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悬崖峭壁之上

作品:《攻略一朵黑莲花够她累的了 · 逐影斋

    马车换乘了三架,出走月余,总算是抵近大齐东南边境。接下来,还得徒步一道悬崖峭壁上的小路,往下才能到达阿青的故地,勐往村。


    勐往村地势极低,背靠悬崖峭壁,面朝勐渡天堑,里头支流纵横,密林遍布。往好听了说是与世隔绝,桃源胜地,说难听了便是荒郊野岭,闭塞之地。不仅终年潮湿阴暗,还多蛇虫鼠蚁,寻常人到此处,稍不注意便会被蛰咬,染了疫病一命呜呼。


    当初乔苑珠从桑桑国一路往东捉妖驱邪,途经了此地,也是废了好一番功夫才翻过山去。先是想办法渡过那条宽似通天的勐渡河,再用烟熏火烤躲过密林当中的飞禽走兽,最后攀过那道悬崖壁,才算是正式进入大齐境内。


    攀上悬崖,已是废了她半条命,当年还要拖着个惊魂不定的阿青,比之捉妖,不止是难了一星半点。


    走了月余的时间,阿青的病早就好了,行李也减轻了不少,两人一人一个包袱到了一条小道上下了马车,开始徒步,距离下勐往村的悬崖边,还有一小段距离。


    从下了马车乔苑珠就觉得不对劲,原本这上头就有一处村庄,可是鲜有人烟,连个鬼都见不着,细细听还有巨浪的声音,虽说这悬崖下边儿,勐往村往外走就是勐渡河,可断不至于这么远就听见浪声。


    这么多年没回来过,别说乔苑珠,就连阿青也不认得路了。人生地不熟,光凭她们两人,还是颇为不妥,得找个当地人了解一下情况,再探个路。


    她一边走,一边寻人,转过一座三层小楼之时,总算看见一个挑货郎从小楼背后的巨树底下走过,那挑货郎头发花白,一看就是世代居住在此处的。乔苑珠连忙上前搭话,态度颇为礼貌和善。


    乔苑珠没有施晏京城的礼,只是微微抱手躬身,问道:“老伯,请问下,您知道勐往村怎么走吗?”


    她自觉态度已经是十分好了,可她还是从那挑货郎脸上看到了不解和警觉,她试图再说上两句,只见到那挑货郎货也不要了,转身拔腿就跑。


    乔苑珠拽上阿青边跑边喊:“你跑什么?我们就是问个路!你的货不要啦!”


    只见那挑货郎还转过身来嘟囔了几句,像是骂人的话,可她听不懂,这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语言不通,那人定是将她们俩当成外乡来的土匪之类的。


    乔苑珠憋了一口气,三两步跑上去拽住了挑货郎,对着阿青道:“你用你们这儿的方言跟他说。”


    阿青一脸窘迫,道:“娘子,这么多年,我都忘了这儿的方言了。”


    乔苑珠一脸震惊,哪有将自己家乡话都忘了去的,没好气地道:“记得多少说多少,问清楚路怎么走就成。”


    阿青点点头,用方言跟乔苑珠手底下一脸惊恐的挑货郎道:“老伯,我们从晏京来,是为探亲,我老家就在勐往村,想问问勐往村的路怎么走?”


    挑货郎一听是本地口音,这才松了一口气,一把从乔苑珠手底下夺过衣领,道:“勐往村早就被淹了,去不得啦。”


    阿青闻言震惊不已,接着问道:“被淹了?怎么会呢,我记得当年村长带头修了防洪工事,朝廷也是拨了款的,如何会?”


    挑货郎见她了解些事情,料想她是本地人子,成年后嫁出去了,遂道:“你工事修得再高再牢固又如何,一个巨浪就能给你拍散了。”


    阿青有些心惊,焦急地接着问道:“那勐往村里的人呢?”


    挑货郎见她有些慌了,连忙安慰道:“人不知道,勐往村淹了,整座村子都被冲到了勐渡河中央,那勐渡河险,谁还敢过去?只能远远看着个影儿。当初我们村嫁到勐往村的姑娘们也早就跟家里没了音信,咱们村里好几户都立了衣冠冢,只当她们都死了。”


    阿青听完脚站不住,乔苑珠连忙将她搀扶到树底下的巨石上靠坐着。那挑货郎见到阿青一脸悲痛,心中也有些不忍,三两步跑回去捡了先前逃命落下的货,从里头挑了个皱皱巴巴的饼递到阿青手中,又道:“我们也是猜测,这么多年没人再跟勐往村有联系,至于上头的人还在不在谁也不知道,若是你们当真要去,我便给你们指路。”


    阿青泪光闪烁,道:“老伯,我是勐往村的孩子,我想上去找我爷娘,还有阿兄。”


    挑货郎拍拍她的背,道:“说起来,原也有胆子大的,在勐往村被淹了之后还想过去一探究竟,可是就算下去了悬崖,还有条大河横着,那浪高得,能拍死人,也就劝退了许多人。”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原先去勐往村的路被封了,你们要去,就走那山后头的小道,一路寻着人踏过的痕迹往下,路走一半,在右手边的崖壁上有个小木屋,去找那个瞎眼的船夫,叫他送你们到河中央去。”


