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拍摄异常顺利，导演柏元良心情大好，干脆通知全组今晚不用再拍戏，集体放个小假。


    说是放假，不过也就提前收工几个小时，剧组里的人散得不多，大多围在篝火边消磨时光。


    孟念青也没有回酒店，而是拿着剧本坐在篝火旁。她喜欢工作的氛围，剧组的环境能让她的思绪更加活跃。此刻，她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跳跃的火光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剧本，仿佛在发呆，却是在默背台词。


    “怎么样，台词记熟了吗？”谢宏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孟念青抬头，看见他递过来一瓶水，随口答道：“还行吧，刚把人物关系再捋了一遍。”


    谢宏深在她身边坐下，打量着她：“别光顾着戏，最近心情怎么样？”


    孟念青一愣，随即笑了笑：“挺好的，忙起来哪有心情想别的。”


    谢宏深却皱起眉，声音低了几分：“分手这事儿……真的过去了？”


    孟念青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无奈地叹了口气：“谢哥，这事儿我早翻篇了。每天这么忙，哪有时间伤春悲秋？你别多想。”


    谢宏深神色依然认真：“念念，七年感情，哪有这么容易放下？冯子墨那种人，真不值得。你别硬撑，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我一直都在。”


    孟念青语气里带了些不耐，她不希望别人再和她提过去，也不想再回忆：“谢哥，真没事，我过得挺好的。再说，我都去巴黎血拼了几天，难过早被限量包治愈了。”


    谢宏深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想再劝，却被孟念青直接打断：“谢哥，不如聊聊戏吧。明天我跟秦望的对手戏要开拍，你觉得他怎么样？”


    这几天她在B组和郝文栋拍戏，而谢弘深则在A组和秦望搭了几回戏。


    听到秦望的名字，谢宏深靠向椅背，语气淡淡：“有些灵气，但新人终归是新人。导演夸他多半是看在他背景的份上。”他意有所指，“不是说，他有橘子台的关系吗？”


    孟念青摇摇头：“不完全吧，秦望还是很努力的。”


    谢宏深嗤笑了一声，显然并不认同：“努力是必要的，但他能走到这一步，还是靠家里多一些吧。”


    孟念青没有反驳，只是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秦望。他正站在导演旁边，神色专注，似乎在认真听柏元良讲戏。篝火的光映在他的侧脸上，眉眼间那份倨傲锋芒格外明显。


    她轻声说了一句：“努力的人总是值得肯定的，何况他确实有天赋。”


    谢宏深没再接话，只是看着孟念青若有所思的目光，嘴角微微抿起，眼底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


    “也是。”过了会儿，他才继续开口，语气中透着几分寂寥，“你我当年跑了多少龙套，才熬到今天。而人家富二代，轻轻松松冠军出道，第一部戏就演重要男配。连我这个男主，都得是人家挑剩下的。人比人，气死人啊。”


    孟念青能理解他话里的感慨与不甘。


    当年她十九岁时初次拍戏，凭借处女作便拿下影后桂冠，却也并非一帆风顺。之后经历过低谷期，因缺乏背景和资源，甚至被现场换掉角色。直到后来，她一点点从配角熬起，又得了曾韫素的关照，才站上如今的位置。


    娱乐圈本就是个没有硝烟的战场，流量当道，不进则退。就算是影帝影后，也要如履薄冰。据她所知，谢宏深曾与资本签下对赌协议，结果以失败告终，不得不续签五年合约，而这条消息，被包装成了一场盛大的“续约仪式”。


    孟念青对此颇有同感。


    当初市场行情好时，她也考虑过对赌协议，但最终还是选择了稳扎稳打。当时圈内人笑她保守，如今看来，未尝不是幸运。虽然没能铺开更大的摊子，却也换得了一份自由。


    “谢哥，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孟念青淡淡一笑。


    她和谢宏深虽未真正跻身资本阶层，但在这座金字塔的顶端，已足够耀眼。况且未来漫长，岁月难料。谢宏深才三十出头，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更何况他们有演技傍身，底气十足。


    谢宏深轻叹一声：“你说得对。来日方长，我们凭自己一步步走到今天，也算不负此生。”


