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玻璃杯子碎裂的声音。


    “贺珩才是我的儿子，你孟栖弄就是有遗传性精神病的野种而已，就算是城北这块地砸在手里，也轮不到你来分一杯羹。”


    恶臭颠倒的声音萦绕在少年耳畔。


    孟栖弄眼眶里好像被塞进了厚重的棉布，冰冷的空气从他鼻腔钻入，几乎要将他呼吸道冻住，少年紧撑在手边的矮桌上，艰难地吞咽着空气。


    “滴……滴滴……”


    “渣攻逆袭系统开始加载，剧情检测中，检测到气运之子孟栖弄，请问是否接受绑定？”


    “？”


    额间的剧痛侵袭着他的意识，少年单薄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旁边滑去，孟栖弄在这颠倒混乱之间，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同意。”


    “正在为宿主加载剧情《渣攻他悔不当初》，当前角色渣攻孟栖弄，检测到宿主生命值过低，自动为宿主加入新手大礼包五点体力值...”


    随着系统的声音落下，孟栖弄眼前混沌的光源逐渐凝聚起来。


    少年歪着身子，半条腿斜倚在矮桌上。


    他弯眼看向桃木椅上端坐着的男人。随即，视线落在散落在地的碎瓷片上，他这才感觉到大片被浇湿的裤管下，热茶的温度已经被冷意卷走，冰凉的水，夹着冷风刺进他的骨头。


    孟栖弄深呼了口气，视线淡淡落在眼前的浮在半空的半透明光板上，他眯紧眼，才看清那最下面角落里属于孟父的结局。


    ——逮捕途中，因为驾驶车辆不熟练，翻下山崖冤枉，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窒息而死。


    是了，他们这样的人家从来用不到自己开车的，只可惜这本书是从主角视角展开的，孟栖弄没法从中知道什么样的罪行能让他这样狼狈。


    孟栖弄几乎立刻就信服了这样的诡异。


    迟钝的疼痛感渐渐壮大，他伸手轻轻覆上他额头的红肿，忍不住扯大了嘴角。


    他原本还要顾及两分孟氏集团的面子，可是既然别人没打算给他留这个面子。


    还拿他当面团捏扁揉圆，那也别怪他不客气，“你跟着你儿子姓贺，冠你老婆前夫的姓，你孟景深可真是有本事。”


    “私生子生多了，就拿我个婚生子当异类了，你多贱啊！”孟栖弄站直了身体，他张开手去，满眼的轻蔑。


    “咚！”


    “咔啦——”


    伴随着中年男人沉闷的呼痛声。


    原来是孟栖弄抄起酒柜上摆的花瓶，狠狠砸在那丑陋的嘴脸上。


    身穿浅青色厚衬衫的少年，伸手挽了挽耳后的碎发，矜持地扯平微皱的袖口，他眼里在笑，语调却格外湿冷，“真拿自己当个玩意儿了，敢拿杯子砸我的脑袋，也要打量打量自己经不经报复？”


    孟父坐在沙发上，手指被碎裂的花瓶溅起的的碎片划伤，他伸手捂着被玫瑰刺划出血痕的老脸，“你...！”


    “知道你是畜牲了，少吠！”孟栖弄用嘲弄的语气轻飘飘道。


    说罢，他丝毫不理会身后男人的怒骂，转身睨了眼身后捧着大衣的管家，招手披上外套，转身向外走去。


    “……”


    回到别墅里，从浴室里出来，皮肤粉白的少年套着浅紫色高领羊绒毛衣，配一条挺阔的直筒牛仔绒裤。


    他站在全身镜前，站在阴影里，饱满的额头和紧致的下颌线都彰显着他的朝气，除去被额角细发盖着的，铺了粉底的，那点盖不住的淤青，他方才的苍白与狼狈已经全然不见。


    孟栖弄伸手挑起那缕遮在淤青上的短发，眯着眼睛，盯着镜子端详了片刻。


    “剧情已加载完毕，请问宿主是否查阅。”


