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字说完，姜末自己都愣了一下。


    人家一大早好心好意过来帮她送粥，她这是什么语气？


    谭辞眸光睨着她，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而觉得百名其妙。


    粥的盖子已经打开，热气弥漫在塑料饭盒周围。


    姜末咬了下唇，也觉得自己这样讲话不太合适。


    其实姜末平时嘴也挺毒，经常损他，本来觉得谭辞也不会介意。


    可没想到她颤颤地抬起眼看过去时，发现谭辞正在盯着她的眼睛。


    察觉到他的眼神，姜末不能当作没事发生，只好干巴巴补充一句：“其实你不用一大早过来，我自己会叫外卖。”


    主要是她也没事。


    谭辞还是没有反应，他还在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眼。


    他的目光变成灼热，漆黑的眼深着，透过空气弥漫在她全身，炙热瞬间包裹在姜末周围，让她觉得有点喘不过气。


    她转开眼，佯装若无其事地把粥盖盖上，好像这样就能减少一些炙热的感觉。


    等她盖上盖子才发现，原来塑料袋里还有一碗粥。


    两碗？


    难道是她一天的吃食？


    可是不对，袋子里还有鸡蛋羹和几个小包子，每个都是俩人份儿的。


    原来他是想留下来一起吃早餐。


    她有些懊悔，可说出去的话像泼出去的水。


    姜末叹了口气，抬起眼时，发现谭辞还在盯着她，只是这次他的瞳仁变淡，似乎还擒了一抹冷笑。


    “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无聊？”


    他看了眼茶几上的塑料袋，俯身低头，拿起其中的一碗粥。


    姜末以为他要倒掉，马上扑上去阻止：“你别......”


    浪费粮食。


    谭辞看着她抓上来的手，眼中透着一丁点的狐疑，眉心跳了一下：“热一下粥，不然你以为？”


    他的目光咄咄地落在姜末眼中，她放开手，下意识地接过了粥：“还是我去热吧。”


    她想拿过粥，谭辞却抬了下手。


    姜末没拿到，看他一眼，踮起了脚尖。


    好像一定要拿到似的。


    谭辞高大的身体轻轻一转，一只手挡住了她扑上来的手臂。指尖不经意划过她的胸口，在她宽松的睡衣前像一道闪电，丝丝电流透过单薄的睡衣渗进肌肤里，密密缠缠的向着四肢百骸而去。


    姜末退后一步，双手本能地护在胸前，


    谭辞转开眼，另一只手将粥放下来的同时，他身体已经转了过来，朝着姜末努了下眼：“你把茶几收拾一下，我去热。”


    姜末大脑有些卡壳，谭辞已经迈步走去了厨房。


    她的厨房狭小，他进去了，像个庞然大物。


    看着他熟稔地打开微波炉，姜末慢慢转过眼。


    目光落在茶几时，她几乎开始手忙脚乱。


    因为昨晚回来太晚，茶几上还摆着前两天的图纸和一堆吃完没扔的早餐，现在一片狼藉。


    她赶紧动手把垃圾都收到垃圾袋里。


    谭辞很有耐心地一样样把食物都热了一遍。


    听到微波炉里传来声音，姜末还真觉得有点饿了。


    她刚收拾好，一碗热腾腾的粥和鸡蛋羹已经摆到了她面前。


    谭辞热完了东西，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她的旁边。


    只是茶几和沙发也小，他一坐下来，姜末就觉得自己他比茶几还在宽大。


    他指尖捏了一个包子出来，丝滑地扔进了嘴里，一口口慢慢地喝着粥，仿佛到了自己家一样随意。


    包子的香气弥漫在姜末的鼻尖，她咬了口包子，温滑的汤汁滑进胃里，丝丝密密地顺着胃口流蹿全身。


    早上天气凉爽，所以没有开空调。


    这一顿饭吃下来，两个人都是汗流浃背。


    姜末想到刚才自己的失态，吃过饭才想到该向他道谢：“这么早让你过来一趟，实在不好意思。”


    谭辞喝了最后一口粥，拿起茶几上的纸巾擦了擦：“我吃过饭还有事，所以就一并买来了。”


    他扫她一眼：“没想过，不受欢迎。”


    “不是！”


    姜末急急想着辩解，可一开口才发现自己过于紧张了。


    谭辞直勾勾地看着她，目光带着强烈的压迫感，比四十度的天气还要闷热。


    “不是就不是，你紧张什么？”


    姜末转开眼，收拾着手里的袋子：“怕你说我没良心。”


