被颠来倒去了好一会，折腾地快要吐了，这才终于落到实地。


    她挣扎着睁开双眼，入目是湛蓝的天空，以及天空中飘着的几缕云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