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

作品:《被渣后和暴君HE了(重生)

    盛鸢进从棘司的时候,正逢司卫换值,望见她,一队人纷纷停下脚步,立在院中朝她躬身行礼。


    她的眼神从他们身上快速掠过,极轻地点了下头,随即朝黯狱的方向径直而去。她走得很快,脚边扬起的裙角宛如灵动的蝶翼,在空中划出道道飘逸的弧线。


    黯狱在从棘司高墙外侧的院子里,院里种满海棠,纵使连日阴雨,花却依旧开得盛,满园漂浮的都是清冽的香气。


    大片白花尽头,便是黯狱的入口,那扇厚重的铁门正虚掩着,门两边各站一列身披铠甲、手持长矛的司卫。


    盛鸢抬手,制止了众司卫欲要俯跪行礼的举动,问,“里边还在审?”


    “肖大人进去已有约摸一炷香的功夫,”为首的卫士回话,朝铁门的方向看过去:“应该快了。”


    话音刚落,便听得“吱呀”一声,门从里侧徐缓推开,肖极迈步出来,走到盛鸢身旁站定,恭敬道:“殿下。”


    盛鸢看向他,“审完了?”


    “刚审完,”肖极理正衣襟,清了把嗓子,“倒算老实,没用多久就全撂了。说是南陆凰州来的流民,因这些年灾患频发,一年到头也没几个收成,住处又被洪涝所毁,徭役繁重,再加之官府久未开赈,实在穷途末路,才想着来栾京讨条生路。”


    “来栾京讨生路,”盛鸢心生奇怪,“为何没去栖流所?”


    “据他说,南陆遍地都是流民,栖流所早就空有其名,根本无力安置。”


    盛鸢蹙眉,脸上笼上一层阴霾,“他可曾向官府讨过粮?”


    “说是讨过,只得了顿毒打。不单是他,众多流民聚集起来闹过几次,都被官兵出兵镇压。”肖极看眼盛鸢,见她身上并无受伤的痕迹,才道:“他原是武行打生,会点三脚猫功夫,这次出此下策,冒险行刺殿下,也是苦于求告无门。”


    这些情况盛鸢之前便已想到,并没有觉得意外,只问,“他们既是流民,便没有通关文牒,那是如何来的栾京?”


    “躲在往来商船的船舱里,走水路而来。”


    她略一颔首,似早有所料,“别的还说了什么?”


    肖极摇了摇头,叹出口气,“无非就是诉冤屈,骂官府,求从棘司替他们作主,翻来覆去就那些话,没什么新鲜词。”


    “骂官府,骂的何人?”盛鸢心里大致有了猜想,清得彻骨的声音里透出丝丝冷意,“建良王?”


    “不止,除了建良王,还有凰州刺史,缪蔚。”


    “缪蔚。”盛鸢眯眸,衔着这个名字在唇边慢慢滚了一圈。


    她记得这是从兵部提拔上来的人,本一介寒衣,客居栾京多年,虽凭《破兵论》赢得些许名气,但碍于门第太低,一直求仕无门,直到楚浔多次在皇上面前举荐,才使他谋得武库库令一职。


    不久之后,又因楚浔保举,缪蔚得机会出任镇南军司,因监军有功,迁任凰州刺史。


    “把楚浔的案卷拿过来,同我一起去问话。”盛鸢沉思片刻,绕过铁门,朝里侧的晦狱走去,“我问,你记。”


    肖极应过,去宗案所取过案卷,随在盛鸢之后进了晦狱。


    从棘司共有三处狱室,从外至内,分别是黯狱、沉狱和晦狱。


    黯狱在最外侧,关押的是罪行较轻,以及刚逮捕、尚未定罪的的嫌犯,沉狱地处中间,羁押罪行稍重的犯人。晦狱位于棘司最深处,铜墙铁壁,戒备森严,被囚禁者所犯的皆是诸如贪污、谋逆、凶杀等此类重罪。


    晦狱内隔开三间,楚浔被拘禁在中间的水牢中,四肢皆绑缚铁链,水深齐腰,他半个身子浸在污水中,满身鞭痕泡得肿胀发烂。


    囚室内暗无天日,他蜷身靠在墙角边沿的阴影里,低垂着头,凌乱不堪的发丝无力垂落在额头,已是气若游丝。


    “抬起头来!”望见盛鸢的身影踏入,牢内看守的狱吏厉声一喝。


    伴随冷水劈头浇下,楚浔浑身一抖,悠悠醒转过来,微抬起头朝门口望去。


    最先映入眼帘的一身白,那白极净,像是漆黑夜空中涌起的一片雪雾。借着火光向上望,来人眉眼低垂,神情淡漠,白玉般莹净的面上罩着层薄薄倦意。


    光影憧憧,摇曳着映照在她身上,落下一片森然莫测,将那袭白衣也裹上肃杀。


    楚浔在朝的时候,同盛鸢见过几次,人是美人,却太过冷寂,终日板着张脸,全无生趣。


    此时他身处囹圄,不知是牢室幽深,还是心境使然,越发觉得这人清傲寡情,简直毫无人气可言。


    “承泽寺的流民,可是你命人所杀?”盛鸢踱步走近,停在他几步开外的案桌旁。


    “流民?”楚浔久未说话,嗓音干紧,嘶哑声问,“什么流民?”


