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章1

作品:《夫君死遁后追悔莫及

    金乌西沉,彩霞满天,静谧的山村笼罩在一片绚烂的余晖里,像是披了件五彩斑斓的薄纱。


    “我回来啦!”破旧的木门推开,时榆背着竹篓快步走进去。


    紫藤垂挂的屋檐下坐着一名男子,虽一身粗衣,也难掩其清秀儒雅。


    听见她回来,赶紧将手里的东西藏在身后,抬头笑容满面的看向她:“阿榆回来了”。


    时榆已经看见男子在藏东西,放下竹篓,走过去问:“你藏的什么?”


    男子神色躲闪:“没,没什么。”


    时榆忽然凑近男子。


    男子眼睫微颤,脸慢慢红了。


    时榆狡黠一笑:“别动,你头上有东西。”


    男子听话的定住,时榆从他半束的青丝上取下一朵粉嫩的紫藤花,趁着男子愣神之际,手迅速向他身后抄去。


    男子脸色一变,回身去抢,抢了个空。


    时榆拿着东西迅速向后退了几步,举着端详。


    是一根桃木雕刻的流云簪,刻痕崭新,应该是刚刻好不久。


    难怪阿初最近老躲着她,原来是在刻这个东西。


    不得不说阿初的手真巧,这簪子的做工同镇上铺子里卖的一样精巧。


    “喜欢吗?”他忐忑地问。


    时榆将簪子插在发髻上,歪着头笑盈盈地说:“只要是阿初送的,我都喜欢。”


    余光瞥见他的手往袖口里藏了下,时榆一把抓住拉过来,见虎口处果然有一道深深的划痕。


    “你受伤了?!”


    阿初温柔浅笑:“只要阿榆喜欢,受伤也值得。”


    ……


    微风吹动茅檐下的紫藤轻舞,紫色花蕊簌簌飘落。


    “对了,中元节马上就要到了,镇上布置了好多漂亮的花灯,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我,我就不去了。”


    阿初缓缓垂下头看着轮椅,眼中明显失落。


    时榆握拳,一脸凶狠:“放心,谁敢再笑话你我就放小红咬他!只要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我会护你一辈子。”


    光影一转,月如钩,悬挂在陋窗外。


    “阿初,我要去无稷山挖草药,等这次回来,我就带你去四方镇找诸葛神医,他一定能医好你的腿。”


    时榆正在收拾行囊,手臂忽然被一节清瘦的皓腕紧紧抓住。


    时榆扭头,对上一双布满惊慌和担忧的眼睛:“阿榆,别去好不好?”


    这样的眼神像极了雨夜里无家可归的幼兽,惹人怜惜。


    “我知道你担心在什么,阿初放心,我从打小就跟着父母进山采药,不会有事的,况且……”时榆坐下,反握住阿初的手说,“阿初还在家等我,我一定会平安归来。”


    他微微垂眼,不再劝。


    时榆见状,在他身边蹲下来问他:“别担心我了,想想以后吧。等你的腿好了后,你最想做什么?”


    阿初凝望她,目光灼灼:“娶你。”


    时榆脸一红,眼神有些躲闪:“可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阿初抬起手,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眼神缱绻,正准备说话,光影再次一转——


    天色阴阴沉沉,黑云滚滚而来,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水汽。


    不一会儿,大雨倾盆而至。


    “阿初,钱筹齐了,我这就带你去医腿……”


    时榆终于来到了自家门前,看见的却是火光冲天。


    匣子跌地,咕噜噜地滚出一地碎银,倒映着熊熊火焰。


    “救我……阿榆……救我……”


    烈烈火焰里,清润如山间松的男子坐在轮椅上,朝她伸出手。


    那只指骨分明有如白色羊脂玉的手,瞬间被火舌舔舐,变成了森森黑骨。


    “阿初!”


    *


    “阿初……”


    床榻上,时榆鬓发尽湿,香汗淋漓,薄白眼皮下的珠子来回急遽滚动,浓密的眼睫似大雨中急于振翅的蝶翼,颤颤簌簌,一双纤细白皙的手骤然抓紧棉被褥子。


    “榆姐姐!”小喜用力唤了声。


    时榆猛地惊醒过来,神色恍恍惚惚。


    小喜扶了下胸口:“榆姐姐又做噩梦了吧,唤了许久都不能醒,吓死我了。”


    时榆眨眼,眼底清明几许。


    她又梦到了阿初,她的夫君。


    这些日他频繁入梦,是不是在怨还没有替他报仇雪恨……


    “何事?”她恹恹起身。


    小喜伸手去扶了一把,说:“他们说王爷马上回来,沁园那边等着要水,榆姐姐要是不舒服就躺着吧,我去送水。”


    北院里住的都是粗使丫头,时榆力气大,又不爱说话,进来后干的都是扫洒提水劈柴这样的粗活儿。


    小喜负责的是浆洗,二人住在一个房间,平时都是有事互相照应。


    “不必了,我亲自去。”


    不知为何,小喜似乎从这几个字里听出了一股咬牙切齿的恨意。


    *


    “快快!王爷到了,闲杂人赶紧避让!”


