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姜昼的注视下，时黯的耳垂红得几乎要滴下血来，然而他微皱着眉，倔强的眼带着湿润的固执，无论如何都要替自己澄清：“无论你是不是皇女，姜昼，我都会帮你的。”


    无论上城大多数权贵子弟对下城的态度如何，他都不会戴任何有色眼镜对她。


    她不是皇女，不是下城人，不是这些一个又一个冰冷的标签，她只是姜昼，就像他只是时黯，上城人也只是普通人类一样。


    不过时黯的出发点有多单纯，这句话说出口便有多暧昧。


    姜昼似笑非笑，不知从回忆的哪个角落跳出来的少年笑颜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绪，以至于她无心关注时黯好感增长几何。


    那个人和时黯身上清冷的倔强毫不沾边，在说这种肉麻话时只会挑起一边眉毛，将身上玩世不恭的气质最大化，再顺手把特意多拿的零食塞她手里。


    “我肯定无条件偏向你啊，你可是姜昼，我们整个赛区夺冠的希望！”


    看似只是一句玩笑话，转手就把直播间所有带她节奏的人全部封禁。


    也正是这位平日里如同信徒一样维护她的好搭档，K1ss徐頔，在冠军赛结束后指认她收受贿赂打假赛，一下子把“冲锋联赛内定冠军”的话题送上热搜第一。


    一夜之间，姜昼成了电子竞技编年史上最耻辱的FMVP——尽管在舆论出来前，整个互联网都在说她是最实至名归的FMVP。


    风波最后由姜昼被终生禁赛，并拿出半辈子的积蓄来赔偿违约金告终。


    回俱乐部收拾行李时，徐頔抱着双臂站在基地门口，笑容里带着姜昼从未想过会出现在他脸上的漠然。


    他说这是她“锋芒毕露必然的结果”。


    “不是我也会是其他人，认命吧，没办法的，谁让你是姜昼呢？”


    姜昼将视线从时黯脸上移开，漫不经心地想，幸好初见时时黯是一副全世界欠他一千万的讨债脸。


    但凡他多笑一下，姜昼恐怕就要情不自禁忆起故人，捏着鼻子迅速跑开了。


    相比之下，现在这股死倔的漂亮劲就很不错。


    姜昼嬉皮笑脸，欠揍的样子仿佛正是时黯的债主本人，拍拍他肩膀：“可以，很有精神！”


    虽说是笑口常开长命百岁，但为了自己的工作心情，她会尽量给时黯的富二代美好人生添堵的。


    时黯：……总算知道了好心被当驴肝肺七个大字该怎么写了。


    甚至姜昼没出言讽刺他还松了口气，意识到这点后时黯没好气地别过脸，继续投身于书海中。


    能量守恒定律无处不在，时黯不高兴，姜昼就通体舒畅了。等到第二节课的老师走进教室时，姜昼甚至产生了“听不懂”也要好好听的念头。


    奈何帝国政治制度史实在是太过无聊，姜昼的埋头苦读很快又变成埋头苦睡。


    虽说由于考试结课机制，中央学院的老师很少管课堂纪律，但很少有人费尽千辛万苦考来这里就为了趴桌子上睡觉。


    讲台上的教授虽未点名，但突如其来的沉默和看着台下某处的一声叹息，也足以让姜昼在昏睡中陷入众矢之的。


    几声嗤笑从邻近的座位传来，这就不得不说到应用政治虽说是关系户占比高达99%的专业，但作为帝国最高学府，关系户也是有一定门槛的。


    因此姜昼这样来自下城的纯学渣哪怕身份不凡，也处于鄙视链底端，更何况现在还要再加一条不学无术的罪状。


    时黯在桌面下暗戳姜昼数下无果后和台上教授对视，二人默契地再叹一口气。


    经过一早上知识的腌制，姜昼已经变成了咸鱼的形状，等她悠悠转醒时，教室里已经只剩她一人。


    酸痛的手肘下还压着时黯写的贴心小纸条。


    【毕业有综合素质分要求，下午记得找个社团混分。】


    太贴心了，甚至知道她的分只能靠混。


    姜昼无语凝噎：“我的综合素质就不能是体现在回家打游戏上吗？”