    盛鸢瞥他一眼,语气加重几分,“南陆,凰州的流民。”


    “殿下真是说笑,凰州天遥地远的,那儿的流民跟我有何干系,”他动动身子,冷哼一声,讥诮道:“总不能瞧我死罪难逃,什么都往我身上抹吧?”


    “再说,”他顿了顿,伸手拂了把额前乱发,露出一张颧骨高隆的瘦脸,“我终日关在这牢里,如何命人行事?”


    “楚浔,我来这,不是来看你演戏、听你说废话的,”盛鸢侧身,朝桌上伸手,慢条斯理取过一柄短刀握在掌心,“司卫都说你身子骨硬,能扛,今日,我来试试。”


    没见盛鸢讯问犯人之前,肖极便听过不少说她手段狠辣的传闻。起初他并不相信,心想这么个娇柔瘦弱的女子,能狠到哪去。


    直到一次随她审讯,他才知平日待属下素来宽和的殿下,截然相反的另一面。


    她声音轻柔,一声尾音宛转悠长,未待完全落定,手指便快速翻转,手下刀刃疾如旋踵,瞬息已划过楚浔的双眼。


    凄厉的惨叫打破深狱的死寂,两行血泪顺着眼眶缓缓淌下,楚浔忍痛喘着粗气,呼吸乱作一团,从喉咙里挤出含混不清的几个音节,“不知......”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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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鸢眨眼,面无表情转身,又拿起一柄短刃,“那就再来。”


    下一秒,鲜血从右耳处迸溅,削落的耳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随血落入水底,在水面泛起一抹浑浊的殷红。


    疼痛逐渐加剧,楚浔歪斜着头,出于本能一般用肩膀徒劳抵在耳畔伤口处,他紧咬住牙,字音吐得稀碎,“是我,是我命人做的。”


    盛鸢挑眉,放下握住刀柄的手,慢慢落在身侧,“为何要杀?”


    “我授意缪蔚贪了他们的赈灾粮,自然要将嘴也堵上。”楚浔回头无路,已是破甑不顾,他猛吸口气,毫无顾忌朝旁吐出一口浊痰,恨声道:“被儿子卖了我自认倒霉,这些流民来上告,我能杀一个便算一个。”


    “事已至此,这些流民杀与不杀,于你而言,有何区别?”盛鸢压着声,手指把在刀柄,越攥越紧。


    “反正是死路一条,”楚浔冷嗤,言语间毫不在意,旁人的性命于他而言,与敝屐无异,“拉几条贱命垫垫背,又有何不可。”


    从一开始,盛鸢便在有意试探。她了解楚浔,此人虽浑,性子却直,行事称得上坦荡,做过便是做过,相反,若不是自己的手笔,抵死也不会认。


    眼下,对于这桩压根不曾发生的命案,他却只略作否认,便痛痛快快、心甘情愿一肩担下,盛鸢心中不免狐疑,问,“你命谁杀的?”


    “殿下何苦问我,”楚浔仰头,一双盲眼朝她站立的方向寻过来,言语间似有意回避,“若我没猜错的话,人早进了从棘司吧?”


    “姜悬?”盛鸢无声朝前走近几步,仔细观察楚浔的神色。


    楚浔脸上飞快闪过一丝犹疑,他缄默半晌,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你适才说,你被关在牢中,无法向外施命,那他又是如何得令?”


    “殿下不是有的是手段吗,”楚浔冷笑,鼻间泄出几分不屑,“问他便是。”


    盛鸢没有继续逼问,不动声色换了个问题,“姜悬他,跟随你多久了?”


    “差不多九年,”楚浔顿声想了会儿,忽而叹息一声,竟似有些可惜,“是把好刀,只是活不久了。”


    “因为他身上的毒?”盛鸢曲起手指,不甚耐烦地叩了下桌沿。


    楚浔点头,道:“三花现面,无药可解,中毒后至多能活十年。姜悬同别的杀手不一样,他跟我时就已经中了毒,那年他九岁,到如今,至多还有一年时间。上次毒发,我见他脸上三花便已尽现,想来时日不多。”


    “什么时候?”牢内阴湿,浊气熏天,混杂丝丝令人窒息的血腥味。盛鸢耐性几近用尽,声音因漫不经心的语调越显清越。


    楚浔不禁打了个冷颤,道,“这毒每月定时发作,上一次,是上月望日。”


    “望日?”审讯的过程中,肖极在旁记撰,一直未曾出声。听到这,他不禁低问一声,停笔抬头,朝盛鸢看去。


    见她循声回头,他回想片刻,又在心里确认一遍,缓道,“那不就是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