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母亲

作品:《雌鸟

    “与魏、齐两国的男主天下不同,大周世代女主天下。”紧接着,宿明洲平静地撂下对于她们二人来说惊世骇俗的话语。


    不论是久居低位,对权力、地位认知尚浅的阿玉,还是曾经无比渴求一本讲述女皇故事的话本的严凤霄,都被她震在了原地。


    见识过宿明洲这样从前闻所未闻的女子,以及与她带来的所有出乎寻常,阿玉并未怀疑她这句话的真实性。


    “大周,竟是仙人居所吗?”阿玉喃喃道,她与严凤宵皆双眸睁圆,满眼渴求地望着宿明洲。


    “世上仅有女子拥有创造新生的能力,我本以为女子主导世事才是常态,未曾想过在山另一侧的国度,竟然生生倒转过来,简直是……不可理喻。”宿明洲平静地叙述着她的不解与愤怒。


    一年前,最初宿明洲发现这里时,心中震惊绝不亚于此刻的阿玉与严凤霄。


    她先是孤身踏入齐国的领地,穿着舒适的装束与高于普通人的身量令齐人将她认作男子,而在她开口后,所有人就都露出惊异的表情,将她视作妖邪。


    那些小摊小贩,仿佛突然找到了可以欺压的对象,纷纷撸起袖子,势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最后,她以武力解决了问题。


    在齐国找寻一番无果后,宿明洲又来到了魏国,魏国与齐国没有太大的区别,除却核心的几座城池繁荣些。


    街道上几乎看不到什么独自成行的女子,她们的身边永远跟着至少一名男子,仿佛是她们的“看护者”。更有甚者,还有女子以帷帽遮面……


    她也走过无数乡间田地,在那里,她见到了最多的女子。


    号称男子劳作故而男子掌权的地方,田野间划柴拾草的竟大多都是女子。


    路过村中屋舍时,她见到男子无所事事地躺在柴院中晒太阳,对着跪坐在地上刷洗搓衣板的妇人骂骂咧咧。


    她还遇到一群蹲在溪水边浆洗衣物的女子,她们的脚边零散地放着几捆柴。


    她走上前,她们起初如临大敌,发现她也是女子后又对她展露出纯粹的、如阳光与山泉相碰撞出的笑容。


    她们说,她们多干些活,家里的男人便能轻松些,哥哥弟弟们可以安心地去考取功名。


    宿明洲问,那你们呢,你们不想考取功名吗?


    于是她们又突然变回如临大敌的模样,或将手中的干柴丢向她,或将手边浸满皂沫的浊水泼向她。


    这一次,她没有使用武力解决问题。


    她很难过。


    向来无往不利、惊才绝艳,十七岁便位居肃鹰营第二把交椅的宿明洲,生平第一次感到无措。


    她难以想象,这里的女子都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中。


    山的这头,究竟是怎样的人间炼狱。


    她一定,一定要快些找到太子,不仅仅为了她最敬仰的皇帝陛下。


    而被泼水的这一天晚上,宿明洲随便找了间空屋子住下,夜伴三更,却突然有个白日在溪水边见过的小妹来敲她的窗,问她可以带她走吗。


    小妹说,她不想继续待在村里,家中爹娘要将她嫁人,她才十三岁,她不想嫁。


    窗外漆黑一片,依稀星光落在小妹的瞳孔里,宿明洲蓦地便看清了她面上的局促不安。


    许是怕她不答应,小妹夸起了她,说一看她便不是一般人;小妹还说自己有个阿姐,也是十三岁就被送去嫁人了,没过一年就因生产化作黄土一抔。


    她自然不会拒绝,点点头,带着小妹一起环行过魏国后,又将她带回大周安置。


    她向皇帝陛下禀报了这里的一切,果不其然,天子震怒,生生捏碎手中帝玺。


    而后,她带上自己的亲信以及当初接生阿玉的医官郑俞,再次前来重新挨家挨户地排查。游连卿是自己要跟上的,那人是肃鹰营特聘的机关人才,与她交好。


    她知,她再次回去,确认太子身份的那一刻,便是陛下御驾亲征的开端。


    回忆如潮水般转瞬涌上心头,宿明洲望着阿玉,眸中有数不清的复杂情绪。


    情绪辗转至口中,令宿明洲的声音难得地发涩:“阿玉,其实我该称您一声殿下,您的母亲是大周皇帝。自您出生起,陛下便将您封为了太子。”


    “大周的所有臣民,都在等待您的归来。”说完,宿明洲单膝点地,并从怀中取出一枚匣子打开递给她。


    这句话与她的举动当真是重如千钧,阿玉从来没有被人这样跪过。


    但阿玉没有犹豫,当即上前将她扶起:“你先起来,无论如何,你都助力了我们良多,你首先是我们的恩人。”


