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恰好是两期之间休息的日子，画师带着自己的小徒弟早早地就到了月姝坊，需要当模特被画的两位姑娘也按时到了地方，可唯独不见能做主的苏兮月，几人齐聚一堂，互相还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一时很是尴尬。


    苏兮月头一天忙翻了，想着休息日能多睡片刻稍微偷个懒来着，一不小心就忘记了这回事，早起意识正在清醒和迷糊时间挣扎时，前来通传的春兰一句话就瞬间把她炸醒了。


    于是众人等候了约两刻钟后才见着这位起晚了的管事人。


    苏兮月自知自己耽误时间了，一到现场立刻给所有人都下了明确的指令，让姑娘们去梳妆，画师摆好画具并与之沟通，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众人按她的要求都各就各位。


    晚星和霜降眼下已经十分熟练，不到半个时辰就去而复返，恰好这时苏兮月也和画师沟通完了，见她们回来就又开始指挥着她们摆好姿势。


    “哎对，手放松一些，轻扶在扇子上面就好，头再往这边侧一点点，然后把眼睛微微向下望着扇缘，不经意地露出点迷人的忧郁之感。”


    苏兮月像之前亲自掌镜时一般，细致入微地指导晚星凹动作，摆好后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俨然就是一幅高贵优雅的美人画卷。


    画师站在苏兮月身旁看了半天，眉头是越皱越紧，脸上的疑惑也是逐渐连藏都不想藏了，明明白白地就摆在了脸上。


    刚刚苏兮月跟他说让他只管作画，其他的一律不用插手，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了效果一定很好，一开始他还愿意相信，可现在看着眼前的人和姿势，怀疑的比重在他心里逐渐加大，慢慢压过了一开始的信任。


    苏兮月一瞧画师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又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你只管按我说的画就是，等画完就知道我说的没错了。”


    画师还是有些犹豫，往常他们画的人物不是正经端坐的样子，就是景为主，人只做点缀的画，如今苏兮月要求的却是要细细刻画人物的面部和身形姿态，其他皆为其次，这要求一时有些超出他的认知。


    身后的小徒弟见自己师父没答话，悄悄往前挪了一步，低声问道：“师父，咱还画吗？”


    苏兮月歪了歪脑袋，见他们还是犹豫不决，干脆使出了绝招，直截了当地说道：“酬金翻一倍，现在画不画？”


    听到苏兮月说要加钱，小徒弟的眼睛瞬间亮了亮，画师倒没那么藏不住事，又装作内心挣扎了一番才应道：“呃……那就先谢过月娘了。”


    画师说罢抬手就要接过徒弟递来的画笔，还没拿到呢就被苏兮月一抬手制止了。


    她眼神清明，却又带了些似笑非笑的意味，“先别急，我这人追求高效，你们方才犹豫不决许久，耽误了我的时间又坏了我的好心情，哪儿能那么容易就拿走这双倍的银钱？不妨我们也打个赌，这画像我是要拿出去卖的，如果最后好评如潮、供不应求，那四月和五月的画像也全部交给你们，只不过，酬金就只有原本的七成了，如何？”


    画师没想到还会遭这么一手，一时没反应过来，尴尬地收回伸出去的手，又装模作样的掸了掸衣袖，同时快速考量了一下这笔生意，估摸着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吃亏后欣然应了下来，“没问题，反之月娘之后也都要按两倍的酬金付给我们。”


    他这是觉得自己稳赢不输了吧，苏兮月心里默默笑了笑。


    “可以。”


    许是觉得自己这次赢定了，后两个月能靠这笔单子大赚一笔，这画师在此之后确实没再作妖，一天内规规矩矩地完成了晚星和霜降的单人画像。


    不过他画完后立刻就不淡定了，每部分单独按苏兮月的要求修改时还不觉得，可完成后凑到一起再一看，连他一个作画多年的老画师都不得不承认，画中之人实在太美了！


    尤其是本就衣衫妆容华贵的晚星，画中人折扇一开，似有摇曳姿态，从容而优雅，作画时刻意美化了些许瑕疵后的面容显得更加精致，眼神深邃迷人，尽显盛唐时期沉溺于爱情的贵妃之态。


    霜降之画则是刻意削减了她的女气，整体都偏向着展示君主威严，但又为避免被有心之人利用拿去做文章，服饰采用了常服，故而给人以威严与亲近并存的感受。


    于外人而言的威严，和于贵妃而言的可亲。


    画师走前苏兮月又交代了一遍，要他的徒弟们都照着这两幅画临摹，四月十五之前至少各交上来三十份画像，否则不给他们结账。


    他此刻懊悔不已，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一旁围观了全程的春兰同样很是震惊，事后还特地问了苏兮月，一开始画师满脸写着不情愿的时候为什么不直接换个画师，反而要跟他打赌。


    苏兮月很是淡定，“你就是再找几个应该也是一样的，他们曾经的画作几乎都是一个风格的，而这种风格也确实被许多人接受。”