    他还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中似乎有些无力感：“你还真是没良心。”


    姜末转过头眨了下眼，谭辞将纸巾扔进垃圾桶里，转开眼道：“不过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姜末抿了抿唇。


    吃完饭，还真是觉得有点热。


    她正不知道怎么回答，谭辞从茶几上拿了遥控器，把客厅的空调打开。


    空调里的冷风慢慢侵透整个客厅，丝滑的冰凉感透过鼻息渐渐流进她的全身，好歹缓解了她身体里的燥热感。


    凉爽下来，姜末才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谭辞又抽了张纸巾擦脖子。


    她看着他的动作，蓦然笑了出来：“还是第一次看见你汗流浃背的样子。”


    谭辞神情微骇，目光凝滞着看她：“你很想看我汗流浃背的样子？”


    姜末：“......”


    姜末：“现在，不是看见了。”


    为什么她觉得谭辞的眼神怪怪的，


    谭辞瞳仁中的光芒果然跳动一下，他眼中带着探究，细细在她眼前打量。


    直到姜末纯良无害地眨了下眼，他终于收回目光，乌睫半垂，看不出什么情绪。


    但他旋即将自己吃完的塑料盒装进塑料袋里，起身告辞：“你再睡会儿，我先走了。”


    姜末坐在沙发上，茶几上只剩下她吃完的塑料袋和塑料盒，相较谭辞的利落，她显得有些凌乱。


    为什么她觉得谭辞有一种想要逃离的感觉。


    她说错什么了？


    不等她反应过来，谭辞已经拿了车钥匙，提着自己的垃圾往门口走。


    他轻车熟路地换了鞋。


    姜末也不能再坐着当没事儿人，她起身走过来，一只手扶在门上，用力一拉。


    本心是想帮他开门。


    谭辞抬起眼，纯黑的瞳仁显得有些暗淡。


    他没有讲话，换了鞋连打呼都省了，转身走了出去。


    这是......生气了？


    看着谭辞的背影，姜末的胃还真的开始疼了起来。


    都城有名的高尔夫俱乐部——


    谭辞开车到这儿时，天气已经热了上来。


    可高尔夫场地一片绿意盎然，微风徐徐，既然太阳太烈，也还是觉得身心清凉。


    他停好了车，从外面走进来的一瞬间，进进出出的男女都向他侧首看过来。


    他目色淡淡，五官从阳光中走来时，更加立挺饱满，身姿笔挺，步伐优雅。


    高尔夫俱乐部的服务员马上走过来：“先生，有会员吗？”


    谭辞扫了服务生一眼：“金宁在吗？”


    “请您稍等！”


    服务员在电脑上查了一下，看到电脑上跳出来的金宁的会员等级，差点当场没崩住专业的表情：“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您这边请。”


    谭辞颌下头，随着服务员走了进去。


    高尔夫球场的阳光正浓，照得地上的绿草一片油亮，像度上了一层金芒。


    在这金芒之中，金宁正穿着专业的高尔夫球服，挥杆如风。


    她几乎百发百中，无一例失手。


    谭辞朝她走过来。


    身后的私人休息场有几把躺椅和茶几，茶几上放着茶水。


    金宁不喝酒，对茶倒是偏爱。


    旁边的几个私人场地里，陆陆续续有人进去。


    谭辞肆意洒脱地坐在躺椅上，看着金宁挥球。


    身后传来几个少女掩唇轻呼的声音：“好帅呀！”


    “来这种地方，一种是富家公子，还这么帅，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几个小女孩窃窃私语。


    谭辞充耳不闻，他懒散地靠在躺椅上，也没有看手机，直勾勾地看着天上丝丝拉拉的云。


    可能是他的表情太过冷酷，身后几个小女孩最终没有胆子走过来。


    倒是金宁打完球转身看见谭辞，笑着走了过来。


    她把杆交给旁边的服务员，坐到了谭辞的旁边：“我听你妈说，你不打算参加今年的国际珠宝设计大赛？”


    金宁倒了杯茶水，吩咐服务员：“拿杯饮料过来。”


    “开车就别喝酒了。”