    府里下人小跑着过来吆喝。


    时榆转头,便见甬道尽头,月洞门外清辉如霜雪,夹道旁凤尾森森,浓阴深处里缓缓走出几个人影来。


    为首之人身形修长,一身白袍,几乎与月色融为一体,有如雪山之巅笔挺的孤松。


    行走间,斑驳树影落在他身上,身影忽明忽暗。


    这道身影她远看过几次,她曾无数次的想,如果她的阿初当初能站起来,应该也是这般的风华绝代吧。


    老天爷真是不公平,这世上好人不长命,恶人却任逍遥。


    她一直想不通当年茅屋为什么会起火,直到她在阿初焦黑的骸骨附近找到了一枚玉佩。


    阿初身上从未出现过这样名贵的东西,一定是凶手不小心留下来的。


    她花了近一年时间,辗转多地终于被她查出玉佩的主人——慎王。


    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为什么不远千里去杀死一个残废了的阿初?


    她不知道慎王和阿初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但阿初双腿已废,又失了忆,对有慎王根本构不成威胁,可慎王依旧没放过他。


    阿初死了,死的那样凄惨,慎王却活得好好的。


    既然老天爷不公,那就由她来替天行道!


    随着那道身影跨进月洞门,时榆逐渐看清了那人。


    风拂起他半束的青丝,露出一张贴合度极高的恶鬼面具,只留出冷白消瘦的下颌,寡淡紧抿着的薄唇,和一双漆黑的像是与恶鬼面具浑然一体的眼眸。


    她在王府蛰伏两年,还从未见过慎王的真面目,哪怕是在府上,他也是戴着面具的,想必是亏心事做得太多,故而藏头露尾。


    “咳咳……”


    风里传来一两声断断续续的轻咳。


    时榆耳廓一动,迅速判断出慎王身体确实违和。


    “时榆,还愣着干嘛,快跪下啊。”身旁的人拉了下她的裙摆,胆战心惊地提醒。


    她们这些奴婢不能直视主子,见了主子避让不急,就要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去年间,府里有个奴婢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故意冲撞到慎王面前,结果被活活杖毙,还是当着府里所有下人面杖毙的。


    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生非分之想。


    时榆收回视线,匍匐跪地。


    脚步声越来越近。


    经过时榆时,一角月白暗纹的鹤氅袍摆不经意擦过她贴在地上的手背,若有若无的草药气息,混着淡淡的白檀香,钻入她鼻腔里。


    时榆手指缓缓蜷缩,用力将指尖抠进碎石铺就的路基中。


    “你们把水提到月台上去,然后速速退下。”沁园管事晚晴对她们道。


    时榆起身提起水桶,纤细的手指被碎石划开了几道血口子,血珠随着她的手指用力,如涓涓细流一般顺着如意提手,滴答滴答地落进热气袅绕的水中。


    她自小以精血豢养蛊虫,毒蛊也会反哺她,是以她的身体百毒不侵。


    但她的血却是剧毒无比。


    时榆低着头随着大家一起往外走,临到大门时,一个闪身躲进游廊暗处。


    约莫半柱香后,晚晴带着一行人走出来。


    “王爷沐浴不喜欢人伺候,你们就守在外院,我先去厨房里为王爷准备膳食。”


    趁着她们目送晚晴出门,时榆如一尾鱼似的溜进内院。


    “吱--呀--”。


    透过门缝,时榆向屋里瞥了一眼,烛火寂寂,落针可闻。


    西次间放着一张三折山字座屏,屏上绣有山水,有热气正从屏风后升腾而起。


    时榆屏着呼吸,缓缓走到屏风后。


    透过纱屏,她看见慎王的背靠在浴桶中,双臂随意地耷拉在浴桶沿上,一动不动,似陷入了昏迷。


    阿初,你等着,我这就为你报仇雪恨!


    时榆从怀里摸出匕首,轻轻来到慎王身后,泛着寒光的匕首悄无声息地绕到慎王的喉咙处。


    就在这时,原本耷拉在桶沿的手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她的手腕。


    时榆心中骇然,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见咔嚓一声脆响,钻心般的剧痛从手腕处传来,她的断腕被狠狠砸在桶沿上,匕首也被甩了出去。


    下一瞬,她的身体失去重心,被一股巨大的拽力拉进浴桶里。


    噗通!