    孟栖弄垂了垂眼，重新捏好那缕刘海，立即点击了查阅。


    刚才混乱的时候，他其实没能听得太清楚系统的播报声，这时候他才搞清楚，原来自己所身处的世界竟然只是本小说。


    而自己只是后期会惨死街头的反派渣攻而已。


    而这本叫《渣攻他悔不当初》的小说，前期更是被虐生虐死的顶级哑巴花主角受，正是孟栖弄资助多年的学生——霍掩阑。


    剧情是从主角受大学开始的。


    他养父在外欠了大笔的赌债，虽然无论作为学生，还是法理上，这笔债都跟霍掩阑没什么关系，奈何催债人和他养父都把事情赖在了主角受身上。


    古早文嘛，法律时有时无的，那群人拿不到钱就整天围在他打工和上学的路上，到处散播是他本人欠赌债的谣言。


    霍掩阑自是不堪其扰。


    就在这样的时候，孟栖弄出现了。


    他向霍掩阑提出了包养协议，而且霍掩阑……竟然没有半点犹豫，喜上眉梢地答应了！


    孟''''成年版''''栖''''渣攻''''弄怒了：说好了都是处呢，他处嘛！霍掩阑甚至都没有欲拒还迎！


    孟栖弄不是个哑巴，但他不好意思说自己因为这种事情不舒服，毕竟这都玩上包养了，让人知道自己其实想搞纯爱，那不得被人笑死！


    出于这样的心态，又被正攻和自己的各种朋友撺掇挤兑，剧情里他孟栖弄他硬是顶着个养胃攻的标签，把这本书搞成了18x。


    看到这里，少年不禁捂住脸深深叹了口气。


    却在这时，天正好亮了，阳光透过窗棂将别墅二层照亮，随着保险松动的声音，身形纤细高挑的少年踩在光与暗交汇处，缓缓走出房间。


    “你需要我做什么？”孟栖弄按紧了太阳穴，他这样问着系统，直到角落的巨大恒温箱前停下。


    “掌控孟家，将主角受调教成为宿主最乖巧的金丝雀。”


    孟栖弄闻言微微扯了下嘴角，面上似有不屑之色，他抬手打开蛇箱，让闪烁着莹润光泽的墨西哥王蛇顺着手臂爬到自己肩上，孟栖弄勾着指尖，缓缓套//弄着黑蛇的尾巴尖尖。


    抱着手臂粗细的黑蛇，他面色冷淡地坐回沙发上。


    还要在说些什么的时候，管家恰好已经端着热牛奶到了楼上。


    “老板，您刚才发给我的文件已经送去做笔记鉴定了，不知道您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孟栖弄抬眼看了眼管家，指尖轻点身前那张黄花梨雕花长几，示意他把牛奶放下，视线又转回盘在他指尖的黑王身上。


    缓了几秒才说：“让人去调查一下，霍掩阑家里是个什么情况，顺便让律师起草一份断绝收养关系书过来。”


    说罢，他抬起眼，却见管家神情微诧，几秒后才掩去眼中的不满。


    孟栖弄见状，不禁眉头微蹙。


    “知道了，老板。”管煜很快低声应道。


    孟栖弄听出点什么，鼻头微皱，盯着男人眼里的失落，狭长的眼角微微一翘。


    他撑着手肘，指腹点在蛇头，□□着，让粗长的黑蛇盘在指尖，掌心向上，递送到男人眼前。


    “麻烦煜哥给纳西索斯喂冻鼠了。”


    少年的嗓音格外清澈，可他眼里却存着寒霜。


    昨天晚上才刚见识了少年的暴力，管煜这会儿不敢因为他的客气而拖大，只慌张从他手里接过黑蛇放进蛇箱。


    孟栖弄见状深吸了口气。


    主角受的视角断在他把霍掩阑丢进海里喂鲨鱼的时候。


    “……”霍掩阑很会游泳，他当时只是把人丢在离海岸10米的位置，海上又没有风浪，孟栖弄根本不担心他游不上岸。


    所以，他转身就回去房间翻霍掩阑的手机，试图找到自己被牛头人的证据。


    然后……


    点进wb，发现里面有长达两万条的小作文，孟栖弄惊了，仔细翻过，才知道霍掩阑早就暗恋自己。


    从中学时候小到自己上课穿什么衣服，跟什么人讲话，大到自己拿了什么奖，公司上有什么成绩。


    孟栖弄想，等霍掩阑回来，自己应该跟他道个歉。


    毕竟他当初以为霍掩阑贪慕虚荣，在剧情里故意给了他很多难堪。


    孟栖弄又想，道歉的话，自己可能拉不下脸，那...那就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反正只要给霍掩阑正式的名分，再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他会主动把自己哄好的。


