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章

作品:《被郎君欺骗后

    翌日清晨,李挽朝醒来的时候,身边空空的没有什么温度。


    温沉已经不在身边了,应当已经起身去了学堂那处。


    天冷难起身,李挽朝本还想再赖一会床,可是没想到陈氏那边来人传她过去。


    李挽朝直觉不会有什么好事,怕是昨日拿了笔回来,他们要想着法子折腾她了。


    一支笔而已,但他们谁也不想让对方顺气。


    李挽朝念这是李观给她的新年贺礼,本就该是她的东西,放在老夫人那里算什么?放着放着恐怕又要落到她那个弟弟的手上。


    可她如愿拿回了那支狼毫,后母他们又不能顺意。


    知霞在一旁伺候着她起身,不禁怨怼,“这陈氏未免也太过狭隘了些,本就是我们的东西,拿了回来,怎么还成了我们的不是呢,这回过去,也不知道他们是又想了什么法子去作践人,偏又大爷还在生气......”


    提起李观,知霞的声音也渐渐淡了下去。


    她们都知道,李观是个轴性子,哪能轻易消气。


    李挽朝已经坐起了身,更好衣后,一头乌发如绸缎一样倾泻在身后,知霞拿来了梳篦为她盘发。


    泛黄的铜镜中倒映出了李挽朝的脸,樱唇琼鼻,眉梢微蹙,她的视线虚虚地落在前方,没有任何焦点,过了良久,才叹出了口气,道:“只愿沉郎早些考取功名吧,慢慢熬,日子总归是有盼头的。”


    两人去往了陈氏的院子。


    没想到今日在的除了陈氏之外,还有她二叔母黄氏。


    李观如今任知府,他的弟弟李家二爷在知府衙门里头任经历一职,平日里头给他打打下手,都是一家人,李观出息,老夫人也要他尽兄长之责,多看顾一下家中兄弟。


    因着这层缘故,黄氏平日里头也和陈氏多有往来。


    和大房的兄嫂攀好关系,对他们二房自然是有好处的。


    那两人正坐在明间说着话,见到李挽朝到了之后,便齐噤了声。


    这两个人凑一起去了,也不知是憋着什么坏。


    是陈氏先笑了一声,她表情看着和善,对李挽朝道:“朝姐儿来了,快坐吧。”


    李挽朝面色无异,坐到了一旁的位子上。


    今日风雪大,她一进门就带了一身的寒气,围领上还沾着些许的雪。


    寒风灌入了屋内,黄氏哎呦呦了两声,忙对门口站着的丫鬟道:“快合上门,冻得紧。”


    丫鬟把门合了上来。


    黄氏没再说门的事情,视线又落到了李挽朝的身上,她笑着道:“朝姐儿有孝心呐,这大寒的天,你母亲喊你来,你这就来了,勤快得很。”


    黄氏出身不高,年岁也比陈氏大上些许,保养得也没她好,说话之时,总是不自觉带着一股市井之气。


    李挽朝听了黄氏的话有些不明白,她向来和陈氏交好,现下一过来就捧着她是做些什么。


    听到黄氏夸她,她非但没应承下来,反倒抬眸看向她,而后淡声道:“叔母也勤快。”


    谁还不是大冷天来的似的。


    李挽朝这话无非是在说黄氏也奔走得勤快,她也挺孝顺陈氏。


    李挽朝嘴上功夫厉害,黄氏也算是见识过的,一点亏也不肯吃。


    分明是在夸她,她倒好,反过来讥起别人来了。


    还真是铜牙铁齿,寸步不让。


    黄氏平日虽是跟着陈氏,捧着陈氏,但这一下叫李挽朝戳穿了开来,又哪里好受,偏偏又辩驳不得,这陈氏也是小心眼的,她若现在反驳,指不定她回过了味要难受。


    陈氏从方才开始,手上一直端着茶盏细品,现下看到李挽朝让黄氏吃了个瘪,才终于放下了杯盏,说明了今日唤她来的意图。


    她道:“朝姐儿火气用不着这样大,今日让你大雪出门,也不是故意为了折腾你。昨日你从崇明堂走后,你祖母就提了一嘴,让你给弟弟与兄长缝制两件红衣,到时候寻个时候,趁着县试开始前拿去文昌庙好好拜一拜,图些吉利。”


    这两个哥哥弟弟,一个是大房的,另外一个就是二房的。


    大房的那个名李弘远,是陈氏所出,今年十五,虽年纪不大,但家里想着他早些参加县试也没什么坏处,便将他报了名;二房的那个是黄氏所出,是李挽朝的堂兄,今十九岁,算起来和温沉同岁,正是参加童试的年纪。


    本朝皇帝贞元帝极重科举,不论寒门还是贵族,在科举面前,人皆平等。


    所以,李家的人也都重视这次的童试。


    而且,今年若是过了童试,便能赶上三年一回的秋闱。


    童试分三阶段,第一门就是县试、而后是府试、院试,只有通过这些,成了秀才,才能参加秋闱。


    李挽朝听了陈氏的话,也知道了黄氏方才为什么捧她勤快了,原来是想着给她找事做。


    现下刚过完年,是一月中旬,再过一月就是县试。


    她还没给温沉做红衣图吉利,反倒给那两个不相干的哥哥弟弟做上了?


