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竟然

作品:《槐火

    按崔皓月的设想,他那四姐姐应当见到裴如信后惊慌无措、或者再来些磕磕巴巴的感谢。


    可他没想到等他进了揽霞堂的院子时,见到的是那抹豆青色身影站在竹柳衣小郎官面前,甚至他四姐姐还咬紧下唇鼓起脸颊红了耳尖?


    完了,他有点看不懂了。


    “四娘子,人已送回,还请您费心安置。”


    语罢,衣着讲究的中年男人朝“崔清婉”一施礼,又冲崔皓月半欠身,随后挨个向其他两位郎君作揖。


    “各位在院中小聚时务请尽兴,仆需先行下退,前去回过主君。”


    “烦请代某向崔侍中问好,另请带话,家父想约侍中于醉香楼一见,不知侍中何日有空闲。”


    见吴管家告退,裴如信出声拦了下来。


    “将军言重,裴老将军若想约见,下道帖子便好,何必您亲自来说。”


    许是意识到什么,中年男子也是放松几分神色。


    “至于将军所请,仆一会儿便告知主君,如有答复,必然尽早知会将军府上。”


    “那也请代我问好,不过家兄可未有邀约托我带来。”


    竹柳衣小郎官无辜且认真,与一旁的裴如信相比实在青涩乖巧。


    “……喏。”


    再度施礼后,吴管家便匆匆离去。


    不知是不是“崔清婉”的错觉,她总觉得对方在面对穆飞柳言语时,似乎有那么几分不情愿。


    不理解,难道穆飞柳还拉着吴管家私奔过?


    ……


    不能细想,画面属实太美不敢看。


    说到底,她也猜想过前几日崔皓昌口中的穆侍郎之弟是不是穆飞柳,可对于堂堂中书侍郎而言,给自己兄弟安排个清闲位高的官职还不难吗,至于让他的兄弟仍着青衣?


    最重要一点是,那日小巷中,穆飞柳口口声声要他师父作主,从未提及什么兄长。


    或许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崔清婉"这样想到。


    “四娘子,奴能平安归来,全仰仗您与诸位贵人。”


    几日不见的曲游欢又清瘦不少,明明是与穆飞柳相近的年岁,可他实在憔悴。


    “不许跪拜,你此番遭劫皆是因我,救你脱身自是应该,至于其他人,我会好好谢过的。”


    “崔清婉”略微仰看眼前高鼻深目的少年,摇着头阻止了对方下跪举动,随后又递了个眼神。


    “你肯定有很多话要对知笙说,快去陪陪她吧,这几日她很担忧。”


    只一瞬,曲游欢眼底翻涌起诸多情绪,但他终是含着热泪冲“崔清婉”点点头,而后转身朝站于屋门台阶一侧的曲知笙走了过去。


    这两个没有血缘的孤儿,在从小被打被骂的日子里依偎在一起过活,她不敢想象,若曲游欢真因自己定罪被杀,她该怎么面对曲知笙。


    按下心中苦闷,她尽力舒展开眉头,顶着得体笑意向身后的两位男子走去,微微颔首以示谢意。


    “多谢裴将军关照,若无您出面,恐怕我家乐师还会被拘禁些日子。”


    半含眼帘,她眼眸低转,关切而不逾矩地开口。


    “听闻将军早年镇守边疆,严寒中仍在操练士兵,我虽养在京中,没什么见识,但想着若寒气入体,必是长久隐患,故而特向我二嫂嫂求得药酒,还望将军收下。”


    “有备无患,某还要谢过你的体贴。”


    意料之外的话语柔和,但当她抬眼看去,只见裴如信还是冰着一张坚毅面庞。


    于是她垂下眼一笑,只当寻常,转而她又朝一旁因对比而显得甚为单薄的穆飞柳说道。


    “前些日家兄还赞叹过穆小郎君,说小郎君回京后又晋官职,我在此祝贺郎君了。之前偶遇,掩饰身份乃无意之举,还望小郎君莫要见怪。”


    “与娘子相见实为缘分,何况娘子所言并无虚假。”


    穆飞柳眼波流转,还不等“崔清婉”反应什么,只听得他突兀一句。


    “反正娘子确为单身,不如当日在下所提娘子就应下如何?”


