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地一下，血雾消散。


    陆：？


    对面的人大喊这怎么可能，明明是从教主那边拿来的正品啊。


    声音实在有些聒噪了，陆拿着金属门把手挠了挠额角，准备给他一个飞掷爆头就结束这一切。


    “等、等等……哈哈哈哈！”


    逐渐癫起来的笑声中，白色的某种实体开始凝聚起来，看起来是白花花的肉，盯久了有点恶心。


    “你……”


    “快跑，陆！”


    门后的柯南在千钧一发时直接将陆扯了回去。


    而走廊上的白色肉身迅速膨胀，一瞬间就涨满了整条道，刚才还站在原地狂笑的人被一秒吞没，挤在了白花花的肉里没了生息。


    影院的门被狠命关上。


    咚的闷响，是涨开的肉身撞到门的声音。


    陆被柯南拽倒在椅子上，他侧头去看对方，莫名觉得现在的柯南好像有点炸毛了的感觉。


    事实上确实如此，江户川柯南，或者说17岁的少年侦探工藤新一，此时此刻感觉头皮发麻，刚才那是什么东西，是什么怪物，它在一瞬间吞没了一个活生生的生命，没有意识没有感觉一般地还在无限扩大中。


    这样的震撼和恐惧，上一次，是在那个村子里。


    那个穿着五条袈裟的和尚转过来，对着他微笑，又对他说，“接下来的事就不需要麻烦侦探先生了”。


    胸口还在大喘气，脑子倒是依然灵活，柯南一把拽住陆带着他跑，向那边角落里还在排昏迷教徒的安室透大喊：“安室先生，快跑！”


    大荧幕看台的另一侧，是一道通往消防外部梯的小门。


    三个人翻过座椅开门出去的那一瞬间，影院的大门就被击破，惨白的肥肉从外面咕噜噜地涌进来，开始在这个私人影院里不断膨胀，同时吞吃一切——原本被搬到一侧的昏迷教徒们也被逐渐吞没，挤压在肥肉里，最后成为这个肉身的一部分。


    消防小门被打开一瞬，砰地一下又立刻被人狠狠关上。


    “最近的还有那个副主持！”


    “来不及了，那个异样的怪物在下一秒内就能吞没到看台，你这时候进去想一并送死嘛柯南！”


    安室透和柯南在争辩，小门最终被用铁棍当的一声栓牢了。


    看台上，副主持被小门的动静惊醒过来，迷茫中的下一秒就看到了已经有三分之四个影院那么大的肉身。


    他震惊到下巴脱臼，呆愣着在被那具诡异的肉身吞没的前一刻，自言自语地说道：“是肉身佛……”


    巨大的肉身最上方，一颗很小的惨白的佛头转了过来，面带微笑，从大山般的肥肉躯体上俯瞰，笑容和蔼慈祥，感受到的只有慈悲。


    小门门缝处的空气流动终于引起了慈悲佛的注意，蔓延到看台上的白肉开始疯狂拍击这扇小铁门。


    “跳吗？”


    陆在小平台上无波无澜地往下看，六层楼，不是很高。


    【跳跳跳！】


    【幸好宝宝跑得块，我什么也没看到啊啊啊啊啊啊】


    【刚才有个昏迷教徒也是待转正npc吧，他已经没了，恢复初始值，但他的直播间可以回放，有好奇教主给的咒灵可以去那里看看哦～】


    【好可怕，对杰失恋一秒钟】


    【快跑吧我的宝宝】


    【还是很震撼，第一次亲眼看到这种东西的面貌……】


    “好可怕，呼——”柯南深呼吸了一口，和安室透对视。


    后者抵住门思索，在小门被拍响后立即对两个小朋友说：“我在这里撑着门，你们两个先跑，从消防铁梯往下跑，别想着直接跳楼啊！”


    “不一起？”陆歪了脑袋。


    “不可能一起走了！”柯南吼了句，过去用身体帮着一起抵门，“陆你先离开！然后尽可能的去疏散周围的人群，对街有楼房，一定要尽快，尽可能地多的，让大家快跑——”


