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坏事

作品:《铁娘子她怎么登基称帝了

    崇祯七年二月二十四,长沙府城南门外里余,妙高峰。


    山上耸立炮台,几门数百斤的大炮一齐轰鸣,数枚炮弹落在长沙城墙上,顿时一阵惊叫哀嚎。


    山下旌旗蔽空,旗下乌云密布将要压城,云边红焰滚滚,狂烈的火气席卷长沙,炙烤着人的心肺。


    远远一阵雷霆炸起。


    游王廷惊醒过来,偏头看向西南。


    灰白色的炮台从河西天马山上茂密的树林中探出头来,黑色大炮吐出白烟,将炮火向湘江倾斜而下。


    湘江上帆樯如云,挂着官兵旗帜的船只却已剩不下多少。


    几艘倒扒子脱离战场,停靠于橘洲,几十人上岸,与洲上官兵交战。


    随着官兵船只或沉没或被跳帮的敌军抢夺,满江的敌船掉头攀咬橘洲,黑色人浪重重地拍向洲上官兵。


    实际只是民壮、乡勇的官兵再无法支撑,要么投降,要么跳水逃命。


    头顶又是一阵巨响,紧接着黄道门震了一震。


    躲在战棚里的陈象明心惊胆跳,声音发颤,“泰来先生,橘洲失守已成定局,且回去……再做部署。”


    棚外的游王廷惨笑一声,“部署?还能如何部署?无非是坐看社贼大军围城罢了!”


    墙上官兵尽皆惶恐,不少人有意无意地看向长官,陈象明心头一紧,只觉得那目光像是毒蛇一般。


    “若非周元儒托大,长沙丧失野战之兵,何以至此!”


    陈象明几乎是在哀嚎,游王廷却已平静下来,“旭庵,事已至此,勿要多言。周元儒出兵,你我皆是认同的。


    “湘乡陷落不久,邵阳城尚在,周部轻装上阵,哪怕攻不下贼城,也能在骚扰敌境后全身而退,谁能想到……”


    游王廷目光直直地看向城外阵型严密的大同社军阵。


    “谁能想到邵阳全县百姓尽皆附贼,官兵几无落脚之地,连近在咫尺的邵阳城也进不了。贼社治军驭民之森严,可想而知。”


    他重重说道,“周元儒,输得不冤!”


    陈象明面上愁云惨淡,“现下贼社三面出击,西侵靖州、辰州府,南扰永州府,北犯长沙府。


    “南楚危在旦夕,唐中丞却迟迟不发援兵,庙堂诸公仍在争论沅抚人选,我等如何守住长沙!”


    游王廷有些出神地回道,“唐中丞如何能发援兵?长沙再紧要,能有武昌、承天紧要?


    “何况湖广兵力本就空虚,从镇筸及施南等土司调兵五千①,方才堪堪阻拦流寇肆掠江北。


    “现下陈制台连胜流寇,将其赶入川陕山中,正是围堵歼灭的大好时机,岂会分兵来援?


    “至于沅抚,朝廷定下人选又如何?手下无兵,也只能坐守长沙,等着陈制台剿灭流寇。”


    陈象明胸口发闷,心中郁闷至极,游王廷却忽地笑了,“不过,长沙定然不会失陷。”


    陈象明顿时一惊,急切问道,“泰来先生何意?可是想出了制敌之法?”


    游王廷并未回话,而是向前走去,陈象明惊呼“小心”,四周护卫也紧张地围拢过来。


    “旭庵,你看。”


    游王廷站在女墙边,大风吹得他的绯袍猎猎作响。


    陈象明迟疑片刻,咬牙走上前去。


    “旭庵,贼社三面出击,唯独放过衡州府,为何?”


    陈象明愕然。


    “旭庵,贼社分明可以尽取宝庆五城,为何皆不取?”


    城下社贼仍在耀武扬威,却突然间分开一道小口,穿着鸳鸯战袍的两人从中跑了出来。


    陈象明大为震惊,“贼社,要求和!”


    ……


    夜已深,湘潭杨梅洲却灯火通明,人声喧哗。


    一艘倒扒子慢悠悠靠在洲北临时码头,一众披甲人护卫着一个女子上了岸。


    杨文煊本与谢缚聊天,后者忽地噤声起身,他自然知道是刘今钰来了。


    “船厂诸事,都按我方才说的去办,不要怕花钱,务必尽快建成,务必在湘潭多招募些船匠。”


    谢缚领命而去,杨文煊上前迎接刘今钰。


    “游王廷不愿和谈?”


    顿了顿,他又自己答道,“也是,游王廷只是巡道,虽然万炜已躲去武昌,但他哪里做得了这个主。”


    刘今钰耸耸肩,“我也没指望他做主。就是他真做了主,我也不敢信。不过是借机夺取橘洲,拿下湘江的长沙段航道,随便看看能不能勒索些钱财。”


    她往后与贾闷头说了几句话,贾闷头便领人退至临时码头,杨文煊惊诧道,“你还回长沙?”


