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丢下手中的活计，跑去仓房一看，便见谷仓角落的一袋麦子被打开，在油灯的照射下，一簇簇嫩绿的麦芽长势喜人。


    白青山跨进谷仓，将白老婆婆扶了出来，又把那袋麦子也搬了出去。随后举起油灯四下查看一番，发现是谷仓角落上面的瓦片烂了，前几日下雨雨水浸湿了谷仓角落，导致这里堆放的麦子也被浸湿，天气晴一会儿又下一会儿雨，给麦子发芽创造了很好的条件。


    林秀娘找了个大簸箕，把这袋麦子全部倒了进去，白老婆婆拿手划拉一翻后，瞬间犯了愁：“唉，麦子全都发了芽，也不晓得能不能唭？”


    林秀娘想了想，不确定地道：“应该能唭吧，豆芽都能唭的。煮熟后先给猪唭，猪没得事，我们人就没得事。”


    “嘞么多的嘛，天气大，放不了几天就坏了。”白老婆婆继续发愁，脸都皱成了一团儿。


    “阿婆，舅娘，这些可以用来做麦芽糖，咱们来试试嘛。我前些日在梦里受人指点，将麦芽糖做了出来。”白玉媞会做麦芽糖，见两人发愁，她也很想为家里做些事，遂借口于梦中受人指点。


    “当真？！玉儿，嘞人长什么样子？”白老婆婆惊喜道，想了想，脸色又变得严肃起来：“前些日就教了麦芽糖的做法，莫不是早就算到咱们家谷仓会漏雨，所以提前托梦于玉儿？定是如此，嘞位神仙定是与玉儿有缘，不忍心见玉儿过得太苦，专程来梦中点化一二。玉儿，阿婆不该打听仙人的长相，嘞是你的造化，嘞件事日后也莫要对外人说起，都说天机不可泄露，说多了只怕仙人会恼了你。”


    “娘说得对。嘞件事我们几个晓得就行了，不要再给其他人说。”林秀娘也很赞同白老婆婆的话。


    “嗯。”白玉媞重重点头，心头却松了口气。阿婆将谎圆得这样好，给她省去了不少事，也不必再担心大哥那里。


    想了一下麦芽糖的做法，白玉媞问道：“阿婆，咱家有糯米吗？一斤小麦需要配十斤糯米，还要一些炒香的芝麻和黄豆，黄豆要磨粉。”


    白老婆婆应道：“有糯米和黄豆，去年中秋节打了糍粑，腊月没打，还剩了许多糯米。玉儿，啷个需要黄豆和芝麻呢？小聪以前进的麦芽糖没得嘞些哒？”


    白玉媞神神秘秘地道：“阿婆，我做的麦芽糖与外面卖的不一样，等做出来你就晓得了。”


    白老婆婆一听，不知脑补了什么，眼里顿时放出光芒，欣喜道：“你幺嘎婆屋头去年种了芝麻，阿婆嘞就克要些来。”


    白青山进仓房把家中的糯米全搬了出来，只有大半麻袋。要把全部麦芽做完，白家的糯米不够，白玉媞决定先做出一些来给大家尝尝。于是和林秀娘将发霉的麦芽挑选出去，称了四十斤糯米和适量麦芽，因为麦子发芽了，就多加了些。


    糯米需要先煮成糯米饭，林秀娘把锅里煮好的猪食舀出来，用甑子把糯米饭煮上。


    白老婆婆回来后，把芝麻和黄豆拿进灶屋，等饭煮好之后再炒。接着拿来大木盆，把麦芽淘洗了一下，随后把菜板放进木盆里，用刀将所有麦芽剁碎，剁碎的麦芽揉搓一番，加入适量水浸泡。


    这时饭煮好了，白玉媞找来一口大缸，倒入开水，把糯米饭全部倒进缸里，随后用长木勺搅拌糯米吸饱水分，直至变成米粥一般。


    “舅娘，你把木盆里的麦芽和水都倒进缸里，然后用勺子搅拌均匀。”


    “好。”


    待林秀娘搅拌均匀后，白玉媞进灶屋拿来木锅盖盖上，并对两人解释道：“天气热，发酵一个半时辰就够了。”


    过了一会儿，割猪草的白长吉和洗衣服的白露儿回来了，看着院坝里的水缸，十分好奇。


    白长吉把背篼搁下，便想去打开木锅盖瞧瞧，被守在一旁的白老婆婆阻止：“吉娃儿等哈儿在看，嘞是要做麦芽糖的，现在还不到时辰。”


    白长吉不再动打开看看的念头，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惊喜道：“阿婆，你从哪里学会做麦芽糖的？花了多少钱？真好，嘞下子咱们家能挣不少钱了！”


    白老婆婆含糊道：“是花了些银钱，不过都是值得的，好了，克帮你爹磨麦子吧。”


    “阿婆，我和大姐、二哥进山里摘些刺泡儿。”白玉媞想到前世各种口味的棒棒糖，突然觉得可以尝试一下。


    白老婆婆欣然点头，她对白玉媞等下要做的麦芽糖充满信心，这可是神仙传授的法子，绝对和其他人的麦芽糖不一样。


    三人提着篮子，向印象里刺泡生长得多的地方走去，这时节山上刺泡儿很多，以免刺泡儿碰烂，篮子里垫了张芭蕉叶。将近午时，太阳高高挂在天空正中央，热得三人汗水长流，待装了大半篮子后，三人才下山回家。