    柯南的眼镜在不知何时旋起来的狂风里碎裂，陆盯着他看，看进他的眼神深处，他还是第一次呢，看到面前这个一直很有成熟大人感的小孩露出这样的眼神——绝望的眼神。


    咚咚咚，小门响得更厉害了。


    门上被拍出了凹痕，安室透和柯南一起撑着，在陆即将撑着栏杆不走寻常路地跳下去时，门破了。


    当的巨响，像夜半惊雷。


    白花花的肉终于涌了一部分出来，柯南用力扒拉着白肉触手阻止它继续延伸出去，结果差点把自己一并甩飞出去，幸好被安室透和陆一起拽住脚，以失去一件外套的代价，成功被两个人拽了回来。


    “完了……来不及了……”


    柯南盯着翻上房顶的触手，喘着粗气劫后余生，下一秒却看到那根肥嘟嘟的肉触手被安室透用了一根铁钩子硬是拽了下来，试图塞回门内。


    “不管怎么样都要尝试！绝对不能让这样的怪物出现在街道上。”


    “我知道……我知道！”


    狂风愈发强烈，陆站在小平台的角落，看着另外两个人极其用力地在对抗那些肥肉触手，他有些不解，只是跟着一起用力地挤，但不明白这算是在干什么。


    墙体开始逐渐裂开，小铁门连带着周围的墙随时有碎裂的可能。


    远处，有警车的声音。


    “布置警戒线，快！”


    “那、那是什么东西啊！”


    “这就是灵异专案簿里提到的咒灵吗……这实在是……”


    “陆——！”


    熟悉的声音突然在喊他的名字。


    陆的力度一松，转头去看，一眼就看到了远处街道那边的松田阵平。


    “爹……？”


    “他们赶过来了！或许来得及，只要让他们一起……”


    “不行。”陆皱眉看了眼，终于露出了这一趟探查最丰富的表情。


    他不想让某个人看见，即使一秒之前他还毫不在意这个怪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此刻他就是觉得，绝不能让松田阵平看见——他可怜的爹明天都快死了，就别再让他遭老罪了。


    您的儿子突然孝心大发（bushi


    于是陆抬眼瞟了那堆挤在门边的肥肉一眼，只说了句“我来吧”，便迅速推开了柯南，一把拉开了门。


    安室透和柯南在惊呼，但一瞬间涌出的白肉几乎将他们的声音吞没。


    咚的一声闷响，金属门把手砸在了那堆肉上，嘶嘶的冒烟声想起来，肥肉堆堆里砸出了一个凹坑。


    “陆……”柯南轻声地说。


    然而陆已经踩着栏杆，一跃而起朝着那堆白肉挥起了拳头——啪嗒，砸在软肉里的闷响声。


    明面上看，更大的坑，更浓烈的烟气，肉堆停下了动作。


    而在白肉内部，浓郁的天生咒力精准地从核心触手反杀向心脏位置，影院内的佛头在一瞬间转换了笑脸，露出了悲伤无奈的哭脸表情。


    咒力触及肉身心脏，爆炸。


    砰的轻声闷响，佛头左边的肉身被炸烂得四溅，坍缩了一小块。


    时间，静止了一秒。


    但也只是一秒，咕噜噜的声音响起来，像沸水烧开了，但实际上是白肥肉在触手上猛地长出了一堆！


    触手不断咕噜噜地增长，挤向就正准备砸第二拳的陆，包裹，回收。


    窸窸窣窣一瞬，刚才所有外伸出来的触手顷刻间全部卷着人收缩回去了，小铁门在空荡荡的风里吱呀吱呀摇摆，破破烂烂一堆废铁。


    消防梯的小平台上，安室透和柯南对视一眼，还是不敢相信在刚才那一刻发生了什么。


    视线里的看台也没了，大荧幕被腐蚀了一半，原本的人一个都不剩。


    逐渐有轰隆隆的闷响。


    “不好，马上要爆炸了！”


    安室透反应更快，一把抓过柯南就顺着杆子半跳楼，手上的皮肤在铁锈杆子上磨出一道血痕，边滑下来边朝着那边的警方大喊快撤退。


    柯南开了领结的扩音器，告诉所有人即将爆炸。


    他只来得及匆匆回头看一眼。


    ——陆还在爆炸的中心。


    五秒之后，爆炸。


    轰隆隆如雷鸣，并不完全像是炸弹的声音，但余波扩散开，对街的楼房都震了震，让人们都以为是小型地震来了，很多人往下逃生。


    逃到楼下，全是警察。


    居民们：？？？


    “哇呀，对面的那栋废弃影院都被震塌了，好可怕好可怕。”


