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丝绒垫上，羊脂白的莹润玉石食指大小，上方雕刻锦缎繁花，底部是篆体的“锦”字，搭配墨绿流苏，玲珑小巧。


    “好漂亮的印章。”川锦爱不释手，弯起眼睛一笑。


    周亚麟呵呵笑道：“周家有一块祖传的羊脂玉，传到现在也好几代了。老周家规矩，每个周家人都得有一枚玉印章。”


    许家众人一愣。


    许安国红光满面，激动道：“周董，您是说……”


    川锦惊讶地抬头，黎蔚对她一笑：“今天这份礼物送出去，对周家而言，和许家的婚事就算定下了。除非许家退婚，周家永远都认川锦这个儿媳妇。”


    川锦猜到这份礼物不简单，却没想到价值之外还意义重大。


    她道完谢，咬着唇，心底不知所措。


    今天她收了这份礼，以后想退婚就难了，她要是退婚不和周霖灿合作，这玉退还是不退？


    退，印章上刻了她的名字，还有锦上添花、繁花似锦的特殊祝福，难道还能转手送给下一个儿媳妇？不是膈应人吗。


    不退，这特么又是人家祖传的羊脂玉！周家人手一枚，家族图腾一样的存在，她不管自用还是藏着，都很有病好吗！


    手上的份量突然变重，川锦纠结地在心里抓狂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该死的周霖灿，说好只是合作，怎么把我退路堵死了！！】


    【周霖灿到底和他爸妈说了什么！能让他们一见面就认定我半个周家人的身份？！】


    川锦想不通，心思又都放在手里的烫手山芋上，浑浑噩噩半天猛然发现，她把补课内容忘了一大半！！


    【等等，周霖灿喜欢的菜是深烘咖啡不加糖还是伏特加来着？】


    【冬天喜欢热红酒加蜂蜜松饼…夏天是火锅配白饭？】


    【车我记得！百达翡丽！】


    “郭助理送礼物要到了，我出去一趟。”包厢里的心声乱了套，周霖灿呼了口气，打算出去冷静一会儿。


    川锦一把抓住他：“你陪他们，我去！”说完推开椅子就跑，到洗手间翻出笔记复习巩固知识点。


    川锦一走，周霖灿分出的心神才稳住。


    爸妈那番话说完，不止川锦在尖叫，许董事长和许太太叫得比她还厉害。


    许安国没想到周家一上来就表明态度，意外之余心里掀起惊喜的狂潮。


    东洲是什么存在，长旭是什么存在，他许家能不打一场硬仗就拿下申市最好的豪门？说出去谁信。但偏偏，周家就这么接纳了川锦，在一切还没摊开讲明前，周亚麟送出了承认川锦身份最重的承诺。


    只有周家人才有的玉印章，取自周家祖传羊脂玉的印章，川锦也有！


    裴玲娜死死抓着裙子，才克制住翻腾的内心。


    她恨不得马上群发消息告诉全申市所有的豪门太太，她也和周家攀上亲家了！周家人无条件认可了她的女儿！以后在申市，除了周家和卫家，谁还能压她许家一头！


    川锦离开，黎蔚环顾众人，有意无意地开口：“周家讲规矩的地方不多，但该有的礼数都会有。今天之后，川锦就是我周家的儿媳妇，是我半个女儿，她要是受了欺负受了委屈，周家一定替她讨回公道。”


    黎蔚语调很轻，落在裴玲娜心上却无端让她紧张起来，见她看着自己，连忙应声：“是是是，能成为周家的儿媳妇是川锦的福气，有周家在背后撑腰，以后申市可没人敢欺负她。”


    “亲家母话说得太早了。”黎蔚微顿，收起锐利的目光，和善地笑道：“两个孩子年轻，以后霖灿指不定就让川锦不高兴了，到时候她回娘家，您帮着多劝劝就行。”


    周霖灿看了母亲一眼。


    “您说的哪儿的话，霖灿对川锦这么好，哪儿能给她委屈受。”裴玲娜迎合地笑着：“倒是我这女儿，嘴下不饶人，见了谁都爱刺一句。您和周先生多担待，她就是这个性子，不知道收敛，就爱耍小脾气——”


    几句话裴玲娜这些年不知道说了多少遍，成了习惯，开了口子就收不住，黎蔚和周亚麟静静听着，嘴角渐渐绷紧。


    裴玲娜浑然不觉，直到许绵川在桌下拉了拉她的袖子，赶在黎蔚彻底变脸前打圆场：“黎校长别介意，妈妈太高兴了，才多说了几句。”


    裴玲娜懵懂地闭嘴，看了看左右，才发现老公和大女儿都在朝她疯狂使眼色。


    【我说错什么了？怎么都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我？】


    周霖灿正要开口，周亚麟就低低地笑了一声：“无事，是我们没说清楚。许太太，我爱人的意思是，川锦受的任何委屈周家都帮她讨，当然，也包括许家那一份。”


    裴玲娜心口一紧。


    周亚麟好整以暇看着她，玩笑一般提醒：“川锦已经是周家人，有些话再往外说，和贬低周家也没什么区别，许太太说是不是。”


    “是……是这个道理。”


    裴玲娜手一抖，差点掀翻杯子，干笑了两声，闭嘴不再说话。


    许安国赔着笑带过话题，表面淡定，心里已然翻江倒海。


    周家主动定下婚约的喜悦烟消云散，许安国直到此刻才看清周亚麟和黎蔚的态度。


    这场联姻里，他们看重的从来不是许家，也不是川锦，是周霖灿“喜欢的人”，而这个人恰好是他们的女儿。只要川锦有这个身份一天，她就代表周家和东洲的颜面，她被欺负了受委屈了，周家当然会为了自家的面子讨回公道。