    说着，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多了几分笃定：“念念，我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别人都不是。我们都靠自己白手起家，互相理解，彼此共鸣。像你之前的前任冯子默，我一直不看好他。他靠着与你捆绑，成名太容易，缺乏磨炼，不懂感恩，也不懂珍惜。你以后，可别再被这种花花公子给骗了。”


    孟念青：“……”


    道理没错，但冯子默三个字听得她头疼。分手都分了，谢宏深却三番五次提起，难免让她不耐烦。她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执着于她的前任。


    “谢影帝是殖民火星了吗？”一道带着调侃的声音突然响起。


    孟念青回头，秦望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篝火映得他面庞俊秀，气质斯文，张口却是这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什么火星？”谢宏深眉头一皱。


    “刚才听谢影帝说，只有你和孟影后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就好奇，咱们明明都生活在地球上，怎么就不是一个世界了？难道您成功殖民火星，准备离开地球了？”


    孟念青一时没憋住，笑出了声。


    谢宏深的脸色顿时阴沉。


    秦望步步紧逼：“要是火星移民真成了，谢影帝可不能只带孟影后。咱们剧组是一个集体，不该厚此薄彼啊。”


    “秦望！”孟念青假装板起脸，“谢哥是在和我谈人生道理，你听不懂别乱插嘴！”


    “原来我误会了。”秦望含笑道，“谢影帝您见谅。我年纪小不懂事，家里又护着，说话没分寸。不过，您这么优秀，一定不会和我计较吧？”


    谢宏深的脸色更难看了，沉声道：“不计较。”


    “那就好。”秦望笑得从容，长腿一迈，直接挤进两人中间，嘴里还道：“正巧两位老师都在，麻烦指点指点戏。我特别期待影帝和影后的教诲。”


    他的动作幅度大得有些夸张，甚至扬起了一阵篝火的烟灰，正巧飘到了谢宏深的身上。很难说这是不是个“巧合”。


    谢宏深被烟灰呛着，脸色难看，他站起身：“我和你的对手戏差不多都拍完了，让念念给你讲吧。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谢哥再见。”孟念青跟他告辞。


    秦望懒洋洋地：“谢影帝走好。”


    谢宏深朝孟念青点点头，掸了掸身上的烟尘，没有多看秦望一眼，冷脸离开了。


    “你呀。”孟念青无奈，对秦望：“谢哥是前辈，你尊敬点。”


    “我很尊敬呀，我听他话的。”秦望顺手拉过谢宏深的椅子，凑近了坐到孟念青跟前：“那念念，你给我讲讲。”


    孟念青吓了一跳：“你叫我什么？”


    秦望装得单纯：“谢影帝说的啊，让念念给我讲。你不是念念吗？”


    “秦望，你别乱叫。”孟念青盯着他，语气里带着警告。


    秦望微微一笑，修长的手臂懒散地搭在椅背上，侧过头看她：“怎么就乱叫了？我可是按谢影帝的原话来着。他说得很亲切，我不学着点，显得不尊重前辈啊。”


    “秦望。”孟念青冷下声音：“别闹了。”


    年轻男人依旧带着那种玩世不恭的笑意，眸底却染上一抹玩味：“怎么，听着不习惯？可我觉得这名字挺好，叫着叫着，说不定你就顺耳了。”


    孟念青头疼得按了按眉心，直接岔开话题：“我说戏就说戏，你别扯这些没用的。”


    秦望低低一笑，见她面色微冷，也不再故意逗她。他调整了坐姿，认真地看着她：“好啊，那就麻烦念念——不，孟老师了。”


    “讲什么？”孟念青语气干脆。


    “就下一场对手戏，卢舟跟裴涵的冲突那场。”秦望的表情瞬间正经了几分，仿佛真的只是来学习的。


    孟念青看他态度收敛，心里松了口气：“这场戏重点是情绪张力。卢舟的台词少，更多要靠眼神和细微的表情传达情感。你得把那种不甘、失落和对裴涵的爱意都掩在愤怒里。台词不重要，重要的是让观众感觉到你的复杂。”


    秦望点了点头，像是认真听进去了。他忽然问：“那你觉得卢舟对裴涵，像不像我对你？”


    孟念青一怔，手指微微收紧。她抬眼看他，语气有些发冷：“秦望，工作是工作，别什么都扯到别的上。”