    三件衣服便不说了,还要去文昌庙......


    若是为她自己的夫君去,她是愿意的。


    可若是为李弘远和她那个堂兄去,她是极不愿的。


    她想推脱,却又听陈氏先行开口,“你也别觉着是我刁难你,主要是你这绣活好,叫人放心,你祖母也是这样说的呢。再有,你是为家人祈的福,到时候我同你父亲去说,他也能感念你的孝心,也会原谅你做的那些荒唐事了。”


    陈氏的言下之意就是,若李挽朝答应了,她就去为她给李观说情。


    陈氏知道,李挽朝不会拒绝这个条件的。


    果不其然,李挽朝眉眼之间终见动容,最后还真应承下了这事。


    陈氏看了后心中不免冷笑,只觉她傻得可怜,既给出了差事,她也没和她再说,让她回去了。


    等从陈氏这里出来的时候,知霞急道:“小姐,你怎么能答应呢!她一定是骗你的啊,她现下应得好好的,到时候怎可能为你当说客。再说了,两件红衣......您总也不能不给姑爷做,到时候就是三件,怎吃得消?!”


    知霞怕被人听到,极力压低了声音,可因着激动,还是有那么些响。


    陈氏巴不得李观和她吵架,现下她拿了李观来哄李挽朝,怎么能相信她的话呢?


    同她的激动相比,李挽朝的反应就比较平淡了。


    她道:“我知道的,我不指望她。”


    知霞不明白,“那小姐应承下来做些什么?”


    李挽朝道:“我要去找父亲。”


    知霞道:“可是以前不是找过吗,大爷他不见小姐啊。”


    以前又不是没有找过,可他那气就好像消不下去,怎么也不见她。


    两人往归宁院里头回,李挽朝的脸埋在围领里头,声音听着都有些沉闷,她说:“不见也要找,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她已经等不到温沉先考取功名回来,她才不想要给李弘远他们做红衣。


    *


    到了傍晚时候,大雪非但没小,反倒更大了些,空气中的冷风都透着刺骨的寒。


    李挽朝等在了门口的影壁处。


    这个点,李观从衙门下值归家,必经过这。


    她本是想等在垂花门那里,但那里来来往往仆妇众多,怕传到了陈氏的耳中。


    影壁这处没什么人,也适合说话。


    只是,比李观先回来的是温沉。


    他看到李挽朝在这处,愣了一瞬,对于她出现在此处,显然有些错愕。


    李挽朝惧冷,平日的时候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现下在影壁这处吹风做些什么。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李挽朝冲他笑了笑。


    她的脸在围领中看着更小了些,或许是被风吹的,唇色和脸色都发了白,以至于她脸上这笑都看着很淡很淡,恍若下一秒就能散在风中。


    “沉郎,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等爹,有些话想要和他说。”


    原来是在等李观。


    说是等,倒不如说是抓。


    温沉点了点头,也没说些别的什么,只是看着她白得厉害的唇,或许是出于自身教养,想了想后,还是脱下了自己的大氅,想要递给她。


    李挽朝怎么能要呢?


    他穿得也不多,再给她,定也受不住。


    她忙让他穿回去衣服,阻道:“你别犯傻,雪这样大,再过些时日就是县试,若再染了风寒,便不好了。”


    她看着他的头上淋了些许的雪,踮起脚,为他擦了擦发间的雪。


    他个子高,整整高出她一个脑袋,她要绷紧了脚尖才够得到。


    她又嘱咐他身边的小厮,“给公子打着些伞,可别再淋着了。”


    忠吉看着两人之间这般亲昵的举动,也觉有些错愕。


    殿下从前最不喜欢旁人碰他了,可如今,李挽朝这般,殿下却都没什么反应,就像已经习惯似了的。


    他从前没有见过两人之间的相处方式,现下还是第一次见。


    李挽朝见忠吉走神,又唤了一声。


    忠吉回了神,忙应承了下来。


    就在这时,李观从外头进来了。


    他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李挽朝一愣,而后给温沉使了个眼神。


    温沉明白她的意思,同李观见了个礼,而后就往里院去了。


    只是,他没走出多远,就听到李挽朝凄凄苦苦喊了一声“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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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鬼使神差停住了脚步,站在影壁的背面,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听着他们的谈话。


    李观听到李挽朝这一声“爹”,仍旧没有想要理会她的意思,抬步就要往里头去。


    李挽朝直接跪到了他的脚边,抱住了他的小腿,不让他走。


    “你......混账东西!给我起来,给我撒手!”