    从前就是这样，不论自己做了多过分的事情，只要事后自己掉两滴眼泪，都不需要勾勾手指，乖狗就会主动来哄他的。


    然后……


    霍掩阑死了。


    直到看到“霍掩阑”的尸体，自己才幡然悔悟，在彻底黑化正攻的穷追猛打下，最终破产流落街头，因为吃垃圾死掉。//


    “……”他其实挺想吐槽这个狗屎剧情的。


    奈何自己精神的确不正常，用这种极为不体面的方式死去，自欺式的赎罪，倒也的确是他的风格。


    孟栖弄难堪地闭了闭眼。


    再次睁开，就已经坚定了决心，“孟景深有一点说的很对，孟家的生意我插不进去。上个月好不容易从老爷子那儿啃来的那个车企，倒是很适合交给你管理。”


    “？”等到反应过来少年说了什么，男人动作一顿，他反手关上蛇箱，强做镇定道：“要我管管别墅的佣人还行，企业管理什么的，我可没沾过手。况且现在快要过年了，你应该有很多事情要。”


    孟栖弄原本也不是为了让他去管公司的，纯是管煜身份特殊没法直接给人开了，才找个不打紧的职位把人给调走。


    孟栖弄：“我可没什么忙的，反倒是你的职位该往上走一走了。”


    “……”


    直到男人的身影彻底在眼前消失，系统终于忍不住在孟栖弄闹钟尖叫，[宿主，你糊涂啊！你把他支走了，上哪找这么兢兢业业的刷分机啊？！]


    孟栖弄捡起桌上的橘子，三两下扒开橘皮，小心撕着橘络，脸上看不出喜怒，“再留他，我可要乳腺增生了。”


    不上年纪的管家在虐文里的作用通常都堪比搅屎棍，管煜也不例外，剧情里也是没少给霍掩阑难堪。


    他刚才已经知道了，系统主线任务是要他掌控孟家，但只有那个训狗的任务才有积分奖励。


    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点，或者通过和他有关系的人间接达成虐主的效果都能获得积分。


    可如果他不想虐主呢？


    就算没法再从系统那得到积分，刚才有劲打孟父落下都是自己赚的，没什么可不好。


    这事儿说出来有点羞耻，他喜欢霍掩阑，情绪稳定的情况下，他也没什么sm的爱好。


    跟剧情里不同，他早发现了霍掩阑的那个wb，介于霍掩阑那个能发两万条的本事。


    孟栖弄清楚地知道这人现在靠写稿子挣钱，其中大部分贴个标记，转手送到他这里来，哦，他微博头像也是用的这个标记，也真是幼稚死了。


    “……”孟栖弄不姓周，他干不了把人真心往地上扔了死踩，就为了点积分的事。


    尤其霍掩阑眉眼跟自己有七八分像，真要欺负他，孟栖弄可能会觉得自己被欺负了，这样想想，剧情里自己还真是变态...


    孟栖弄眸光闪了闪，指着大眼怪里的某个零粉丝零关注的账号，询问系统，“你能不能帮我做个外挂？”


    系统：“？”


    系统探头，系统惊讶：[宿主居然提前发现了主角受的wb诶，原剧情宿主可是在霍掩阑死后，才意外发现的。]


    [不过宿主直接关注他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做个专门的推送？]


    当然是因为某些人之前被关注者的唾沫星子淹死了，现在看到有人关注自己，就是一个拉黑的大动作。


    不过孟栖弄倒也不至于真这么下他的面子，只是说：“我觉得他每天在那阴暗爬行，还挺有意思的，让他反过来看我就算了。”


    [唔，那倒也是，能做到机器人关注都蹭不上的，倒真有可能看一眼粉丝列表。]


    孟栖弄闻言笑笑。


    [那宿主打算下一步，就直接吧他带到家里吗？]


    “系统任务只说要他做我的跟班而已，要是一步到位，还有什么趣儿？”孟栖弄随意将橘瓣送入口中，“相比起他，我现在倒是对剧情里这个正攻更感兴趣。”


    蒋叙升，京城蒋家流落在外的正牌少爷，跟孟家这种草根起家的纯正商贾不同，蒋家是正经的书香门第，政商文三界通吃的。


    只可惜蒋叙升刚出生就被他的赘婿爹给狸猫换太子，放在外面当私生子养着。


    算算也就是这个时候了，蒋叙升被几个小混混堵在巷子里群殴，暴雨天昏倒在巷子里被主角受捡走……


    察觉到宿主这边的想法，系统赶紧出来表示这人后面留着还有用。


    “就他一条烂命，暂时还不值得我费心，我看中的是他背后的蒋家。”孟栖弄目光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