    裴玲娜刚刚那么说，对许家来说是自谦，是自降身份捧着周霖灿，但对周家而言，就是在骂他们的儿媳妇蛮横无理、不知所谓。


    这么看不起川锦这个儿媳妇，那选这个儿媳妇的周家在你眼里又算什么？


    周家是什么身份地位，历经百年富了五代，旁系错综复杂，至今屹立不倒。东洲银行、蔚氏教育、东寰科技无一不是赫赫有名，光是黎家背后的政治支持，申市就没一个家庭比得上，诋毁周家人，就是许家这个最亲的娘家也不行。


    许安国冷汗涟涟，他们都被狂喜冲昏了头，忘了这场婚事的本质不过是联姻而已，他们想要周家的人脉资源和地位，而周家想要的……


    许安国自知许家没什么能给，忍不住看了准女婿几眼，心里打鼓。


    【周霖灿不会真喜欢川锦吧？所以周家为了儿子，连认假千金当儿媳妇也愿意？】


    【他这个养女的命竟真的这么好……】


    周家两口子一来就笑着给了个下马威，态度摆明，开始和缓僵硬的气氛。


    夏禾露看完一出戏，心也跟着抖了几回，借口补妆离开了包厢。


    女士卫生间的补妆室，川锦还在看小抄。


    “淮扬菜不吃辣…冰美式一颗糖…热红酒白兰地…羊脂玉印章……”


    川锦一顿，扔了手机到旁边的化妆桌上，撑着脸颊叹气：“合作伙伴而已，送这么重的礼给我上压力，周霖灿太缺德了。”


    “啧，还得想办法把印章还给周家，不然退婚的时候就说不清了……可是拿了人家祖传玉印章又退婚，显得我也很缺德啊啊啊啊啊！”


    川锦正抓狂骂周霖灿，忽然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她噤了声，从镜子里看见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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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禾露走了进来。


    川锦收敛表情：“你怎么出来了。”


    夏禾露举起手里的气垫扬了扬，“妆花了。”


    川锦拿回手机，让出了旁边的位置，夏禾露犹豫几秒，收回准备去另一侧的脚，到她身边补妆。


    川锦撑着脸看她拍气垫，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夏禾露被她看得心乱：“你还不走？”


    “着什么急，里面有周霖灿顶着。”她笑了笑，刻意道：“我和他每天都见，倒是和你，多久没说过话了？”


    夏禾露动作一顿，“我和你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川锦一笑：“你没有，但是我有。”


    夏禾露等着她算盛世会所那晚的账，可两分钟过去，川锦愣是没再开口。


    内心煎熬太久，她自己先忍不住了：“你不就是想说郑京元的事？弄什么玄虚，要我赔罪就明说，大不了就是赔你点精神损失费，要多少钱？几十万？几百万？还是大姐打了我一巴掌，你也想来一下？”


    川锦挑眉，“一个巴掌也太少了。”


    夏禾露咬牙：“许川锦你别太过分，我还要拍戏！”


    川锦只是嘴上嫌弃，被一提醒，瞬间幻想了她顶着扇肿的脸回剧组拍戏的情形，以及化妆师和导演追着她问发生了什么的场景，噗呲笑出来。


    “哈哈哈哈…你想多了，大家是同行，我不做为难人的事。”川锦揉去眼角泪水，看着她道：“你觉得我和大姐被郑京元侮辱，还有我在包厢外担心大姐时的心情，几个巴掌就能抚平？夏禾露，你知道的，我受了委屈三天之内必须讨回来，我忍了这么久没去找你，能轻飘飘揭过？”


    夏禾露猛地盖上气垫，磁吸盒盖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她侧头垂视川锦，一遍遍告诫自己冷静，一字一顿道：“你到底想要我怎样？”


    川锦转身对着化妆镜，理了理卷翘的长发，“我还在考虑。不过鉴于你帮了我一个忙，我会手下留情的。”


    夏禾露皱眉：“你在说什么？什么忙？”


    “《桃花扇》要借用陆家手上一套首饰做道具，我用你的名义约陆振君吃了顿饭。他对你很感兴趣，爽快地应约了。”


    夏禾露脸色巨变，扬声道：“许川锦你什么意思？！你明知道我在和玉江交往，和陆振君没有任何可能，你以我的名义约他吃饭？他会怎么想我，怎么想许家！”


    川锦叹气：“你别激动啊，我是以你的名义约他，但我可是为了你和妹夫去劝他的。你以为我希望你和陆家联姻？那是爸妈的心愿，不是我的。”


    夏禾露根本不信川锦的话。


    她知道许绵川找过陆振君，劝他放弃追求自己，可陆振君态度坚决，完全不把汪玉江放在眼里。连许绵川的面子他都不给，凭川锦就能劝动他？这事根本不可能！


    何况她帮郑京元对大姐下手，许川锦恨都恨死她了，更不可能这么好心帮她！


    “我和郑京元合作欺骗大姐，你就和陆振君合作，想拆散了我和玉江，让我和陆家联姻？！”夏禾露气得胸膛起伏，笑容狰狞：“好，很好！许川锦，这就是你报复我的手段？！”


    “你是这种人，不代表我是。”川锦轻声哼笑：“我实话实说，你不信算了。”


    “你！”


    拿她做人情又满脸无所谓？！许川锦太可恶了！


    夏禾露气狠了，扬起手上的气垫就想往川锦身上砸去。


    手刚抬起，一段话在脑海中响起。


    ——“川锦受的任何委屈周家都帮她讨。”


    ——“当然，也包括许家那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