    有人率先发现了不对劲。


    在一堆人指指点点那边的旧影院废墟的时候，佐藤警官一脸烟灰，开了扩音器，声音有些哑，对大家喊，一切都是警方的爆破演习，非常抱歉没有提前通知到大家，目前没有任何危险，所有人可以回家去了。


    没意思，原来是警方，于是一群人又嘀嘀咕咕上楼去了。


    “松田警官！”柯南呛了烟，一阵咳嗽，但还是爬起来朝那边跑过去的松田阵平喊，“我和你一起去！”


    今晚，松田阵平其实并没有去开家长会。


    先是好友降谷零让他帮忙照顾几个孩子，旧影院有非法集会，几个小孩子不能冒险，麻烦他带回去，后来到了警局，佐藤警官又过来通知，上面查到了旧影院诅咒，灵异专案组所有人需要立刻集结到位出发。


    出发前，他打了个电话给学校老师，说不能赶过去了。


    于是一整场热闹的家长会，陆的那几张28分光荣卷子，就只好那么安安静静地躺在了抽屉里面。


    唯一的好消息是没气到家长。


    坏消息倒是一大堆，包括但不限于松田阵平看到陆被卷进去的一瞬间几乎快要两眼一黑了。


    不如看到那些28分试卷呢。


    丁零当啷的抛砖头声，没办法，一片废墟了，只好徒手挖。


    “等等，这是……”松田阵平先挖到，一片砖头下，一点肉沫。


    两眼一黑再黑。


    重复一遍：


    不如看到那些28分试卷呢。


    死孩子，你欠我的用什么还，松田阵平边挖边想，下辈子绝不会再养孩子了，什么也不养，狗也不养。


    柯南跑过来，看到被丢在一旁的那点肉沫沫，咽了下口水，咬着牙也开始在一片挖砖头。


    两个人挖到手出血。


    “找到了……是腿！完整的！”柯南喊起来，更加用力地抛砖头。


    又挖了两三分钟，在合力翘起一整块大石板的时候——


    陆就在下面。


    安静地蜷缩起来躺在那里，像是婴儿的姿势。


    毫发无伤，甚至连衣服都没破。


    挖砖的两个人在一瞬间歇了力，坐在旁边苦笑，柯南抓过那堆肉沫，笑了下，说这大概是那个肥肉怪物的残体，可以收集起来化验去。


    松田阵平点点头，尽力站起来，他要把陆抱起来，待会儿回警局。


    “好像不对，这孩子怎么这么烫啊。”松田阵平把陆抱起来靠在怀里，用手摸摸额头，滚烫。


    确定了，是发烧。


    好奇怪，怎么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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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发烧呢。


    柯南站在旁边尴尬假笑，说实话他瞬间想到了一个地狱笑话：因为刚才爆炸火太大，被烤熟了……


    于是原本因为一起回去警局的，因为陆发了高烧，松田阵平经过请示终于还是先把人带回了家里去。


    整条街道，只留下了其余警察在做最后的清理。


    .


    远处的某一方天台。


    望远镜被收回，夏油杰把东西交给了身边的一个女孩。


    他拢了拢袖子，说：“实在有些可惜了，那可是一级的肉身佛，不知道炼化了多少人身才塑造出来的罕见实体肉身咒灵，太可惜了……”


    “不过，也不算无所得。”


    他微微笑起来，看向那一处旧影院坍塌的方向：“真是个好苗子啊，和肉身佛比起来，或许我现在会对那孩子更有兴趣了。”


    .