    挑货郎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若是路不好走,就回来,你有这份儿孝心,你爷娘和阿兄也怪不上你。”


    挑货郎走后,阿青将话一五一十都转述给了乔苑珠听,乔苑珠心下觉得,这淹了勐往村的浪蹊跷,寻常人都过不去河了,有为何还有个船夫住在峭壁上。


    眼下线索全无,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下悬崖的路实在称不上是一条路,全都没在树丛里,只能隐约看见个痕迹,有时候还会踩空,因为两阶高度差距太大,险些直接栽下去,两人一路无言。


    行至半途,太阳往西边儿靠近了许多,终于见到了悬崖上吊着的小木屋。


    那木屋仅凭一个硕大的铁钩吊着顶,脚下不着地,风一吹晃得十分厉害,悬崖壁上的小道离那木屋的坎都还有一小步的距离,就着空档往下看,人的腿都要吓软,若是月黑风高,岂不是想死就是一步的事。


    乔苑珠有些恐高,都到了小木屋面前了,说什么都跨不出那一步,加之小木屋被风吹得还在摇,她就更不敢了,好在阿青小时候在此处生活过,爬高下低都是家常便饭,遂由阿青去敲门。


    阿青敲了半天,不见有人回应,遂围着小木屋外一人宽的平台转了一圈儿,忽而听得她大叫。


    “娘子,你快来看!”阿青惊叫。


    阿青懂分寸,且跟了她多年,绝不是个随便大惊小怪的性子,乔苑珠深知那头有异,咬咬牙,闭着眼,一步从万丈悬崖跨过去了。


    乔苑珠未等到心境平复,便快速去到阿青那头,刚转过转角,首先是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接着一面被血糊满的墙出现在她眼前。


    那血糊的墙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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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乱随性画的。


    上头用血写满了不知名的符号,那些符号也不是随意摆放,而是按照一定规律排列归置,最终形成一个更大的不明含义的符号,而这种符号通常都是一种阵法,至于是驱邪的阵法,还是作祟的阵法,那便不得而知。


    乔苑珠还在仔细观察血墙上面的符号,思考着要不要记下来让闲闲传回去让章道长看看,忽然又想起自己离开时的那个态度,心中顿时升起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她没法形容那种感觉,像是一颗心被人生生攥紧,说不清道不明,总之是令人不悦的感觉。


    就在她跟阿青还在沉思之时,突然间一张骨骼分明、沟壑纵横的脸伸到她们面前,那张脸上已经分辨不出眼睛的位置,只剩下鼻子和嘴,再加上血墙的映衬,显得十分恐怖诡谲。


    阿青大叫一声,将乔苑珠拉到身后,哆哆嗦嗦地道:“你是谁?”


    那人听见声音,确定是有人,才从转角走出来,嗓音沙哑,道:“哪里来的小畜生,上我的地盘儿来撒野?”


    来人是个三四十的中年人,因为没了眼睛,手中拄了根拐,身型佝偻,瘦可见骨,因为常年生活在这风吹雨淋的地方,皮肤十分干枯,看起来要比他实际的年龄还要老几岁,虽说出口还是方言,但是口音没有先前的挑货郎重,故而乔苑珠也听得懂。


    阿青听不得他口出狂言,道:“嘴巴放干净点,你这里又没锁门,又没写生人勿近,闻到你这儿有血味儿才过来瞧瞧,我们还没追究你是做什么的呢?”


    那人重锤了一下手中的拐杖,震得小木屋地板狠狠晃动了一下,道:“哼!寻常人谁会来这儿,既然找到这儿,就是寻船夫,你还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


    阿青没好气,道:“谁知道你是不是船夫,在自己住的地方做这种血腥诡谲的东西,一看也不是什么好人!”


    乔苑珠见二人对峙不下,只得出来打圆场:“大哥莫怪,我们的确是来寻船夫的,只是实在是被这面墙吓到了,腿软,这才一时没走开。”


    那人不愿意与乔苑珠二人纠缠,口中碎碎念着往屋前走去,乔苑珠给阿青递了个眼神,俩人一起跟着船夫进了屋。


    船夫的屋子里只有一盏马灯,十分昏暗,另外还有一张破烂又潮湿的小床十分扎眼,除此之外,便是满屋的血符纸令乔苑珠在意。


    船夫没阻止她们俩进屋,兀自找了小马扎坐着,道:“最近去不了勐往村,两位请回吧。”


    阿青对他没好感,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勐往村?”


    船夫正在喝水,听阿青这么一说,便将剩下的半碗水朝阿青泼过去,道:“有脑子都问不出这句话。”


    “你!”阿青气坏了,她当然知道,这里只能去勐往村,只是想与他斗气。


    乔苑珠轻按了一下阿青的手臂,朝着船夫道:“我瞧大哥屋里屋外,不是符纸便是法阵,还想请问大哥,究竟是天气使然,还是……有妖邪作祟?”


    船夫忽然顿了一顿,又起身去倒水,折腾了好半天,突然转过头来对着乔苑珠二人咯咯笑,在那张没有眼睛的脸上,无论做什么表情好像都会变得更加诡异,他道:“当然是妖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