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李还幻？你怎么不说话了？睡了？”


    没有听到动静，躺在大床上的秦时出声追问。


    李还幻从呆滞中回过神，脸上表情复杂。


    她很想说，是的，她睡了。


    可是，这不合理，显然秦时不会相信。


    “你为什么要跟我聊这些？”李还幻艰难开口。


    这会显得很冒昧，知不知道？


    “为什么不能聊？”


    秦时的声音里带着疑惑，也不知道是真疑惑，还是装的，“姐姐，不要害羞嘛。如果你不好意思，我可以先告诉你，我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李还幻抿了抿嘴角：“不必。”


    她不想知道。


    “那就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秦时像是一点都没有听出她的拒绝，顺着竿子往上爬，“别告诉我，是你的那个学长。”


    语气听起来，有点酸酸的。


    “……”


    李还幻沉默。


    在秦时的再一次催促下，才终于勉强开口：“不是。”


    “咦？你昨天晚上不是说，你曾经喜欢过你的学长吗？你的理想型，竟然不是你的学长？”秦时的音调有点阴阳怪气。


    “喜欢跟理想型，是不一样的，不，我的意思是……”


    好吧，李还幻自己都快被秦时“没有边界感的提问”，弄得脑子混乱了。她顿了一下，道，“你可以暂时，不要再提学长了吗？”


    李还幻开始后悔，昨天将学长的事告诉他。


    果然，人在夜晚的时候，脑子就容易膨胀、冲动，说之前应该谨慎谨慎再谨慎！


    “哦，我知道了。”秦时意味深长道。


    李还幻很不想问，但她感觉到黑暗中，有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不停催促她。李还幻被那过于热情的眼神，盯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最后，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还是问出了那句：“你知道什么？”


    果然，下一秒秦时就道：“你现在肯定不喜欢那个学长了。不然，你不会不想我提他。”


    “……是。”


    这次，秦时倒是猜对了。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结果，她还来不及松口气，大床方向又传来秦时的问题。


    “……”


    “说啊，姐姐，不要害羞。”


    他好像今晚非知道不可。


    似乎问不到，就不让她睡觉。


    “说说呗。像我，就喜欢姐姐这样的。”秦时突然道。


    “？？？”


    李还幻愣住。


    不过，今晚连续几次宕机后，李还幻现在对秦时的“骚话”，已经有了一定的免疫力了。不再像最开始。


    要是最开始听到他这么说，她肯定会乱想，想得今晚都睡不着觉。


    就像现在，她的半边脸都是红的。另外半边被压着，黑暗中看不清楚。


    “你不要再胡说了！你想知道我喜欢什么类型的异性，我告诉你就行。”李还幻摸了摸涨红的脸颊，故意压低嗓音，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正常。


    秦时“哦”了一声，没有解释。


    夜色很浓，月色很美。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的玻璃照进来，在飘窗的瓷砖上留下一片白晃晃的亮影。凉爽的冷气，从中央空调的出风口里被送出来，也给这个夏日的夜晚带来了舒适的惬意。


    李还幻躺在靠近窗户的沙发上。


    她正面朝上，平静地望着在夜色下显得朦胧模糊的天花板。她的心情也很平静。


    “没有。”她说。


    “嗯？”


    诧异的声音，从大床方向传来。


    秦时正想告诉她，不能撒谎、不能敷衍时，便听到李还幻继续道：“我没有理想型，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异性。”


    她中途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我也不觉得，我会喜欢上什么人？跟什么人建立起更为亲密的关系？甚至，都没有对婚姻进行过幻想。”


    话音落地，卧室里安静下来。


    空气里，充斥着某种沉默不安的疏离。


    秦时陷入了沉默。


    李还幻盯着天花板，出神。


    她没有说谎，也没有夸大其词。这种事情，她原本是不想跟人讨论的，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告诉某个人。


    或许是这两天，秦时敲响了“蜗牛的玻璃缸”，让生活在玻璃缸里的“蜗牛”，突然开始好奇外面的世界、跟外面的世界有了交流。所以，她才会在冲动之下，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啊，果然又冲动了！


    李还幻已经在后悔了。


    她知道这样的想法很怪，所以就连她母亲苏梅、闺蜜小静，她都没有跟她们提过。担心她们不理解是一回事，最主要的，还是怕她们担心，尤其是她母亲。


    经历前夫去世、婚姻变故，好不容易碰到现在的刘叔，重组的婚姻和和睦睦，李还幻不想对方再为她操心。


    况且，这只是李还幻自己的想法。她只是世界的路人甲，连小配角都算不上，她的想法也影响不到任何人，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没有恋爱、不会喜欢上什么人？