    谭辞身体向前一挺。看向广袤无边的草地，硬是没支声。


    金宁睨着他。


    谭辞二十岁在美国就成名了，他曾为美国政界财阀量身打造过一款珠宝，可以说一炮而红。


    后来设计出的作品也陆续在美国上市，都是家喻户晓的珍藏品。


    对于国际珠宝设计大赛这种噱头型的比赛，其实他参不参赛真的无所谓。


    可他的恩师美国著名的珠宝设计师弗兰特却希望他能在国际大奖赛中斩首头筹。


    这位珠宝设计师与约翰简并驾其驱，其设计风格鬼马，被国外另类的风格吸引，可是在国内这种风格就有些欠缺。


    深耕这块领域对他一个外国人来说是件困难的事。


    毕竟中国内敛含蓄的文化是他一辈子都追求不到的。


    偏偏，谭辞融合了这两种风格，还特创了自己的风格进去，弗兰特十分欣赏，自然希望自己的得意门生能在国际上家喻户晓，他脸上也有光。


    但谁知，三年一度的设计大赛正好赶是谭辞车祸晕迷。他无缘那次的比赛。


    而这次的大赛还是在我们国家的都城举行，金宁觉得谭辞这次一定会大显伸手。


    没想到谭辞居然说要放弃比赛。


    金宁知道姜末，也认可她的创作，可是谭辞想参赛，没必要非得靠瑞创。


    谭氏随便一个名额，他都可以上。


    结果韩欣君把想法告诉了谭辞，他却平静地告诉她，自己就是不打算参加比赛，还要接管谭氏。


    金宁就搞不懂了，当初那个性子洒脱，誓言要走遍世界的每个角落，设计出独一无二作品的少年，怎么会一下子石沉大海。


    不参加比赛也就算了，还要被困在谭氏，当什么接班人？


    连韩欣君都没有约束他什么，他自己倒是改了人生规划。


    金宁就奇怪了，是什么改变了这小子。


    喝了杯可乐，金宁知道从他嘴里问不出来什么，话锋一转，谈到了姜末：“那个女孩挺好的，设计功底很扎实，过两天的月度竞赛，我想她也能展现一下自己的风格。”


    她睨了谭辞一眼：“她的风格跟你越来越像了。”


    谭辞抿了抿唇，没有讲话，反倒是站起身从服务员手里接过球杆。


    金宁提醒他：“你没换球服。”


    不换球服也能打，这又不是自由搏击，非得穿戴整齐，只不通规格高的球者都是穿着专业的球服。


    谭辞却不关心这种逼格儿，他拿着杆，眼睛瞄准了面前的球。


    一阵微风吹过。


    他的杆碰了两下球，用力击了出去。


    球穿过微风的阻扰，以优美的弧线在半空中画出一个半圆的形状。


    白色光点落在对面的草地时，准确无误地掉进了坑里。


    谭辞这一杆超水平发挥。


    不知道是不是情场失意，球场就一定得意。


    金宁拿起手机，给谭辞拍了张照片，顺手发到了朋友圈里。


    配文：帅吧！


    直到姜末的点赞过来，金宁朝他挥手：“姜末给你点赞了。”


    谭辞拧了下眉。


    金宁已经把手机举给他看，抿着唇笑：“没说错吧。”


    他递给了杆给服务员，无语地看着金宁：“表姐，你一向不喜欢发朋友圈炫耀自己。”


    “唔，是我想炫耀，这么帅的表弟，不炫耀一下怪可惜的。”


    金宁追求生活的意境，不想被婚姻束缚，可是她却想知道什么样的女人能让她帅哥表弟动心。


    看了眼姜末的点赞，金宁挑了下眉。


    谭辞扫了下她的手机，姜末的头像是一只兔子。


    竖着耳朵，面无表情。


    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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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永远是这副样子。


    中规中矩，严肃正经，就算偶尔开玩笑也是点到而止。


    谭辞逗她时，她回两句嘴，然后沉默。


    谭辞帮她时，也不见她谄媚多久，大约就是表现一下自己的感谢。


    他永远看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


    说多了怕她多想，说浅了她永远不明白。


    或者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但谭辞又觉得不像。


    就像刚才，她拉开门时，明显在送客。


    自己却一点都没有徐意。


    不知道她的脑子里都装了什么，是不是只有设计图纸。


    他喝着可乐，沉沉吁了口气。


    姜末看着手机上的点赞桃心。


    不是微信好友是无法看到彼此的点赞。


    可她现在却在金宁的点赞下面看到了韩欣君的桃心。


    金宁和韩欣君认识吗？


    是通过谭辞？


    其实认识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韩欣君在点赞下面又配文一句话：他的帅气你是一点都没拍出来。


    这就让姜末多想了。


    为什么感觉韩欣君这话有点暧昧的味道。


    她以前一直觉得谭辞认识韩欣君和约翰简，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就像她一样，对约翰简崇拜，最后比一般朋友关系好点。


