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漾内灯光迷离，吧台处气氛凝固。许致远不自觉攥紧手机，亮着的屏幕上还洋溢着裴玟幸福的笑脸。


    “你找她什么事？”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常，不让陈捍予察觉到他的紧张。


    从年纪上看，他是大了男主七八岁的成年人；从硬件条件来说，他家财万贯，比起目前还是穷学生的男主不知道强多少倍。


    按理说他没什么好发怵的，但许致远一看见陈捍予，依然浑身发麻，心脏加速狂跳。


    他很想仰头问苍天，为什么又不按照原著的内容走啊！


    原著这个时间段里不是男女主暧昧的时候吗？到底哪里出了差错，男主竟然会大晚上的突然跑到夜漾来找裴玟？


    是和白天裴玟去他家楼下那件事有关吗？


    许致远大脑狂转，却猜不透其中的关联。


    “她来不来？”陈捍予揣着兜，低头立在吧台前，“我只找她。”


    言下之意是你许致远不要多管闲事。


    这其实是好的。


    许致远在心里宽慰自己，这可是男主，是曾经当着他面亲自把一个路人甲克死过的煞星。


    从那次以后，男主在他眼里就和死神来了没什么区别。


    应该听话的，违逆小说男主对于一个路人甲来说基本上等同于死罪一条。


    可如果告诉裴玟，一定会让她陷入危险；但若不说，违抗小说男主的意志，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天爷啊……看着男主直愣愣立在吧台前，一副得不到说法就一定不会离开的样子，许致远焦虑地想拔掉自己所有的眉毛。


    思索再三，当前唯一方法只能先稳住陈捍予：


    “这样吧，你去空位上等一下，我看看能不能联系到她。”


    陈捍予迟疑几秒，才微微点头，许致远松一口气，叫一旁的服务生带他安排一个空闲的卡座。


    “坐这里？”刚到卡座附近，陈捍予就顿了一下，神情复杂。


    “啊，是的，您不喜欢的话，我带您换个地方？”


    夜漾卡座低消都是四位数起，服务员有眼力见，看出大老板对这个男学生挺客气的，态度非比寻常，安排陈捍予来坐A区。


    今天A区订的客人不少，只有这个卡座没订出去。


    一般来讲，尽管它所处位置的观赏性很好，但确实经常会空着。


    说起原因，倒也没什么特殊的，不过是有个常爱订这个卡座的女客人，去年在夜漾门口被一个扳手砸死了。


    有的人忌讳这个，就不爱坐，但也有的人觉得没什么，毕竟那个女人也都死一年多了。


    服务员紧张观察陈捍予的表情，不知道对方是否了解这个卡座的过去。要是介意的话，他也只能从已经订好的卡座里得罪得罪，给他安排一个别的。


    好在，这男学生虽然多问了一嘴，但最终没提什么异议，还是坐在了这里。


    服务员张罗着给陈捍予倒饮料上小吃，而他坐在一年前熟悉的位置上，不禁有些恍惚。


    这是杨沫爱坐的位置，陈捍予再清楚不过。


    是刻意安排的吗？还是巧合？


    去年他在这个卡座上被她拦下灌酒，是二人的初见；她不辞而别的一年后，他抓到一个谎称是她的骗子，却又被安排在这个卡座会面。


    黎小靓说，她叫裴玟。不是杨沫，可是这个裴玟有什么动机借杨沫的身份给他钱？又为什么安排他坐在这个卡座？


    难道真的还是杨沫，只不过故意换了名字？


    ……如果来人真是她，他又该说什么。


    陈捍予冷漠的脸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有衣兜里紧攥的手昭示着他的紧张。


    要质问她吗，质问她一年前为什么没有在约定的地方出现，质问她为什么明明一遍遍在他耳边起誓会让他安全幸福，最后却消失的毫无音讯？


    是他傻，轻信了一个只认识了一周的女人，还站在那里等了她一天。最后等到耽误了末班车，他步履匆匆赶回家时，才发现他的畜牲爹恰好在当天回家，为了找赌金，把卧室里的奶奶打晕在地。


    陈捍予回去晚了，最后送医不及时，奶奶彻底失去了左耳的听力。


    从此以后，他不再去任何曾经和杨沫有关的地方，把她送给他所有的礼物也全都换成现金，用最快的速度花光。


    他以为这样就能把她带来的伤害抹去，但直到蹲级后，他遇见了黎小靓，又看见女生脸上显露出那种对自己熟悉的、义无反顾的偏爱，他才发现自己一直没有忘记杨沫。


    确切的说，他一直在恨她，他也在恨那个痴心妄想，奢望感情的自己。


    恨自己明明从小就看管了人性无常，偏偏蠢得不长记性，一周的甜言蜜语就足够他晕头转向。


    陈捍予后仰在卡座沙发靠背，手不安的摩挲着，又犯烟瘾了。他从口袋里摸出烟，不顾泛肿嘴角的疼痛，叼上。


    身上没带打火机，他抬眼想找服务生借，却一眼看到了在耳边举着手机的许致远，鬼鬼祟祟地向夜漾后门处走去。


    .