    刘今钰打了个哈欠,“不回不成,长沙怎么也有几千人在,我部却分成三营,分别驻扎在湘江两岸和橘洲。等橘洲稳固,我才能放心。”


    说着,她往前跨步,往杨梅洲北最亮堂的那处营寨走去。


    “走罢,带我去看看受伤的员役。”


    杨文煊跟上去,领着刘今钰去了营寨南端与其他地方隔开的“临时医院”。


    医院里飘荡着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没有刘今钰想象中的哀嚎,但仔细分辨,仍能听见几声低低的呻呤。


    刘今钰和杨文煊进了几个帐篷,一一慰问其内伤员。


    两人走出医院后,杨文煊似笑非笑,“伤了二十八人,俱是派往湘潭北边的员役。打人的还算克制,虽有几人伤重,仍旧昏迷不醒,但无人死亡。”


    刘今钰阴沉着脸,“可查清是谁?”


    杨文煊道,“长沙县人林朝宪。”


    刘今钰微微一惊,“长沙县人?”


    杨文煊笑道,“不然你以为是谁?王应龙被擒,马维元与出人参战的士绅北逃,出粮出钱乃至稍有联系的都被你一通勒索,谁还敢冒头?”


    刘今钰刚刚展开笑容,杨文煊却立马说道,“打住,别高兴得太早!”


    刘今钰瞪着他,“有什么坏消息快点说!”


    杨文煊道,“还是老问题,湘潭佃户、农户对农联不感冒。”


    刘今钰默然,此事周怀名乃至暗中派人在湘潭等地收集民情的佟香玉都与她说过——


    湘潭富庶,农联减租减息、除恶放奴的政策对生活尚可的湘潭百姓吸引力不足。


    很多时候,都是大同社默认百姓加入农联,百姓也默认大同社和农联的规矩,两方达成微妙而又脆弱的默契。


    “倒也真不是不想加入农联。”杨文煊补充道,“毕竟如今农联只收四成半的租,佃户还是愿意的,但他们不信我们。


    “击败周元儒后,情况好了一些,近湘乡处有人主动参与农联。但别地仍是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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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怕我们被官兵灭了,他们‘附贼’会被官绅报复。”


    刘今钰抬头望向西北,“想要安定人心,最快的法子还是打下长沙。但……”


    她转头看向杨文煊,“且不说打下长沙需要多少人力物力,便是我们能攻下长沙,现下也不宜夺取长沙。


    “打下长沙,明廷更忌惮我们,调兵遣将会更快。而长沙于我社并无多大助益,又易攻难守,属实鸡肋。


    “此外,若我社夺取长沙,必全占南楚之地。湖广乃大明极重要的粮食产地,一半的粮食没了,大明恐生大变。


    “大明此时生变,得最大好处的必是东虏。他们已是东亚最强军队,而我社及义军各部仍十分弱小。


    “连多尔衮都知道在明亡时携全族入关南下,并能击败全盛时期的李自成,何况现在这位运筹帷幄的‘命世之主’②。


    “湘潭,乃至安化、宁乡等地,只能慢慢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等他们习惯了我们治下的好处,自然不愿再回到以前。”


    杨文煊撇撇嘴,“还用你跟我说这话?长沙城是块烫手山芋我清楚得很,留给明廷,让其发重兵来守、来救便好,我们该专注的重心,仍在于乡里。


    “我是提醒你,光是如今这地盘,我们消化起来已十分费劲,你要有个底。马维元、王应龙这类跟我们正面对决的还好解决,林朝宪这种就难了。


    “他自行捐银筹粮,募集勇士,人数不多,却能散在山林之中,伺机偷袭。更重要的是,这种模式所耗钱粮相对来说不多,是个有钱人就能搞。


    “若以后乡里到处都是游击队,大同社和农联如何开展工作?难不成学大明官吏龟缩在城里收粮?”


    刘今钰冷哼道,“林朝宪能逞凶,那是我们对湘潭的控制力薄弱。别说宝庆各县,便是湘乡,可有他的立锥之地?”


    说罢,她目光狠戾起来,“林朝宪此人能从容进出湘潭,必有士绅相助,我……”


    “慢着!”


    杨文煊忽地大声一呼,她惊诧地闭上嘴巴。


    “帮林朝宪的确有士绅,但也不乏不愿丧失土地的小地主与自耕农,绝不能一抓了之!”


    她怔住。


    杨文煊解释道,“此前邵阳自耕农能支持我们,很大原因是官吏愈来愈重的压迫,而如今湘潭已没了‘官吏’。”


    人心向利。


    没有官吏作为对比,大同社强收他人田土的政策便成了十足十的恶政。


    但若要改动此政策,又如何给宝庆自耕农交代?


    总不能将田土又退回去吧?


    便是真能退回去,佃户又会怎么想?


    人嘛,总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他们真不会也想要田土成为自己的吗?


    牵一发而动全身。


    她幽幽说道,“你想个妥当的办法,安抚住这些小地主、自耕农。但不能因此损害佃户利益或是引起他们不满,他们才是人数最多,最为重要的。”


    “办法我想好了,只是……”杨文煊顿住话头,神情严肃,“土地该私有还是国有,你可想好了?”


    刘今钰没说话,杨文煊摇头叹息,“也罢,不为难你了,此事便先搁置。至于消弭自耕农不满的办法,江南浙闽那边早已替我们摸索出一条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