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秀才郎

作品:《仙子只修无情道

    “阿怜,你醒了?”


    熟悉的药草香萦绕在她身前,少女缓缓睁开眼,许是日光刺眼,过了几息,她才看清婆婆的模样。


    “婆婆!”她莫名的很惊喜,却不知为何。


    “我是阿怜,我是阿怜……”脑海中猛然响起这句话,反反复复。


    少女很是奇怪。


    她好奇地问婆婆,“婆婆,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婆婆温柔地看着她,替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摇了摇头,然后拉过她的手,笑着指向身后,“阿怜,你看谁来了?”


    少女压下心头的疑惑,侧头望过去。


    屋内唯有一张木头桌子和两张凳子,一对穿着打扮皆与草庐格格不入的夫妻,正坐在那里。


    妇人一袭紫裳,裙摆垂地,腰间系着白色镶金丝垂带,发上的朱钗繁多,面若银盘,见阿怜望过来,便浅浅一笑。


    她的眸光带着几分打量,神色是故作的温和。


    少女蹙了下眉。


    “我是阿怜,我是阿怜……”脑子里又开始说话了。


    但她看这妇人没什么反应,妇人身旁的男人也没反应,少女敲了敲脑袋,这太奇怪了!


    婆婆唤她“阿怜”,那她是“阿怜”没错,可、可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似是她的动作太突兀,原本神色不动的中年男子,面皮抽动了下。


    男子蓄着美须,穿着一身蓝衣,脚上是踏云履,头上是一顶金冠,他神情沉肃,像是多年身居高位,一身的威仪。


    男人一手摩挲着玉扳指,见她不出声,沉了沉眉眼道:“我们是你的父亲、母亲。”


    少女讶异地张了张嘴,其实她感觉自己好多东西都不记得了,只有脑子里的声音告诉她,她是“阿怜”。


    但看到婆婆,她是欣喜的,可看到这两人……


    少女歪了歪脑袋,为何面对这二人,她什么情绪,都感受不到?


    阿怜抿了下唇,从床上起身,正好看到床头摆着的镜子。


    她探了下脑袋,左右晃了下,彻底看清了自己的脸,只是奇怪,明明是长在她脖子上的,可为什么会那么陌生?


    “你这是什么态度?!”许是她久久不答话,且还如此“目中无人”,男子的声音沉冷响起。


    想来他是个权势显赫的人物,说话时,威严极了,也受不得任何人的慢待。


    “大人,你且勿怒……”婆婆心疼地看了阿怜一眼,替她解释道:“阿怜昨日替我上山采药,不小心摔下了崖,此时还病着,脑子有些糊涂呢!”


    阿怜了然地点了下头,原来她昨日摔了啊!


    怪不得什么都不记得!


    那对夫妇闻言,倒是没再发难。


    “阿怜可是还疼?”婆婆怜爱地看着她,怕她继续敲头,便将她的手捧在胸前。


    阿怜摇了摇头。


    “咳咳。”男人轻咳了两声,婆婆面上闪过一丝窘迫,将阿怜的手松开,对二人道:“大人、夫人,你、你们先聊,我、我去给你们烧水!”


    见婆婆要走,阿怜一把牵住婆婆的衣袖,可怜巴巴地唤:“婆婆……”她才不想和这两人在一起呢!


    婆婆看着她笑,抬手抚着她的发,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好孩子,婆婆去给贵人烧水,家中虽贫,总不好怠慢了贵人。”


    婆婆见她松了手,回身又对那对夫妻抱歉一笑。


    妇人略略点头,算是回应,待婆婆一走,屋子里就彻底静了下来。


    “你是我苏家的女儿,是神都的贵女,怎么习得这一身陋习?”


    阿怜摆弄着手指头,不知道他们几人初初相见,这人怎么就说她“一身陋习”?


    她抬眸瞧了男人,纳闷问道:“你到底是谁啊?父亲就没有名姓吗?”


    她诧异地在心底“咦”了声,虽然她没了记忆,但她似乎还知道“父亲”、“母亲”是什么。


    阿怜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眼睛亮了亮,整个人也活泛起来。


    “你们来这儿是做什么?”她好奇问。


    看她这副模样,男子压抑着怒意,那张俊脸略有些涨红,妇人的笑也僵硬了几分。


    好半晌,妇人上前,似是想要抱她,却在看到她那一身的粗布麻衣时,顿住了手。


    她讪笑道:“阿怜,你虽不认得我们,但你的确是我们的女儿。”


    她停在阿怜身前,回头望了眼夫君,莞尔道:“你的父亲,乃是当朝丞相,位高权重。”


    阿怜偏头瞧了眼男人,见他身姿板正,像极一尊高高在上的大佛。


    “你是我们的女儿,自是尊贵不凡,只不过,当年你出生时,不知何人那般无德……”妇人说着,带了几分哭腔,拿着帕子掖着眼角的泪珠,“竟诓骗我你已身死,将你扔了去!”


