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危重病房里异常忙碌，本该休息的隋嘉叶也申请继续支援，医生们聚集在一起研究新设备，厚重的防护服里人人汗流浃背。


    庞医生第一个试验了高流量呼吸机，效果很好，血氧量很快恢复到正常水平，为打败病毒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隋嘉叶久悬的心终于回落，绷紧的神经也得到舒缓，这时反倒感觉到了深深的疲倦，眼看病人们情况暂时平缓，她跟刘主任打了声招呼，回临时休息室准备小睡片刻，好支撑后半夜的值班。


    脱下防护服，她已经累到无法思考，一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就沉入了睡眠。


    这一觉睡了不知多久，她几次想要挣脱沉重的睡意醒过来，但都被重新拽了回去。


    最后，她被一个噩梦惊醒，一个激灵坐起身来，身上已是冷汗涔涔。


    黑暗中，她着急去摸手机，却听到近处一个熟悉的声音。


    “醒了？别急，夜班刘主任找人换了。”


    她终于摸到手机，在屏幕幽幽的荧光中，看到对面另一张沙发上，坐着的正是荆戈。


    “刘主任让我来这里休息一会，进来就看到你了。”


    刘主任也真是放心，短暂的惊吓后，隋嘉叶也平静下来，不由暗自腹诽。不过非常时期，这些小节谁也没有心情多照顾。


    “还早呢，你再睡会吧，或者我送你回酒店？”


    的确还早，她刚刚看了一眼手机，才凌晨两点钟，但受此一惊，实在睡意全无。


    但不想尴尬，她重新躺到沙发中。看她躺下，荆戈也重新躺了回去。


    暗夜的寂静里，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反倒更加尴尬了。


    “美国的事情处理好了？”隋嘉叶开口打破僵局。


    “犯罪的人主动投案了，我真是被冤枉的，一个未成年的毛小子为了赚把快钱，买了点毒品准备卖，结果警察一来，一慌就扔我身上跑了。”


    “难以想象毒品都能这样扔来扔去……”


    “国外真挺乱的，还是咱们国内好，那边的事情我都处理得差不多了，这次应该就不回去了。”


    “咳……”隋嘉叶被一口气呛到，咳了起来。


    荆戈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把一直放在手边的保温瓶递到她手边，“新杯子，给你带的水。”


    “谢谢。”


    “嘉叶，你知道的，跟我道谢道歉都不必。其实我一直想给你解释，虽然我拿到了绿卡，但我没有放弃中国国籍。只是太多的阴差阳错机缘巧合。现在的你还想去了解吗？”


    他目光炯炯地看向正准备起身喝水的隋嘉叶，吓得后者一个哆嗦差点把被子掉到沙发底下。


    “这些都不重要了，等好起来，你回美国或者带家人回来都好，我和妈妈会一直将你当作亲人。”


    哪怕现在的我，也依旧希望你获得幸福。隋嘉叶看向他，那股探究的劲早就没了，经历过太多，她对过去的执着已经变为对当下的珍惜。


    月光柔柔地照进来，荆戈看见她的眼睛睁的大大，出神地聚焦向虚空的某个点，眼角闪现亮光，他不确定那是不是一抹泪痕。


    流泪的隋嘉叶，他曾经见过无数次。小时候的她，是大家捧在手心里娇滴滴的小公主，考试成绩不好会哭、体测不达标会哭、爸爸很久不回家会哭、妈妈偶尔言语重了会哭。


    他读到红楼梦中，贾宝玉说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小哭包隋嘉叶。


    但重逢以来，那个小哭包却完全变了，他不仅没有再见她流过眼泪，连一句温软的话都不曾听她说过。


    这一刻，他想冲破所有的禁锢，去拥抱其实一直隐藏在他心里的女孩。


    但对方已经喝完水重新躺下，利落地翻身向内，留给了他一个疏离冷漠的背影。


    “快睡吧。”


    早上醒来时，荆戈已经不见身影。桌上放了一份早饭，隋嘉叶打开手机，看到他的留言。


    “我在楼上帮忙，桌上是早饭，记得吃。”