    她话音一转，继续道：“循规蹈矩是没错，但大多情况下伴随而来的就会是不够出彩和吸睛，我们做姑娘们的画像就更是如此了，中规中矩的画你会特别想买吗？不会吧，所以我要的是推陈出新，不走寻常路的人事物本身就带着一种吸引人来看的特性。”


    说罢，苏兮月把手中这张检查无误的画像递给春兰，看着她继续解答她的第二个人问题，“至于打赌，一是为了让他顾忌着钱能心甘情愿地把画像画好，二呢，就是我当时确实不是很爽，既然他要自以为是，那就让他吃点自以为是的亏吧！”


    春兰默默收好手里的画像，心道，原来是故意给人下套呢！


    “也不能这么说，他亏不亏我不确定，但我肯定是赚了。”她又规范了一下自己的措辞，把最后一张也递给了春兰，“行了，送来的这些质量都还可以，正好今天下午第六幕马上就演完了，喊些人去在门口摆个小摊，就按咱们定的价格卖。”


    春兰点点头，旋即又问道：“那我们怎么说啊，卖两位姑娘的画像？嘶……怎么好像听着怪怪的。”


    “换个词嘛，这样，咱们就管这个叫‘周边’！别人问起就说，‘周边’就是从这出歌舞或两位主演的姑娘身上衍生出来的产品，可供观赏和收藏。”


    春兰似懂非懂地抱着几十份画像出去了，显然还没完全弄懂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苏兮月则是预先留下了十份画像，又找人拿来些精致的长形锦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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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画像小心卷起后放入盒子中，只留了一份在手中。


    而后她便带人提前去了二楼雅间外候着，表演一结束她就叩门而入，给那些个公子哥或是大老板们展示起了手中的画像。


    众人见到这样的画作也是觉得新奇，再有苏兮月的站姐buff加持，一时间满堂皆是称赞的声音，更有人直接问起了画像的价格。


    苏兮月微微一笑，客套道：“诸位前来捧场已经是我们的荣幸了，这区区几张画像怎么能让您再破费呢？我此刻前来就是想把这二位姑娘的画像赠与诸位的！后续再有新鲜的东西了，肯定也少不了各位，哪怕是没来看表演，我也会让人给送到府上！”


    他们听此便没再推拒，欣然接受了苏兮月的好意，让随从小心翼翼地把锦盒拿回了府。


    不仅这头苏兮月“回馈老顾客”进行得顺利，门口春兰手里的二十份也被哄抢一空，挤在后面没买到的人皆是一副失落的模样。


    苏兮月从二楼下来后没直接回去，而是去了后台告知大家这个好消息，不多时一心报喜的春兰也来到了后台，众人一互通消息就知，这是又赚了不小的一笔，纷纷乐得合不拢嘴！


    最近半个多月月姝坊的进账堪称是一天更比一天高，姑娘们虽没看过账本，但她们了解苏兮月，每次报喜绝对都是入账了可观的一笔银钱，大家知道赚钱了后也都更有动力练习和演出了，无形中也和苏兮月更亲近了些。


    原本大家眼中严苛又不讲情理的坊主，在形势转好后逐渐也变成了能愉快相处的姐妹，别的不说，至少她们挨骂少多了。


    苏兮月出色的能力也成功帮她收获了一大片小迷妹，此时她就正被一群星星眼的迷妹们围着问东问西。


    刚下了台还没来得及卸妆拆头的晚星没能挤进人群，只能站在后面凑热闹，突然，耳朵灵敏的她捕捉到了一丝脚步声，一回头发现来的人竟是简七。


    晚星当即笑着对他说道：“诶？小师父你也来了，刚刚月娘又来报喜啦！”


    “嗯，看见了。”简七随意地点了点头。


    晚星正愁没人分享她的想法呢，直接凑到了简七身旁叨叨了起来，“小师父你是不知道啊，我真是越来越佩服月娘了，她好厉害啊，一开始大家都不理解她为什么要从不赚钱的表演做起，还一做就是一个多月，可现在看来她可太明智了！而且这段时间过来，我甚至都觉得月娘一开始就规划好了每一步，每次一到疲惫期，她就能变出些新东西，一下子就又把人给吸引了回来……”


    “嗯。”


    “就，一个‘嗯’？小师父你好敷衍哦——”晚星为了表示不满，还特意拖了个长音，而后抬头瞪了他一眼。


    晚星不满的目光刚送出去就懵了，因为她发现简七的眼睛一直看着正前方，好像还很久没有移开了。


    她顺着简七的目光看过去，正前方正是被簇拥在人群中的苏兮月。


    “月娘本身各方面就都很优秀，只是我们一开始都没见识过罢了，现在她所展现出的，怕也只是冰山一角。”头顶简七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晚星一激灵。


    小师父是在盯着她们坊主看吗？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