    妇人哀哀地哭起来,阿怜却讶异地看她,“听闻富贵人家都有接生婆子的,你是丞相夫人,怎么会没有?既然有,又怎会不知何人无德?”


    她撇撇嘴,“定是那接生婆子做的坏事!”


    丞相、丞相夫人:“……”


    二人一时无言,阿怜对他们,更是没什么话说。


    过了好一会儿,这两人才说起来此的目的。


    苏丞相说:“你既是我们的女儿,便该跟我们回府,荣华富贵,为父会一一弥补。”


    苏夫人跟着说:“你是堂堂的神都贵女,待在此处,自是有失身份,更何况,如今陛下赐婚,你将嫁给大耀最厉害的将军,日后风光无限……”


    阿怜不假思索地问:“婆婆也会跟我一起走吗?”一起享受荣华富贵?


    苏夫人僵了下,看了眼自家夫君,“这……”


    苏丞相眯了下眸,只说:“那老妇人身子不好,路途太远,甚是奔波,若你担心她,我派人来照顾她便是。”


    “不去!”阿怜直接道。


    “你说什么?”不妨她断然拒绝,苏丞相厉起双目。


    阿怜眨眨眼,好心地把话说完整:“我说,不去!不去神都!不回苏府!”


    在她的话音落下的瞬间,眼前的夫妇脸色很是好看。


    “你、你怎能这样伤我们的心?”苏夫人的眼泪说来就来,“我们想要补偿你,你竟连个机会都不给我们吗?”


    苏丞相:“真是不知好歹!”


    “世上多少人想要的身份地位,我都可以给你,你竟如此大言不惭!”


    阿怜没有父母,在得知他们是她的父亲、母亲时,也心存了些念想,可是这一刻,阿怜觉得很惊讶。


    不是难过,而是讶异、震惊。


    她从未享受过父母亲的疼爱,今日初见,他们就说她不知好歹吗?


    可她……没做错什么啊!


    “所以,其实,你们不是觉得亏欠我,只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对吗?”阿怜抬头,凝着妇人姣好的面容问。


    这位夫人说,皇帝赐了婚,要她嫁给大将军。


    诶?可她不是刚出生就被扔在外面了吗?那皇帝是怎么知道她还活着的?


    不对,皇帝真的是为她和大将军赐婚吗?还是……另有其人?


    阿怜眉头皱得死紧。


    “不、不是,我只是想,你在这里一定受了不少委屈,你回……”


    “可是我喜欢这里啊!”阿怜脱口而出,好像身体里有另一个人,迫不及待地要把这句话吼出来。


    然后,她的声音又轻下来,“想要一辈子……和婆婆在这里。”


    阿怜舔了下唇,这些话,她、她没想这么说啊!


    她的眸光有些慌乱,而身前的夫妇很是不满她的话,苏丞相冷下脸,“你若不愿同我们离去,只怕你再也见不到你的阿婆了!”


    阿怜陡然抬眸,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知道他不是说说,是真的要拿婆婆的命,来威胁她。


    婆婆怕打扰他们相认,刚刚才离开的。而他们,说是她的生父生母,却拿她的救命恩人来威胁她。


    阿怜奇怪地按了按心口,为什么会一点不意外呢?也一点不难过呢?


    阿怜想,可能是因为从小到大,她都没有父亲母亲吧,所以,不曾有过,便不会期待吧。


    可她并不想因为婆婆而屈从,大不了,她带着婆婆跑嘛!


    只是未等多想,院子里就嘈杂起来,苏丞相说:“我的府兵正在此处。”


    阿怜震惊地看着他。


    她起身朝外跑去,见婆婆看到那些府兵,惊得打翻了水瓢里的水,脸色煞白。


    她怒气冲冲地扭头看向苏丞相,见他一脸坦然,心中怒意更盛。


    他凭什么?


    正这时,门外响起一道清润悦耳的声音,“阿婆,我来送药。”


    阿怜挑起一边眉毛,这声音,她竟觉得十分熟悉,而且竟那般好听!