    在她的【死宅】生活里，连1级台风都算不上。


    她现在只是有点后悔，冲动之下跟秦时说了这些。所谓，“交浅言深”，是人际交往中的大忌！


    她没办法想象，秦时在听到这些话后会怎么想她？会不会觉得她是一个怪胎？觉得她有点可怕？


    毕竟，像“不会跟什么人建立起亲密关系”的话，会显得很冷漠，情感冷淡，像是冷血的怪物。


    如果秦时因此觉得她内心阴暗，想要远离她，她其实也，好吧，她不得不承认，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她现在很想请求秦时，忘掉刚才她说的话。或者，如果她会催眠术就好了，让秦时主动失忆。


    这边，李还幻正在为自己的“交浅言深”忐忑不安。


    那边，秦时在长时间的沉默后，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显得有些奇怪：“李还幻。”


    “在。”


    “你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异性？”


    他有些艰难道，“那同性呢？你应该不会喜欢同性吧？”


    “当然，当然不是！”


    李还幻愣住，没想到秦时的思维会飘得这么远，“我不是同性恋。”


    她没有考虑过自己会跟什么样的异性，步入婚姻的坟墓，但是，她很肯定的是，她绝对不是同性恋。


    “哦，那就好。”秦时松了口气。


    “你明白就好。”李还幻也松了口气。


    “那你之前讲的学长呢？你不是说，你没有考虑过吗？”秦时问。


    “这个，这其实……”


    李还幻纠结了一下，还是解释了，“就是那种，少女情绪、青春期朦胧的好感。我不是同性恋，对于那种长得好看、个子又高、学习又好，各方面都很不错的男神，有好感是正常的。”


    “哦。”


    床上，秦时摸着自己的下巴，“我长得也很好看、个子也高、也有很多女生喜欢，还是技术非常不错的职业选手。这么看来，你应该也对我有好感才对。”


    “嗯？啊！！！”


    李还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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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睛猛地睁大。


    喂喂喂？？？


    请不要随便联想，好吗？这根本不是同一件事！


    李还幻凌乱。


    秦时最近是怎么回事？


    是在呆家里太久，没见到其他人，发情期到了吗？


    咳咳，抱歉抱歉。她怎么能有这么罪恶的想法。最终，将秦时的话归咎于“自恋”、来自主角的自恋！


    “这么激动？看来，你真的很喜欢我。”秦时道。


    “不是……”


    “我不帅不高不威猛？”


    “不是……”


    “那就是承认喜欢了？”


    “……”


    李还幻沉默。


    没人会不喜欢帅哥，但……


    “你最近在哪里进修过吗？”李还幻真诚问。


    “嗯？”


    “你口才越来越好。”


    她现在已经很难在言语上，胜过秦时了。


    “谢谢夸奖。”


    秦时嘴角翘了翘，“我就知道你喜欢我。”


    “……”


    李还幻感到无语。


    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我要睡了。”


    “别啊，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秦时叫住她。


    “什么？”


    “你跟Fox，是怎么认识的？”秦时。


    嗯？


    怎么突然聊到灿阳？


    李还幻愣了一下。


    “李还幻，你还在听吗？”没有得到回复，秦时出声询问。


    李还幻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李还幻？”


    “姐姐？”


    ……


    原本只是装睡。


    后来，李还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是这晚，她不再是一觉睡到大天亮。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爸爸还在的时候。


    黄昏的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李还幻穿着睡衣、抱着猫咪玩偶站在门口的黑暗中。从门缝里透出来的光，一直照到她穿着拖鞋的脚下。


    “呜呜，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


    “……”


    “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


    “什么女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个在路口，牵着你手的女人！你们牵着手，我跟我妈都看到了。”


    “疯了。”


    ……


    门内的争吵声逐渐模糊，穿过门缝断断续续落进幼年李还幻的耳中，拉开了家庭变故的序曲。


    爸爸？妈妈？


    幼年李还幻抱着玩偶，呆呆地望着门缝里争吵的两个人。


    这一幕，打破了李还幻对婚姻、对爱情、对忠诚的信任。再美好的爱情，在被时光褪去最初的悸动、散去荷尔蒙后，剩下的只有背叛，以及一地狼藉。


    什么是爱情？


    什么是责任？


    在年幼李还幻的心里，父母就是爱情，父亲就是责任的化身。


    她对爱情、对婚姻、对家庭的所有美好幻想，她幸福梦幻的童年，她对父亲的崇拜、对父母爱情的向往，都在那一天，被她最爱的父亲、那位总是笑呵呵给她讲故事，陪她玩耍，还有会冒雨送不认识的小孩儿去医院的父亲，给亲手打破了。


    哗啦。


    哗啦。


    梦境破碎成一片一片，渺小又遥远。


    次日。


    李还幻醒来的时候，枕边有些湿润。她发现窗外的天已经全亮了。咔擦，秦时恰好在这时候杵着拐杖，推门进来，李还幻听到外面传来的嘈杂声。


    秦时告诉她，他的朋友来家里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