    李观四十的年纪,生得颇为威严,两眼一瞪,横眉倒竖,更是唬人。


    李挽朝小时候最怕这样的爹。


    如果是以前,她叫他一唬,恐怕马上就要撒开手,可是现在她已经来不及害怕了。


    她仰头看着他,那泪说出就出,眼眶通红,和惨白的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哭着说,“我不撒开......我不撒开!爹不是都还愿意送我新年的贺礼吗,为什么现下又不愿意理我了呢?”


    若是个儿子,李观现在就抬脚踹了,可是,她是个女儿,她的脸又白成了这幅样子,他一脚都怕踹死她。


    他不愿再看她,怕自己要心软,他抬头看向别处,却也回了她的话,“每年都要给你新年的贺礼,这是你娘死前,我答应她的。”


    小孩子过年的时候都有压胜钱,可李挽朝不一样,还有贺礼,这是李挽朝从出生的时候就有的,她母亲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走了,死前,让李观揽下了这个任务。


    说起了早死的娘,李挽朝哭得更伤心,“爹把贺礼给了祖母,可是祖母整整过了半月也没有给我,若不是满叔同我说,我以为这回爹生我的气,就连这个也不愿意施舍给我了。”


    “少来做可怜,还拿施舍二字说事!”


    “女儿没有说错,我去问祖母拿狼毫,母亲也在,我拿回爹给我的东西,可母亲却话里话外我是多了手!”


    李挽朝确实是有故作可怜的嫌疑,可她哭的诉的,哪里有假话。


    只是李观怎么会相信呢?陈氏便罢了,他知道她的气量确实不大,可老夫人怎么会?他的母亲又哪里至于心胸狭隘到去和子孙弄心眼。


    “你个大逆不道的不孝子,还敢编排你祖母坏话?!”


    听他骂她,李挽朝哭得伤心,气都快喘不上来的样子。


    一旁的李满是从小就看着李挽朝长大的,看她哭成这样,眼眶也渐渐湿润,他抬起袖子碰了碰眼,而后出声道:“小姐没有作谎,那东西真的在老夫人那里压了半月有余......”


    压了半月,那不就是不想给李挽朝吗。


    空气安静了一瞬,李观听到这话,面色却铁青得更叫厉害。


    李挽朝知道李观孝顺,也不想要再拉扯进老夫人,她抱着他更紧,就怕他走,她接着哭,“爹,我没有说祖母坏话的意思,祖母许是真的不记得了。可是母亲呢,她分明就不想做我的娘。”


    李观听她这般委屈,却还道:“谁说她就不是你娘了?!谁又说不是了?她过门的第一天不就认了你吗。看来你是还在记恨我,记恨我续了弦。她不过说你几句,你又何必如此耿耿于怀呢。”


    陈氏过门的时候,李挽朝都还在襁褓里面,亡妻死了三年都没有,他就续了弦。


    李观当初也并不想娶自己这个表妹,但老夫人逼迫,但凡他不如她意,她就寻死觅活,李观没了办法,又想着重新娶个继室,也能看顾着岁小的李挽朝,他平日忙,也不能照顾好她。


    可他给她娶个娘回来,她倒是不乐意了。


    李挽朝越说越激动,小孩子气道:“不是我娘,她就不是我娘!自古以来都说是母凭子贵,可在我们这家里,从来都是子凭母贵,有娘的孩子,就是比没娘的孩子过的好。”


    子凭母贵......


    站在影壁后的温沉听到了这四个字,眼神暗了暗。


    他从前倒是没有想过这种说法,今日听来,倒还真也觉有些贴切。


    李挽朝还在说,“母亲今日喊我去,让我给弟弟还有堂兄做两件红衣,还让我去文昌庙上香求吉利,我知道的,我是做姐姐妹妹的,我的绣活也好,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可是,阿沉也要啊!总不能家里的兄弟都有了,做人夫君的反倒没有了。这样算下来,便是三件衣服。只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母亲要我做三件衣服,外头风雪大,她还要我去文昌庙......”


    “若是淑姐儿呢?母亲会让淑姐儿在一月内做三件冬衣?会让淑姐儿顶着风雪去山上吗?”


    “而若是娘亲还在世,她又会让我做这些吗?”


    李挽朝的话就像一道巨石碾过了李观。


    他被李挽朝说得节节败退,久久不能言。


    李挽朝哭得快昏过去,她连抱着李观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几乎是瘫坐在雪地里面,“我没娘了,父亲也真的不要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