    裴玟换上了睡衣，嘴里叼着饮料吸管，还在浏览相亲网页。


    “二十四岁，某央企职工，笑容灿烂，热爱运动……”


    各方面条件都很好，唯一可惜年龄小了一点，可能包容不了翟诺北那种混蛋自私的作风；但年纪要是太大，很可能也受不了他那张欠嘴。


    裴玟扶着不停跳动的额角，越来越觉得自己想助力翟诺北整改私生活，再找个安稳人家嫁了这件事难于上青天。


    这相亲网站上的每一位女性都很优秀，不知道谁家愿意娶进门一个翟诺北这样，除了脸能看，剩下全身都是刺儿的女婿。


    正头痛着，手机铃声突然震动起来。


    裴玟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有些讶然接通了电话：“喂？许老板。”


    “裴玟，是我，你现在在哪儿？”电话那边的声音刻意压低，语速飞快，透着说不出来的紧张。


    “我在家，怎么了许老板？”裴玟心里一急，也站起身来，把手机牢牢贴近耳边，“语气这么焦急，是翟诺北有什么事吗？他不是刚到夜漾？！”


    “什么？！”许致远只觉得大脑一阵阵发懵，远处好像有一道圣光，已经为他照亮了奈何桥的影子，“你说翟诺北也来夜漾了？？？”


    “……对啊，你打电话不是为了他的事吗？他刚和我说在夜漾有个约会……”


    “我没看见他在夜漾，可能还没到。”


    “那……打电话是？”


    “是另一个祖宗，裴玟，是陈捍予！”


    “他手里拿着沓钱，不知道为什么，来夜漾点名道姓的要找你。”许致远满脸痛苦，摁着自己眉心，“这来一尊大佛我就够头疼的了，翟诺北也要来？……我说，男主男二要是直接在夜漾打起来了，系统怎么判定？这事儿总不能算我的吧！”


    裴玟一听见陈捍予的名字就是一阵发愣，她误以为黎小靓已经说服了男主，却没料到这实际上很可能只是男主假装答应了黎小靓而已。


    他为什么一定要见自己？


    这实在太偏离原著了，风险极高。裴玟甚至觉得自己一旦赴约，哪怕一个字回答的不好都既有可能让波动的PSI数值超过红线。


    这不是好事情，和翟诺北无关的剧情，她应该越少接触越好。


    “我能不能不去？”裴玟叹一口气，心脏像打鼓一样狂跳。强烈的不安瞬间席卷了她全身，手脚一片冰凉。


    电话那边的许致远沉默了半晌，才回复：“是，你最好不要来，我看陈捍予找你肯定是有特殊目的，他又是男主，系统关于有他的剧情监测估计肯定比翟诺北要高一个等级……你最好不要来。”


    “但我不去，肯定会给你带来麻烦。”裴玟语气焦急，“许老板，我不去你怎么和陈捍予交代？”


    “我不交代。”许致远把电话用肩膀夹在耳侧，两手推开夜漾的后门。刚才电话里沉默的空隙，他已经拿着车钥匙跑了出来，“我直接走。”


    裴玟：“……”


    “咱打不起还躲不起吗，他要等，就自己在夜漾等吧。”许致远捋了一把因为狼狈逃窜散到额前的头发，加快奔向自己车的脚步。


    “我给你打电话，也是告诉你一声，不要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按照你今天给我大概讲的，哪怕他们这些主角在夜漾打翻了天，只要咱们没参与，就追究不到什么责任，是不是？”


    裴玟没想到事情还可以这样解决，她忍不住笑了：“按理来说，是的。”


    电话那边女声的浅笑引得许致远耳朵不自觉麻了一下，他远远看见自己张扬骚包的粉色玛莎，念头涌动间，他不自觉问裴玟：


    “那让他们在夜漾打吧，你现在闲着没事的话，我去接你出来？”


    裴玟愣了一下，看着时间，晚上十点：


    “出去干什么？”


    “给你挑拐杖啊。”许致远笑着，“我说好要赔你的，另外，咱们下午还有很多事情没讨论，可以再一起考虑考虑，陈捍予为什么要找你。”


    “毕竟，这次算躲过去了，下次呢？”


    这番话不无道理，裴玟面色也不自觉沉了下来，陈捍予这边的事情确实需要解决，但是没必要麻烦许致远：


    “许老板，谢谢你这么细心，不过这些事情真的还是不要再牵扯到你了，我自己想办法吧。而且我的脚也好的差不多了，你千万不用再破费了。”