    视线里一片兵荒马乱。


    她挣扎着想冒出水面,可无论自己怎么用力,就抗拒不过脖子上那只铁钳似的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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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那只铁钳手掐着她的脖子野蛮地将她拧出了水面。


    出水的瞬间她隐约看到一张脸,只是还没待她看清楚,视线陡然一转,面向了槛窗。


    与此同时,勒住自己脖子的虎口骤然收紧,时榆毫不怀疑这只手是准备将她的脖子捏碎。


    是谁说慎王自幼羸弱,整日药不离口,手无缚鸡之力的?


    胸腔里的气息越来越少,憋闷感涨得她头晕眼花,浑身滚烫。


    她下意识去掰禁锢在她脖子上的手臂,喉咙里忍不住发出“嗬嗬嗬嗬”的声音。


    濒死瞬间,她看见她的阿初坐在轮椅上,于烈烈火焰里朝她伸出手,微微一笑:“阿榆,我来接你了。”


    ……也好。


    时榆认命地闭上眼睛。


    就在这时,脖子上的力道忽地一松。


    然而还没待她缓过气,脖根处又是一阵钝痛,黑暗彻底淹没她。


    再次醒来,时榆发现自己身在地牢,昏暗的墙壁上挂满各种各样血迹斑斑的骇人刑拘具,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绑着她的刑架下有一大滩还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色血泊。


    显然这里前不久刚处置过人。


    地牢里就她一个人。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衣衫还算完整,也没有任何伤痕,只有被折断的右手腕无力地耷拉着,剧痛随着她的清醒一阵阵痉挛着她的神经,汗水湿透了她的衣衫,凉飕飕的。


    慎王竟然没有马上杀了她?


    “咳咳……”


    这缠绵着病气的咳嗽她前不久刚听过。


    时榆握住拳心,转头戒备地盯着从楼梯上走下来的人。


    是慎王和他的手下,他依旧戴着一张恶鬼面具,只是换了一身玄衣,内里红色袍裾随着他的下楼的动作时隐时现,一改平日雅正端方的人模狗样,露出他狷邪的本貌来。


    时榆恶狠狠地瞪着由远及近的男子。


    事已至此,她已经无需隐藏自己对慎王的恨意,她只是奇怪慎王竟然会亲自审她。


    直到她看清慎王手里的东西,目光陡然一变:“把东西还给我!”


    慎王捻着指间的流云桃木簪打量:“你一将死之人,不过问下自己的性命,反在乎这么个破玩意儿。”


    他的声线很低,带有一丝暗哑,给人一种安抚人心的错觉,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样声音的拥有者是一位兼爱天下的圣贤。


    这是时榆第一次听见慎王的声音,可不知为何,时榆总觉得慎王的声音里透着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


    “它才不是破玩意儿,还给我!”


    那是阿初亲手给她做的,是他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她原是插在发髻上,想让阿初亲眼“见证”她是如何手刃害死他的仇人的。


    慎王摩挲着木簪没说话,一步一步地走到时榆面前。


    时榆微微仰头,对上恶鬼面具下的眼睛。


    那是一双饱经浓墨渲染的眼眸,黑沉的让人望不到底,就像无边无尽的永夜,永远捕捉不到一丝光明,骇然又绝望的黑沉。


    可他的眼角却又是微微上挑的,竟是带了几分笑意,诡谲又危险。


    “你似乎忘了自己是个刺客,也忘了一个刺客——”


    “会有什么下场。”


    “……不过一死而已,”时榆强逼着自己直视着那道压迫力极强的目光,“我既然敢行刺,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面具下的眼睛眯了眯,泄露出极强的杀意。


    饶是时榆早有心理准备,也还是被这样的眼神冻得血液凝固,但她盯着那双眼睛,一退不退。


    像是一场无声的较量。


    慎王忽而笑了一声,对她这宁死不屈的精神有那么点欣赏。


    他往后退几步,坐在一张黄花梨圈椅里,侧身斜倚,冷白的指腹慢悠悠地搓弄着木簪。


    “要木簪可以。”


    随即话锋一转,连声音都冷冽了几分:“告诉我指使你的人是谁?”


    “没人指使。”时榆目光不离木簪。


    慎王沉默地盯着她,眼眸森冷,那摄人的气场便再次蔓延开来,让他脸上的恶鬼面具看起来就像活了一般。


    “我没骗你,是我自己要杀你的,你杀了我夫君,我要杀了你为他报仇雪恨,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瞒着。”


    转动簪子的手忽然顿住。


    阴冷的风从楼道口灌下来,烛火晃动,地牢里光线时明时暗,空气静得死了一般。


    时榆忍不住看向慎王。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恍惚从恶鬼面具下的那双眼睛里,窥见了错愕,震惊,还有一丝捉摸不透的情绪。


    崔七悄悄瞥了一眼身旁的主子,见他晃神不说话。


    又飞快地扫了一眼对面刑架上的女子。


    目光微微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