    把刺泡儿淘洗后放在筲箕里沥干水分，一家人吃完晌午饭，缸里的麦芽糯米差不多发酵好了。水清清的，一点都不浑浊，白玉媞尝了一下，水已经是甜甜的了。


    白玉媞让白老婆婆拿来纱布，把缸里的混合物舀到纱布里榨出汁水，再将所有的汁水倒进洗干净的锅里，大火熬至变浓稠，转小火继续熬。中途林秀娘和白老婆婆轮换着，不停搅拌锅里，避免糖水糊掉。其他人也不想睡午觉，就围在灶屋里看着。


    趁着这空档，白玉媞开始分配任务。白青山把炒熟的黄豆磨粉，白露儿用纱布把刺泡儿汁水挤出来，白长吉洗两根两尺左右长，表面光滑的竹子，竹子洗干净后泡在水里，全部留着备用。


    锅里的液体不断沸腾，直至出现一个个牛眼泡，这时盛出部分麦芽糖，稍冷却后与刺泡儿汁水混合。锅里铲子再搅拌时会感受到阻力，锅铲上能挂糖并成片状，拿双筷子沾上糖液，对着筷子中间一吹，大串糖泡就出现了，再用手指弹一下糖泡，若能成灰,麦芽糖就算熬好了。


    “祥娃儿，灶里的火快些退掉。”白玉媞对烧火的祥娃喊道。


    此时的麦芽糖已经变成了黄褐色，黏稠细腻且丝滑，把熬好的麦芽糖装进陶盆冷却。再把混合了刺泡儿汁水的麦芽糖液倒进锅里，不停搅拌，直至筷子上能卷起糖来。这种麦芽糖是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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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竹签上吃的，不能熬太老。


    沾到锅里和铲子上的麦芽糖，被白老婆婆刮下分给大家，刮不下来的就舀了瓢水进去，烧开后喝糖水。


    “好甜！比小叔拿回来的还好唭！”祥娃舔了舔嘴角，脸上被麦芽糖和灶灰糊成了小花猫。


    “加了刺泡儿的麦芽糖也好唭，酸酸甜甜的。”二号小花猫福豚喜滋滋地道。


    灶屋里的其他人也是笑吟吟的，心头充满对未来的希望。


    准备的其他东西还没用上，林秀娘看向白玉媞，问道：“玉儿，接下来做啥子？”


    白玉媞瞅了眼屋外，此时太阳还剩半个露在外面，绚丽的晚霞辉映着大地。便回道：“要等麦芽糖冷了再做，先吃晚饭吧。阿婆，幺舅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白老婆婆一边揉面团，一边道：“村里到县城坐牛车要两个半时辰，不晓得办事要耽搁多久，说不定要到亥时才能回来。不等他们了，咱们先唭饭，我给小聪说了的，摸黑赶路太危险，太晚了就歇在县城或村店，明日再回来。秀娘，克坛子里抓点酸菜，晚饭唭酸菜馎饦。”


    酸菜馎饦，就是酸菜汤煮的面片。面片薄薄的，形状各异，吃一口馎饦再喝一口酸菜汤，格外酸爽开胃。


    吃完晚饭，待那锅原味的麦芽糖变得温热，表面发硬内里还是稀软时，就可以扯糖了。炒香的芝麻混合到糖里，几人洗干净手，水不要揩干，手上有水可以防粘。一人握住竹子，一人取出一半糖缠绕在竹子上，慢慢地扯啊扯，棕褐色的麦芽糖开始发白，这时将另一根竹子穿进糖里，转动着竹子继续扯。


    麦芽糖被拉扯得长长的，此时已变成了金黄色，非常有光泽感。白老婆婆和林秀娘轮换着，来回交替又扯了小半个时辰，在麦芽糖变成米白色，开始掉白丝的时候，糖就扯好了。


    两根竹节间的糖，变成了一缕一缕的模样，随便扯出一节糖来，棍子一敲就断了。竹节间的糖条全部打断，放在铺着熟黄豆粉的簸箕里，这是为了防止糖粘在一起。打下来的糖条再进行拉扯，最后一一打成手掌长的小节，麦芽糖就做好了。


    盆中剩下的麦芽糖，继续重复刚才的过程，终于在子时时分，原味的麦芽糖液全变成一节节的麦芽糖棒。


    刺泡儿味的麦芽糖晶莹剔透，酸酸甜甜，带着果子的芬芳和麦香。米白色的麦芽糖棒，脆脆甜甜的，口感丰富，其中还混合着芝麻香。


    真把麦芽糖做出来了，还是与市面上不同的两种麦芽糖，身为主要劳动力的白老婆婆和白青山夫妻，却有些恍惚起来，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娘，我困了。”


    直到被祥娃的声音惊醒，几人才回过神来，看着睡眼惺忪的几个孩子，白老婆婆忙道：“麦芽糖放在嘞里又不会跑，咱们先睡觉，有啥子事明日再说，小聪他们看样子是不得回来了。”


    虽是这样说，白老婆婆还是找了个干净的麻袋，把簸箕里的麦芽糖全装进去，用麻绳扎好，随后把两种麦芽糖都搬进了自己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