    “不行!”


    不假思索、斩钉截铁,“崔清婉”突然就没了方才贤淑温和的模样。


    “嗯?”


    身前人的惊乍惹得裴如信垂眼相看,他微眯双目扫视了二人一番,终是不得要领,最后只能将疑问的视线投向了皱眉咬唇的“崔清婉”。


    “某可不知,崔府除却四郎与穆家熟识,何时又添了你呢?”


    “咳!意外相识,偶得一面,这不重要!”


    马上打消对方想要深问的念头,“崔清婉”背过身去,借着交代晴眉来生硬转换话题。


    “请沏壶热茶来,怠慢了客人可不行。”


    “喏。”晴眉领命下去。


    “今日辛苦两位来崔府一趟,不如先坐下歇歇,待我再唤他人取些糕点来,哦,是‘和兴斋’新出的糕点,两位总要尝尝。”


    她思索着曾在自己父母那儿学过的待客之道,而后琢磨一番,将其换成此刻能用的话术。


    “先不忙——”


    裴如信似乎有话想说,但刚一开口便被截了话头。


    “对!先不忙!”


    仗着年纪小,穆飞柳说起话来也是轻快,他向前一步靠近,单纯又真挚,“我今日得见娘子,属实惊喜,既知娘子身份,娘子的事我也放在心上。”


    “啧,无事献殷勤。”


    崔皓月双手抱胸立在一侧,瞧见穆飞柳举动,暗暗翻了个白眼。


    穆飞柳连身边极为高大的男子黑脸都不在意,至于熟识的崔皓月咋舌他就更不在意了。


    狭长深邃的眼眸低垂,穆飞柳便将腰间锦囊解下,只一翻弄,就取出一柄金背玉梳。


    “这应是娘子珍惜之物,现在物归原主。”


    “啊……”


    低声讶然,“崔清婉”小心接过,即便她并不清楚这金背玉梳对原身有多重要,但她还是颇感惊喜。


    与此同时,她也不由得开口询问:“这梳子不是被那妇人收着,你是如何取来的?”


    “公堂之上——”


    裴如信又要开口,但再次被打断。


    “娘子不曾前去听审,今日我果决断案实在英姿勃发,未被瞧见实在可惜……”


    穆飞柳眉头一蹙就要作惋惜之态,察觉到身边高大男子不满地吐息,他又猛地抬眼,恢复如初见般纯然神情。


    “哦!娘子不要觉得我在唬人,我虽着青衣,可今日却是圣人钦点的代京兆府尹。”


    “如何?娘子之人我也送回,是否合娘子心意?”


    “我……”她一时顿住,她想听的可不是这些。


    “穆御史,”裴如信一手把在对方肩上,低沉嗓音已略显威胁之意,看来他也不是很擅长应付穆飞柳这种个性的人,“汝若只说这些,不如省些口舌。”


    “可别说我不帮你,一会儿裴二哥揍你的时候,我会借你条汗巾咬住,省得叫出声来。”


    不知崔皓月是不是习惯了穆飞柳这种讲话方式,他虽然一脸无语,却还能淡定走来朝着后者脚踝处虚踢两脚。


    “另外,少在我四姐面前耍乖,赶紧说要事。”


    所以真不怪一向喜怒不显的裴如信都有如此不满,就连熟识穆飞柳的崔皓月都忍不下他那乖张脾性,更别说秉持以笑待客的“崔清婉”了。


    而且她对天发誓,她绝对没有戴有色眼镜。


    她只是发自内心觉得,要是曲知笙无意间得罪了人,一定是因为对方生性空灵,不谙人情世故。


    但穆飞柳这人绝不是!


    能自如出入牢狱、还被任为代理京兆府尹的,能是什么省油灯?


    “请穆小郎君直言,我确实在意那妇人一事。”还带着笑意,但她每一个字都格外加重。


    “既是娘子心意所在,我自当遵行。”


    穆飞柳一边情真意切地回应着,一边于脸颊飞出两抹绯红。


    不是!说正事儿呢!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脸红!