    “可有时候，戏里戏外不就是这样吗？”秦望微微向前倾，直视她的眼睛，“你不是也说过，卢舟的感情复杂得让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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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呢？孟念青，我对你的感情，是不是也让你觉得复杂？”


    “你……”孟念青的呼吸一窒，心口像是被人轻轻戳了一下。她下意识别开眼，努力维持镇定：“别把我和角色混为一谈。”


    秦望却轻轻笑了，语气却带上了些认真：“可是你明明答应过我。”


    孟念青一愣，转头盯住他：“我答应过你什么？”


    “那天乔迁宴。”秦望的声音低了几分，目光灼灼地落在她脸上，“你喝醉了，拉着我的手，说允许我继续追你，允许我留在你身边。”


    孟念青瞳孔微微一缩：“我不记得了！”


    “是吗？”秦望的目光微微一沉，带着几分不甘与试探，“可你明明记得，你的表情已经告诉我了。”


    孟念青抿了抿唇，心头的情绪翻涌复杂。那晚的确是她失态了，喝了几杯酒后，她似乎将心底那些连自己都不愿直面的情感，一股脑都流露了出来。可清醒过后，她却选择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试图让一切回归原位。


    “醉酒以后的话，不代表什么。那天我没两杯就醉了。”她试图稳住声音，刻意冷淡地回应。


    秦望却不肯放过：“可我当真了！”他直起身，目光灼热得像是要穿透她，“孟念青，我听了你的话，从那天开始，我就认定了，不管你回避多久，我都不会放手。”


    孟念青的心猛地一颤，她垂下眼，掩盖住眸中的复杂情绪：“那是你的事，和我无关。”


    秦望忽然轻笑了一声，低沉的嗓音像是绕过耳畔的电流：“可你明明记得，说明你不是无动于衷。”


    孟念青站起身，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我们聊戏吧，别扯这些无聊的事。”她刻意回避，转身去拿剧本，却被秦望一把拉住手腕。


    “孟念青。”秦望的声音低沉下来，透着一丝哑意，“别再骗自己了。”


    孟念青挣扎，努力想要甩掉秦望钳住她的手：“我骗自己什么！放开！”


    秦望的目光陡然沉下去，握着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一些。


    他声音压低，语气里透着明显的怒意：“孟念青，你每次都这样，对我用完就丢。时冷时热，你把我当什么？我秦望是你养的一条狗吗，叫我来就来，叫我走就走？”


    孟念青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突然发火。她试图挣开他的手，却被他死死握住，眼中的情绪变得更复杂：“秦望，你冷静点。”


    “冷静？”秦望低笑了一声，笑意却寒得让人发颤，“你说得倒轻巧。你每次对我好一点，又立刻退得干干净净。我追了你这么久，你装没看见。可一转头，你对别人却能那么温柔。孟念青，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孟念青的呼吸有些急促，压低了声音：“你别乱说——”


    “我乱说？”秦望一字一句地问，声音像刀锋一样锋利，“就拿我爸来说，你对他毕恭毕敬，连拒绝他时都不敢出言不逊，生怕伤了他秦先生的面子，可你一点都不怕伤我！孟念青，你本质上就是个胆小鬼，虚伪又坏，还是个势利眼！你总是退缩，总是逃避，对我明明有感觉，却装得什么都没有。你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


    “秦望！”孟念青终于被激怒，眼里燃起一丝怒火。她猛地挣开手，冷声质问，“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秦望看着她，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撑住最后一丝倔强。他的眼睛发红，像压抑了太多的情绪，又突然泄了力气般颓然地笑了笑，低声开口：“我是……姐姐的小狗。”


    孟念青：……


    这一句轻飘飘的话，落在孟念青耳中，却像一颗钝钝的石子砸在心上。她愣住了，眼底的怒意瞬间僵在原地。


    秦望低垂着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楚，却带着无尽的委屈和自嘲。


    “从一开始就是啊。只要你需要，我就跑过来。可只要你不想看见我，我就乖乖躲开。我不够勇敢，我没有资格让你害怕，所以你才可以这么对我，是不是？”他抬起头，眼里湿润得像装满了受伤的少年心事，“孟念青，你告诉我，我到底算什么？”


    孟念青心口一震，竟然找不到一句可以反驳的话。她盯着他，看着那个明明看起来那么强大却在这一刻无比脆弱的秦望，嘴唇微张，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她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