    陆开始持续发高烧。


    并且一直处在深度昏迷中，松田阵平请了假，专心在家照顾小孩子。


    粥喝了，生鸡蛋混酒也喝了，用葱裹了脖子，包菜放在额头上，第一天上午降了一点温，结果下午立刻复烧升了上去，吓得松田马上拿走。


    第二天晚上，他给老家打电话，支支吾吾中不小心透露了自己有了个孩子的事情，引得电话差点爆炸，一堆人在那边发问，松田阵平在0秒内就选择挂断了这通电话。


    最后还是伊达航在深吸一口气后尽量平静地告诉他，试试买个布丁或者冰淇淋放在床头试试呢。


    “他吃不了你吃！别太紧张了，第三天仍然不退就赶紧去医院，或者需不需要我来帮忙，我背着去吧。”


    “不用了。”松田阵平挠挠一头卷毛，“你的工作也很忙吧，等以后吧，等这小鬼好起来带他来见你。”


    那边的人哈哈大笑，应了下来。


    第三天早上，松田阵平趴在陆的床边惊醒，打开嗡嗡震动的手机，是柯南打过来的电话。


    除此之外，一条陌生短信：“还没退烧吗，退了一定要和我说。”


    松田阵平走到阳台上接电话，听筒那边的声音乱糟糟的，几个小孩子轮流在哇啦哇啦说话，大概意思是要来上门探望一下陆。


    “好了！一个一个说。”那边有个女孩的声音，一句话，大家都安静下来，夹带柯南无语的笑声。


    “陆还没有醒呢，不过昨晚也还是发着烧，不算是……嗯？”


    松田阵平转头就看到床上一个大鼓包，陆蒙头缩进了被子里，他有些惊喜，猜想是不是孩子醒了，于是拿着手机边说边走回了卧室。


    “陆……？”他蹲下在床边，悄悄去掀被子，“你的朋友们想要过来看你，如果你醒了的话，让他们下午过来也可以的……啊！”


    咚，手机落地。


    一只手伸出被窝紧紧拽住了松田阵平的手腕。


    骨骼分明手指修长的一只手，拽人的力道很大，大到白皙的指骨间青筋也若隐若现的。


    “喂，松田先生，怎么了吗？”


    掉在地上的手机话筒里，柯南在那边问了句，似乎已经察觉到这边出现了某种意外的问题。


    被子掀开的一角，那只澄澈的蓝眼睛正在警惕地盯着人。


    松田阵平看着小小露出一角有些熟悉又陌生的脸，尽力放松被拉住的那只手腕，放平声音对地上的手机说，一切没事，是他不小心把床头的水杯打翻了，至于探病那件事——


    “今天可能不太方便了，陆的情况有些不太好，我准备……准备带他去医院，会不在家，改天说吧。”


    嘟嘟的声音响起，电话挂断。


    嘈杂的谈话不再有，整个卧室陷入了一片安静。


    松田阵平深吸了一口气，对视上那只眼睛，他问：“你是陆对吧？”


    对方不语，缩了缩身子。


    整个被子拱起来的包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的体型大小了，即使蜷缩，也更像是一个成年人。


    手腕被拽着的力度变大，像是警惕的小猫要呲牙了，松田阵平闭了闭眼，猛地站起来一把掀开了被子。


    是陆。


    或者说，陆（青年版）。


    左眼的绷带被枕头蹭得有些散了，松松垮垮地搭在未梳理过的散乱头发间，比起小时候的卷毛，此刻一片散开的长发披在床上，几缕发丝搭在了掀开的被角，又丝滑地垂落。


    松田阵平第一次知道瞳孔地震是什么感觉——


    蓝紫色的齐腰长发。


    有点涩谷街头妈见打的叛逆了，但此时此刻床上莫名其妙长大了一圈的儿子，就这么染着蓝紫色的长发躺在这儿了，别说，其实有点好看。


    “你……是陆吧、吗？”


    上一次这么不确定还是上一次，警校时候那几个人联合起来骗自己相亲，差点就把他唬住了，愣了半天问对面女装假发妆造起来的萩原：


    你……是女生吧、吗？


    多年之后，松田阵平实在料不到自己竟还有一劫。


    “陆……？”


    床上的人动了下，淡淡地瞟了松田一眼，他松了手缩回去，整个人不安地蜷缩起来，长发如瀑简直可以盖在身上，蓝紫发散在星星睡衣上。


    松田阵平蹲下来，叹了口气，床上的人闭了眼睛，他依然问了句：


    “是陆吗？”


    良久都没有回复。


    卧室就这么一直安静着。


    直到松田阵平感觉自己腿都蹲麻了，对方才睁了眼，看向他：


    “不认识，你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