    从这句话来看，又不像了。


    姜末打开谭辞的微信，想问问他是怎么认识韩欣君的。


    她不是八卦，就是好奇。


    可是打了几个字后，姜末又删掉。


    谭辞认识谁，需要向她汇报吗？


    好奇心抵不过正常逻辑。


    算了，还是别问了。


    刚划出微信，王世杰的电话便顶了进来。


    姜末身体从沙发上弹起来，心尖上微微发紧。


    她深吸口气，慢半拍地接起了电话。


    她握紧了手机，听到另一面传来王世杰的声音，一颗心七上八下，身体在空调下愈发觉得冷。


    王世杰声音严谨：“我和谭家商量过了，两千万太多了，至多五百万，不能再多了。”


    五百万？


    姜末憋着一口气，握着电话的手微微用力。


    谭家财大气粗，答应的礼金不给她就算了，现在连赔偿金都压缩到这么少。


    姜末对钱没有概念。


    但想到爷爷去国外看病，还有姜微弟弟，不用脑子想都知道，一定不够。


    她没想到谭家真的做的这么绝。


    姜末心态彻底崩溃，连最后一点期待都落空。


    她忍无可忍，全身都在轻轻颤抖。


    好像一肚子的怒火无处发泄，她只想一通狂轰乱炸，把对方炸得粉身碎骨。


    可握住手机，她还是没有骂人。


    反而一字一字回击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上法庭好了，我正好认识了金承均金律师，不介意跟你对博公堂。”


    这一刻，她搬出金承均这个名字，仿佛一把大捶，隔着肉眼不可见的网络信号，直想把对方打垮。


    虽然她看不见，可还是觉得痛快。


    王世杰的声音明显愕然，掩饰不住心中的惊慌：“金承均？”


    “没错，十天之内，如果我不能得到想要的金额，金律师会代表我将谭家告上法庭。”


    说完这句，姜末觉得空调的冷风吹进了毛孔了，她通体舒畅。


    整个人都舒服了。


    大不了就是打官司，谁难看谁知道。


    她最多就是承认自己嫁给了谭氏的太子爷，成了一个弃妃，还能难看过谭家的名声？


    谭家响誉国际，在珠宝设计及制作领域，可谓是翘楚中的佼佼者，如果真的上了法庭，他们会不怕？


    姜末为自己从前的懦弱感到羞耻。


    如果她能早点这样想，或许就不至于拖到今天。


    她怕自己的身份被别人知道，却忘了谭家也怕这种丑闻。


    当然，原来也没有金大状助力。


    王世杰声音紧绷，可态度却明显软了下来：“我再与谭家沟通沟通，你等我消息。”


    听到一阵盲音，姜末身体都在发虚。


    好像打了一战硬仗，身上已经汗流浃背。


    她跌坐回沙发上，喘了几口气，等平复了心情，才起身去做自己的事。


    这次，她有种直觉，谭家应该会松口了。


    谭氏的月度竞赛对姜末是个极大的挑战。


    她在家里画了两天，总觉得还是不够好。


    周一上班的时候又和金宁讨论了一下，金宁给了她一些建议。


    可是姜末还是觉得哪里有问题。


    当局者谜，姜末打算晚上谭辞接她时，让他帮忙看看。


    忙了一天，晚上下班的时候，正好碰到袁杰。


    她自从调了部门，两个人就很少碰到。


    没想到在电梯里遇见了。


    姜末只是礼貌地一笑。


    电梯里挤满了人，几乎一层一停。


    姜末热得都快喘不过气了，好不容易下到一层，等走出来时，她扫了一眼，发现没有谭辞的车。


    心里默念：不知道又哪里得罪这位祖宗了。


    袁杰正好从她身后走过来：“男朋友没来接你？”


    姜末顺着他的话回答：“我再等一会儿，堵车。”


    长街上一排红灯闪烁，撑亮了半边黑色。


    袁杰点点头：“赌车正常，要不你打个电话，实在不行我送你。”


    姜末讪讪一笑。


    不远处谭辞在车里看着姜末与袁杰聊天，她好像还挺开心，笑得也不拘谨。


    他转开眼，把手刹拉上来，盯着他们的身影看了半天。


    其实也不是非他不可吧。


    没有他，袁杰也一样可以送她回家。


    两个人也不知道聊了什么，袁杰转身离开。谭辞的身体向前一倾，盯住了姜末。


    她低着头掏出手机。


    前面一辆车子停下，正好挡在他们之间。


    谭辞看不到姜末的动作，可是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另一头，姜末声音带着投诉的娇嗔，半发火道：“你是不是不想过来接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