    难得的休整让她元气焕发，两三口解决掉早饭，立即换好防护服前往病房。


    一路上，她的目光都在四处逡巡，但都没有发现荆戈的身影。等到了危重病房，才发现他站在门口在和刘主任说话。


    瞥见熟悉的身影，刘主任立即叫住了她。


    “小隋，今天危重病房人手够，你带荆总去急诊吧，他今天帮忙做核酸，帮他检查好防护服穿得到不到位。”


    她的眼神瞥向荆戈，却见他正暗暗摇头，好像在解释此事绝对与他无关。


    “好，主任。”


    “荆总，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


    “你会做核酸吗？急诊很危险的。”


    “我接受过培训，放心吧，再说不是你们也都在吗？”


    荆戈先到急诊准备室更换防护服，果然穿起来很麻烦，等待上防护眼镜、口罩和面护，不透气的感觉让他呼吸有些困难。


    “换好了吗？”隋嘉叶在门外问。


    “应该是好了。”


    “那我进来了。”


    “OK。”


    隋嘉叶一进门，就看到一只庞大的大白熊，这防护服高个子穿上显得笨笨的，她有些想笑，但还是忍住了，一脸严肃地帮他检查。


    “这里要系紧，病毒你以为多大呢？”她恶声恶气地来帮他系紧防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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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服的拉链，利索地撕开密封条贴好。


    又检查面部的眼镜和口罩。


    四目相视间，荆戈感到自己的心脏都要停了。


    十年了，这种感觉还是改不掉吗？


    “转身。”隋嘉叶先收回目光，推着他的肩膀让他转身。


    “背上需要写名字。”说着，她已经拿笔在自己的背上写了起来。


    急诊室外，已经有病人在等待。确认穿好防护服，两人立即投入到工作中。


    开始，隋嘉叶负责为带核酸结果来的发烧病人诊治开药。荆戈则在核酸室和另一名医护人员做核酸检测。后来，那名医护人员临时有事被喊走，她也到核酸室一起帮忙。


    毕竟，大多数来的病人还没有做过核酸检测。


    每次荆戈做的时候，她都不放心地盯着看，一会就看得荆戈浑身不自在。


    “我操作没问题吧。”


    “看起来还好。”不得不承认，这人做什么事都好像有天赋，连做核酸都又快又准。


    终于挨到午饭，急诊的工作可一点不比重症病房轻松，隋嘉叶起身转转酸胀的脖子，活动活动四肢。肚子虽饿，但他们也早就习惯。


    不见送饭的人过来，荆戈有些奇怪，“刘主任说有人给咱们送饭呀。”


    隋嘉叶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她在外头碰到送饭的志愿者，摆摆手让人家又把饭盒拎回去了，


    “我这就去问问。”她忙跑出去。


    刚好来急诊室取药的护士还有些奇怪，“他们都不吃午饭的，一天差不多两顿饭吧。”


    等重新取饭回来，她拿到荆戈面前，“去临时休息室吃吧，吃完休息会，两点过来就行。”


    “那你呢？”


    “我刚才吃了一点，也不困。等你来了，我再去休息。”


    “隋嘉叶，你现在简直撒谎成瘾了。如果你是心疼防护服，那大可不必，我刚筹集的一车物资已经在路上了！”


    正在检查药品的小护士默默躲到角落，给小姐妹暗暗发消息。


    “好像支援队隋医生的男朋友追过来了。不是说她单身吗？她男朋友简直是霸道总裁，你听听。”说着悄悄按了语音。


    “今天这饭你必须吃，走跟我一块！”


    “荆戈，你有完没完。”隋嘉叶气不打一处来，“哦，不对，荆总，您是大贵人，刘主任吩咐了，饭都吃好，我这里还要值班，还有很多病人在等，晚一分钟都可能耽误救人。”


    “好，那我陪你。”


    “哇，这也太甜了。她男朋友难道是前几天来送物资的荆总，我见过，光看眼睛和身形，就是大帅哥啊。”小护士们隔着屏幕互诉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