    既然这个时代网瘾少年可以当正业了，那学生把游戏当爱好很正常吧？那她作为国服神话10一键毕业更是合情合理吧？


    系统这次出奇的没有和姜昼斗嘴，而是和善地介绍：“有的，这个有的。”


    中央学院还真有电竞社团，只是名字听起来无比正经——高维游戏研究社。


    听起来充满了未来科技的气息，仿佛加入社团的面试就要考她现代物理，但实际上社团成员的团建就是打着“科学研究”的名头偷摸打排位。


    这也是无奈之举，毕竟帝国抵制游戏，能抗住层层压力建立《异星掠影》的兴趣社团，已经是那时时黯有好学生光环加身，各方周转得到的最好结果。


    无论如何，姜昼肯定是要参加这个社团的，无论是为了攻略时黯，还是为了尽可能拿到中央学院的毕业证书，不当新时代九漏鱼。


    但姜昼对学校并不熟悉。


    等新时代虚弱死宅·姜昼在校区四处游荡刷了半天步数，好不容易找到偏僻的活动室时，社团活动时间已经过半。


    作为学校里不讨喜的冷门社团，游戏社的基地不大，人员组成也简单，活动室也就刚好够放几台游戏舱——据系统所说，这也是时黯出资买的。


    符合富二代财大气粗的刻板印象，或许正是不向学校开口要经费，高层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这个社团的存在。


    或许是因为地势偏僻，活动室的门并未关紧，而且不知为何，游戏社的人今天并没有在排位里厮杀，反而是七零八落地坐在游戏舱的外壳上，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什么。


    姜昼靠坐在教室外，怒骂中央学院的新生引导像屎的同时，心里已经做好今天只能等教室内的活动结束后交个报名表的准备。


    偷偷摸摸蹲在门口偷听的行为似乎有点猥琐，但姜昼管不了这么多了，她心道是里面的声音非要传进她耳朵里的，于是心安理得地把耳朵凑得更近些。


    今天似乎是线下团建，嘈杂的闲聊声中话题五花八门。


    “昨天打上神话10的这个新ID你们认识吗？之前好像从来没见过。”


    “所以说你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将白可是黯哥现在队内的新大腿！枪法可准了，那天bo1足足杀了57个！”


    “我去，这么强？”


    “真的强，推荐你去看那场回放，完全力挽狂澜。”


    “就是那场黯哥状态有点不好。”


    “唉哟你说你，说这个干嘛！嘘……”


    就是啊，说这个干嘛，等会儿顺势提到3-20有人又要应激了


    “听说新接回来那个皇女不仅也打异影，好像还是黯哥粉丝。”


    “多少女友粉的梦。”


    “话又说回来了，联姻这种东西……那可是时黯啊，可以说是我校创新派的代言人了，被这种东西困住的话……”


    “可别这么早下定论，我听到的消息是双方你情我愿，甚至皇家礼官去下城时他还陪同了，不一定就是纯利益关系哦。”


    “听说今天还在洛教授的课上维护她呢，我觉得真不好说。”


    “……那你们的意思是，时黯喜欢上了个下城人？”


    听到这里，姜昼大感不妙，总觉得下一步就是要诋毁她。


    果然，再下一个人开口，话题就到了姜昼身上。


    “朋友们，你们觉得可能吗！下城人什么德性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都不说下城人了，你们会对学都没上过的人一见钟情？不翻白眼就已经算是创新派高包容性的体现了。”


    “而且你们是没看到那皇女今天被顾昭阳找茬的时候，完全就是一副不讲理的样子！”


    “虽然但是，被找茬了还要讲道理，讲得通吗？”


    “你别管嘛，她是不是表现得毫无风度可言？”


    “……”