    许致远愣了一下，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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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料到自己会被拒绝。这种大事，裴玟竟然不愿意找个人分担。明明两个人已经身份明牌，同为路人甲，裴玟怎么总是对他这么客气。


    他不自觉想起她朋友圈的那张照片，也想起下午时候翟诺北自然环住她肩膀时两个人熟稔的姿态。裴玟显然不会对翟诺北客气成这个样子，他对她来说是朋友，是暗恋的对象，更是家人。


    尽管，她对翟诺北来说，可能撑死了也只算一个没必要的备胎。


    粉色玛莎到了，许致远斜倚在车前盖上，语气也沉了一些：“好，既然这样，我也不就多管闲事了。陈捍予的事情怎么办，你自己考虑吧……”


    “什么事情？”一道清脆的女声突然在旁边响起，吓得许致远浑身一哆嗦，差点把手机扔了。


    他回头，惊愕地看见女主黎小靓正背着书包站在他身后，许致远心脏受到一阵暴击，登时惊慌失措地喊了出来：“黎小靓？”


    黎小靓戴着黑框眼镜，头发有些凌乱，面色非常严肃，直直看着许致远：“你认识我？”


    她刚被翟诺北忽悠着，向老师撒谎，提前翘了半个小时的补课班。原因是翟诺北突然发微信告诉她江湖救急，裴玟喝多了在夜漾耍酒疯，见到人就当成猪蹄狂啃。


    黎小靓急得拎着书包就赶来了，结果刚下车，就听见了陈捍予的名字，她顾不上别的，大跨步赶过来抓住了“犯罪嫌疑人”。


    许致远吓得已经不敢说话了，屁股底下的玛莎拉蒂仿佛是刑具，他手不自觉抖着，听电话那边裴玟也同样惊讶地问：“怎么回事许老板？你碰到女主了？！”


    这哪是碰到女主，这是碰到女鬼了……


    许致远战战兢兢的，听面前黎小靓继续皱着眉质问他：


    “你刚才打电话说什么处理陈捍予，怎么回事？就是你派人打的他吗？”


    天爷啊，原著里的黎小靓不是敏感多疑又自卑的吗？什么时候这么咄咄逼人了……


    许致远大脑一片发懵，说不出话，黎小靓却没什么耐心，她焦急地扭头，对着身后的方向问着：


    “到底怎么回事？刚才在车上，你不让我给裴玟姐打电话，现在一下车，又被我听到有人算计陈捍予……你是故意骗我过来的吧？陈捍予挨打你知情？”


    “我可不知情。”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车后响起，接着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晃着走了出来。他随意用胳膊夹着外套，歪着靠在许致远的玛莎旁边，冲许致远打了个招呼，


    “致远，好巧啊，又见面了。”


    是翟诺北。


    “我刚停好车，就看见你在这一脸幸福的煲电话粥。”翟诺北盯着他，视线慢慢从许致远的眼睛落到手机上，“跟谁打电话呢，我是不是认识？”


    许致远从来没觉得他脸上挂起的微笑这么瘆人过，缓慢移动的视线像冰冷的毒蛇，贴着划过猎物。


    一个男主他还对付不了，只能落荒而逃，现在面前又多了个女主！女主身后还加个男二！


    许致远前有狼后有虎，唯一的救命稻草只剩下手里掐着正在通话中的手机。


    电话这边，裴玟独自在客卧里坐立不安，耳朵紧紧贴着手机不愿意放过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细微的电流声里，除了许致远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她也听到了黎小靓和翟诺北在说话。


    裴玟冰凉的手脚僵在原地，明明还站在地板上，却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她的心像勾了一块铁秤砣，不断地飞速下坠。


    翟诺北是说要去夜漾，他出现在夜漾的底下车库，她不意外。


    她意外的是，翟诺北和黎小靓在一起。


    这个事实像惊雷瞬间劈中了裴玟，半小时前微醺的翟诺北倚在车窗边，对她微笑着说今晚有约会。


    ……他约会的对象竟然是黎小靓？为什么？


    裴玟瞳孔不安地晃动着，她明明每天都仔细查阅两个人的微信，没有任何的聊天记录，这些天里翟诺北和黎小靓也再没有交集。


    丝毫预兆都没有，他就这么突然和女主出去约会了。而且还是在明知道裴玟认识黎小靓的情况下，刻意瞒着她去的……


    翟诺北之前不是这样的，他再混蛋，再风流，都没有把手伸向裴玟的任何一个朋友，为什么到黎小靓这里就是例外？主角光环的魅力真就这么强大？


    电话那边还在说什么，但裴玟一阵耳鸣，已经听不清了。


    男二和女主明明在原著里几个月后才会再次相遇，却突然提前到了今天晚上。


    裴玟想不通原因，也不敢想。强烈的心慌折磨着她，顾不上还裹着纱布的脚，她冲出房间，对电话那边的许致远匆忙请求：


    “许老板，你先别挂电话，我马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