    “崔清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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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皱眉,自觉朝一侧闪了半步。


    见状,裴如信的神色意外地缓和几分,那本搭在穆飞柳肩上的大手也松开来。


    “今日公堂之上,那亡者发妻并未出堂,即便命衙役再三传唤,仍不见人来。”


    “……嗯?”


    她眉头皱得更紧,满脸不解看向穆飞柳。


    “若按这般情形,自该是休堂再议,但碍于此事牵扯娘子,诸多贵人皆交代我尽快解决,我只好下令迁着堂案到亡者发妻居所再审。”


    “啊?”


    穆飞柳说得平淡,但她却属实震惊,难以置信的眼神递给裴如信,只见对方无奈颔首。


    “非常期行非常事,这可是自我入朝后圣人特许,所以娘子,你我之事真的可以不告诉师父就——”


    察觉到对方诧异神色的穆飞柳又来了精神,忙着就要扯私奔一事求认可。


    “说正事!”


    “哦……”


    瞅见对方略有羞恼地打断自己,穆飞柳立刻泄了气,不过随即又恢复率真神情。


    “其实不怪派出去的衙役迟迟未归,实在是情况难以预料,他们只能四下找人——毕竟那妇人连带孩童消失得了无痕迹,只留下个尚有人气儿的屋子。”


    “而娘子的物件也被规整放在掉了漆的箱子上。”


    绘声绘色的描述本该得到诧异回应,却由于讲述者三番两次的打岔,此刻只留一片寂然。


    “崔清婉”的眉头就没松下来过,她垂下眼帘,想要猜想背后隐情,


    而这时,裴如信却走上前来。


    借着高大宽厚的身形,裴如信成功阻隔了身边几人的视线窥探,过于亲昵的距离此刻没有引起“崔清婉”的反感,因为她确切看见对方小心从袖间掏出一块碎布料。


    按下心中惊疑,她极为隐蔽地将布料接过攥在手心。


    认真疑惑的视线投去,裴如信只是用眼神拒绝了她的当场询问。


    “裴二哥这是欺负我四姐柔顺,以魁梧身材施压吗?”


    在看到裴如信迈步向前后,崔皓月便探着脑袋向他四姐方向看去,可左看右看,总是被挡着,最后还是凑前一步才明了。


    “没有啦,只是——”


    “某何时欺负过婉娘?四郎不该拿这打趣。”


    ???


    婉娘?


    不是啊大哥,这称呼是不是多少有点暧昧,我记得我们不熟啊?


    她突然很想把手里攥着的碎布丢出去,赶紧撇赶紧关系。


    但不想还在她纠结时,穆飞柳的开口又惹出一句更让她受不了的话——


    “将军威猛健硕地挡在这儿,就是四娘子开口喊‘救命’,只怕我与含若也不好施救,不如这样,将军往后就另设轿辇,与四娘子隔着些距离?”


    “阁下这是何意?是在唆使婉娘远离裴某吗?”


    “裴将军多心,我不过是觉得四娘子方才康健,若被将军威压吓到,多得不偿失……想必将军也不想崔侍中再为此忧心吧?”


    “汝慎言!休将朝堂之事牵扯此间!令兄应当告诫过汝,即便不为身后主,也不要得罪裴家。”


    猛然转身后对视,即便她在裴如信的身后也能察觉到其陡升的敌意。


    然而更古怪的是,迎着盯视仍在纯真浅笑的穆飞柳。


    穆飞柳这人是性子天然跳脱些,说话做事也毫不拘束。


    但裴如信可不是这样,就现今印象而言,裴如信怎么着也该压得住脾气,为人沉稳。


    可现在他是什么回事?准确来问是,他二人怎么回事?


    !


    噢……依裴如信方才所言,这肯定是因为投身于不同势力,所以都在试探自己态度吧?


    难怪二人总在有意无意间彰显与自己交好,还悄悄挤兑。


    “崔清婉”一挑眉,又觉得自己是个精通人性的女讲师了。


    于是她自信轻笑,缓缓开口:


    “我说……你俩该不会都对我有所图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