    姜昼踹门的动作已经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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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的话题却又一转，明目张胆地挪揄起另一位明显和他们更为熟悉的当事人起来。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既然都帮忙解围了，是不是说明……”


    “说明时少其实并不抗拒嘛……”


    “倒是看不出社长平时这么高冷的性格，这么轻易就被折服了。”


    “当初猜测谁能第一个摘下这朵高岭之花时，至少一半的人都说他时家攀附上皇室的藤蔓，你确定折服他的真是皇女本人而非她的身份？”


    “经典的过程全错，结果正确。”


    “唉……我是真不服啊。”


    “你不服个蛋啊？有你啥事？还真以为在一个学校就是在一个阶级了？”


    “那皇女就和你我在同一阶级了？”


    抛开血统，皇女可是实实在在的下城人，放在从前是在座各位眼神都不会给的角色。


    游戏舱运行的音量不小，加上时黯先前并未出现在众人视线里，因此所有人都八卦得明目张胆，直到正主突然在活动室角落的游戏舱里出声。


    “够了。”


    时黯从游戏舱里坐起，不知道将刚才的八卦听进去多少，先前开口的几人面色皆有些尴尬，毕竟八卦上城话题人物时少爷和自己社团的社长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险。


    但总有几个和时黯相熟的人和他并不存在网络与现实的鸿沟，此时明誉便仗着和时黯有发小和战友的交情，凑到时黯身边小声八卦：“诶，所以他们说的是真是假啊？真喜欢上了？”


    要知道时黯平时在社团可不是可以被公然起哄的人，现在有不怕死的带头，剩下和时黯平时有过工作交集的“0.5个熟人”也赶紧抓住机会顺势道：“黯哥不是说过最讨厌这种人吗？”


    一同处理社团事务的同僚都知道，时黯在正事上从来都是只讲逻辑不讲感情，追求极致的高效——几乎全是“下城风情”的反义词。


    总之，他们私下都认为，时黯这种人估计只会接受和他一样严肃认真到无趣的人，哪成想偏偏是皇女这样的“时黯雷点集大成者”成了他的联姻对象。


    要知道即便是家族联姻，和最讨厌的一类人结婚，那也是倒大霉终生悲的典型了。


    门外，无论是作为乐子人看正派人士陷入道德困境，还是作为任务者视察攻略成效，姜昼都和屋内的人一样好奇时黯的答案。


    毕竟时黯当着她的面展示出的高尚情操不似作假，可偏偏姜昼也看得出他是个很在意别人评价的人——尽管他表现得无比理智，归根结底也只是一个正处于动荡青春期的毛头小子，正是面子大过天的年纪。


    承认讨厌她吗？可是他早上还在说着“无条件帮你”之类的话。


    否认讨厌她吗？那从今天起，高岭之花为爱跌下神坛就要成为热点话题。


    姜昼猜他现在的表情肯定很好看。


    “你还好意思看他热闹……”


    系统看着姜昼明显和她内心独白不符的波动心绪汗颜，很想揭她短。


    “你自己打职业的时候不也跟他一个样？”


    “哪里一个样了！”


    姜昼承认系统这次真的攻击到她了，怎么能说她跟时黯一个样？


    “拜托，我可没因为菜被骂破防过好吗？再说了，职业选手为了商业价值装正派不是很正常？”


    开玩笑，以她在役时面对的舆论压力程度，要是像时黯这么敏感，不等被陷害就要先自己被骂崩溃主动退役了。


    系统：我说的不是这个……算了。


    然而姜昼等啊等，等到有人溜出来摸鱼也没等到时黯的答案。


    既没有果断的“我确实不喜欢她”，也没有如标准答案一样的“她不是那样的人”，时黯只是沉默，连带着整个活动室都只听得见机器的嗡鸣声。


    姜昼的笑容敛去，嗤笑一声，凉凉道：“天天搁那吹，还以为你们系统选人的标准有多高呢。”


    和徐頔也没什么区别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