    “明洲,虽然我们认识时间不多,但我们算是朋友吧?你就和从前一样,不用称呼‘您’。”阿玉将她扶起后接着道。


    匣子仍展开在宿明洲的手中,里面装着一枚碧玉色、小巧精致的玉玺,看起来价值连城。


    “这是陛下要我交给你的,代表大周太子的印玺。”宿明洲应下阿玉的话,摊开的手却未收,这是她一定要交给阿玉的。


    大周,太子。


    阿玉垂眸望向这枚象征无上权力的印玺,心中百感交集。


    曾几何时,她还侍奉着魏国的太子,一夕天翻地覆、劫后重生,她竟也能成为太子。


    “我是在做梦吗?”阿玉的声音沾染了几分飘渺,似她如在云端的心境。


    她不知穷人乍然暴富是什么感觉,哪怕有过往的种种猜测在前,在宿明洲这回确切地向她告知身世时,心中仍旧升腾出“好不真实”这四字。


    收下吧阿玉,这是本该属于你的。心中有道声音在对阿玉说。


    见阿玉迟迟没有接过印玺,宿明洲仍摊着手,耐心地等待着她。


    “阿玉!我掐过自己了,疼的!”严凤霄毫不客气地掐了自己胳膊一道,作为局外人,她都着急死了。


    “要不你再掐我一道,你肯定没有做梦!”严凤霄撸起袖子,将手递给她。


    线条流畅的结实手臂横在阿玉眼前,阿玉摇摇头,替她整理好衣袖,妥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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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回至她的身侧。


    “……疼的!”


    在宿明洲与严凤霄倍感意外的目光中,阿玉狠狠往自己的胳膊上拧了一道。


    而后阿玉笑了,笑中带泪。


    她郑重地接过装着太子印玺的匣子,努力让眼泪止在眼眶中,她问:“我的母亲,是位什么样的人?”


    “陛下原是位性情中人,她对我有知遇之恩。”说起姒英,宿明洲不禁露出笑容:“陛下登基前是太上皇的长女,也是钦定的继承人,万众瞩目、备受宠爱,走到哪都有数不清的追随者。”


    “年少时的她是个极骄傲的人,我行我素,不按常理出牌,甚至有些浑不吝,据说太上皇经常拿鸡毛掸子撵她。”


    “这些许多都是我师傅告诉我的,她与陛下还有丞相是至交好友。原本,你我之间,也该如此。”说到这里,宿明洲停顿了下。


    “她酷爱美酒,擅长打马球,脾气火爆,但向来愿赌服输,与我师傅便是不打不相识。”


    “后来她早早登上皇位,收敛了少年心性,愈发沉稳。”


    “虽然前面听起来她似乎是位精通玩乐的人,但她从未荒废过学业,做太子时处理政务便得心应手,且自有一番独特见地,所以太上皇才放心地早早退位。”


    “她真的是位天生的明君,既有手腕又施仁政,大周在她的治理下蒸蒸日上,百姓都有田地,不受世家压制,寒门亦出头之路。”


    “我是陛下亲点的武状元,我出身寻常,儿时吃穿不愁便是受恩于陛下颁布的分田政策。”


    “阿玉,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我定知无不言。”宿明洲认真地注视着阿玉,见她眼睛又变得亮晶晶的,心中与有荣焉地生出喜悦。


    一位强有力的女子形象在阿玉的脑海中勾勒成型,令阿玉下意识地心驰神往。


    年幼时,阿玉在知道养母并非亲生后,总期待亲生母亲会来接她回家。养母对她刻薄,她便寄希望于一位温柔似水的母亲。


    在宿明洲的描述中,她的母亲显然不是这样的形象,但她却情不自禁地为宿明洲口中的她而着迷。


    温柔很好,但母亲也可以不温柔。


    阿玉心口酸酸的,像吃了口极酸的果脯,又像整个被包裹住。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我叫什么了吧?”阿玉先问了一个较为轻松的问题。


    “你的母亲姓姒,她为你取的名字正是‘玉’。姒是大周的国姓,姒氏一族之所以成为国姓,概因你们这条血脉特殊,只会诞下女儿。”说完大周的一切,宿明洲不再藏着。


    以诞下女儿为尊,真好啊。阿玉与严凤宵对视一眼心中感慨万千,接着抛出那个更为沉重、严峻的问题:“明洲,那我是怎么丢的呢?”


    “大周与魏、齐两国不同,向来只知母而不知父。陛下此生栽下的最大跟头,便是因偏宠一人,让人确定了你的‘父’。”说到这里,宿明洲的神情变得凛然起来:“你出生后不久,就被两位拈酸忮忌的侍君送去了廉作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