    婆婆看了看这些府兵,又瞧了眼苏丞相,苏丞相挥了挥手,府兵退到两侧,婆婆才松了口气。


    婆婆走到门边,打开了院门,门外露出少年青衫木簪,很是风度翩翩。


    “阿婆,这是给阿怜的药。”少年微微扬唇,柔和得似冬日的山花。


    婆婆从他手中接过药,不大好意思地道:“秀才郎,劳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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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阿婆言重了。”


    待秀才郎离开,阿怜才知道,昨日自己跌下山崖,是秀才郎发现的,将她背了回来,然后就去镇上为她买药了,今日才回来。


    “他是何人?”苏丞相透着紧闭的大门,回想着刚刚少年的模样。


    虽然容貌并不惊人,但身上却自带一股子贵气,在这山野之中,是难得一见的人才。


    阿怜才懒得同他说话,倒是婆婆脾气好,笑着道:“这是村中的秀才郎,名唤宋承,文采不凡,人也顶好!”


    婆婆拿了药,就去替阿怜煎起来,今日的阳光格外刺眼,婆婆就站在院子里,在硕大的日头下望着她。


    似是见她气色好了不少,心满意足地笑起来,一边用扇子扇着药炉,一边对她道:“阿怜,不用在意婆婆,你的父母来寻你了,你该欢喜才是!婆婆也欢喜!”


    她的阿怜终于不用再跟着她吃苦了!


    婆婆又说:“阿怜是个有福气的,若与大人和夫人有什么误会,说开便好。”


    看出他们的神情不对劲,婆婆便劝她,说为人父母不易,让她莫要心存芥蒂。


    日头晒得她脸颊泛红,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因笑意更加加深了几许,额上的汗珠滑过她的眼角,填平了一条条褶皱。


    阿怜就想,她跌落悬崖生病了,婆婆生怕她落下病根,即便家中没什么银钱,也要托秀才郎为她买药。


    可她的父母,为什么自她醒来,从未问过一句:“阿怜,你疼吗?”


    阿怜眼眶发酸,突然就觉得浑身发热,就好像……小时候发过的高热,婆婆就那样衣不解带的照顾她,没想过丢掉她。


    她好像记得这些的。


    阿怜便想,她也不能丢下婆婆!


    她逼着丞相夫妇将婆婆一起带回相府,她就什么都答应他们。


    他们来寻她,才不是为了寻亲,不过是别有目的罢了。


    苏夫人还有些犹疑,倒是苏丞相答应了。


    只是,在启程的那日,婆婆病倒了,而距离与大将军成婚的日子,只剩三天。


    苏丞相不愿让她耽搁。


    阿怜被他的府兵压上马车,透过门缝,她看到婆婆在费力地起身,留下照顾婆婆的人却压着她,不让她乱动分毫。


    她喊:“放开婆婆!”


    “若是婆婆有事,我什么都不会帮你的!”


    苏丞相冷哼一声,扬起马鞭,打在拉她马车的马屁股上,“本是贵家之女,却心心念念这山野村妇,真是自甘堕落!”


    “嘶——”


    马蹄卷起,踏落这山谷烂漫野花。


    昭昭朗日,有陌上少年于山间驻足,空谷幽风吹过,掀起车帘,阿怜看清了那少年的脸。


    是秀才郎!


    他的模样,阿怜其实并不熟悉,只是不知为何,她见到这秀才郎,总是忍不住想要亲近。


    难不成……他是山中鬼魅所化?


    阿怜张了张口,觉得自己是胡思乱想,赶紧拍了拍脸颊,稳住了身子。


    她一路跟着苏丞相来到了相府,这三日,被他关得严严实实。


    三日后,天光大好,府外一阵吹吹打打,喜乐声声不绝于耳,阿怜穿上了大红嫁衣。


    丞相府与大将军结亲,排场自然很足,十里的红妆,路边的酒楼都要挂起红灯笼。


    阿怜看着自己的嫁衣,看着走过的这一路,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她敲敲脑袋,低声呢喃:“难道是梦里见过吗?”


    耳边嘈嘈杂杂,新郎身下的高头大马马蹄轻踏,鼓乐之声清越,人声鼎沸。


    明明那么热闹,可阿怜却觉得,没有哪一刻,她的头脑是这样的沉静,仿佛周围的热闹皆与她无关。


    偏巧此时,轿帘掀开一角,她再次看到那个很熟悉的身影,是山间的秀才郎。


    可他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而去,那样决绝。


    阿怜盯着他,从他的头发丝到他的脚底。


    看着看着,她就发现,秀才郎的背影……怎么那般熟悉?


    一阵清风拂过,卷起神都长街开满的扶桑花。


    一朵飘落在他肩头,像极了那朵开在“他”身下的……


    “他”?“他”是谁?


    “他”身下的什么?


    她猛然惊醒,那是一朵她见过的最美的五色花!


    所以,他不是山间的秀才郎!


    他是……世间最好的小郎君!


    这一刻,她终于知道自己忘了什么,她才不是阿怜,她是岁岁——


    潏水的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