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老师

作品:《她的女儿红

    李景曜是盘踞隐心的龙虎,他的心思比李仞还要难懂,比起李青棠生有的平静,他更多是后天滋生的隐忍。


    李青棠不欲用难听的词汇来形容他的所为。


    “这些年是他看着你长大吗?”李景曜似笑非笑,一盏茶送进口中的同时抬眼看李青棠,李青棠以不语回答了这个问题。


    “空斋少斋主,老师说他是个不错的人。”


    李景曜的老师,太子太傅。


    李青棠和杜寒英站在一旁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景曜眼底的失落是不被人所看见的,他低头自嘲,抬头已收敛:“我是不请自来,先贺新婚欢喜,岁长无忧啊。”


    这是李青棠第二次见李景曜,上次是随阳坡池桉院,那棵桉树傲然挺立,桉树下穿着粗布棉袍、粗布厚鞋底的男人,木簪束发,发丝利落齐整,棉袍上有柴火留下的细小木棍枯叶,难掩棉袍原本的整洁,那时李青棠就想他过的很好。


    眼前人身上的衣袍不算华贵,至多是南方来的绣工,青色衣袍上蓝黄依稀可见,不落俗,反倒淡雅别致,粗布厚鞋底换做黑色皂靴,发间却还是那枚木簪,他的雍容华贵好似天成。


    杜寒英见李青棠看着李景曜愣神,便说:“多谢殿下,只是时下并非是最好的见面时候,殿下涉险了。”


    李青棠则说:“不知随阳王殿下来此何为?”


    李景曜是个客人。


    李景曜微不可查地叹口气,也不欲弯弯绕绕,开门见山:“杜熙和原沛安在我这里,很安全,竹溪没能救回来了。”


    李青棠随即道:“杜熙在你那里?杜熙怎么会在你那里?”


    李景曜直直看过来,他已经不单单是失落了。


    “你想的不错,昨夜是元见深与文潇、竹溪一道来的,元见深给原沛安的任务是她绑架寒英,原沛安颠三倒四,将莫须有的罪名加在你身,他将你带回过礼部,那次你们相谈许久,后你送一封书信到他家中,今日我才知那封书信是你二人故意为之。”


    确实,那是李青棠不成熟的计谋,她就是要让原沛安以为她对杜寒英是强势的一方,而杜寒英后来绵延数里的“嫁妆”更加说明了这一点,试婚女使在李青棠手里无限放大,做了目前为止最有用的一步棋。


    而今李景曜一眼看破,李青棠忽然有些发窘。


    “昨夜竹溪被杀后元见深与文潇撤离,杜熙趁机跟上去,杜公子,杜熙可实在是个聪明机灵的人,他一路跟到我的住处而没有被元见深和文潇发现,当初你让他跟在青棠身边,今日我才知到底是多么安全。”


    “杜熙呢?”李青棠问。


    “带着原沛安在另外一间屋内,你手底下那个大夫去了一趟昌明巷,被我带回来了,原沛安虽说性命无虞,我也只是护住他的命,医术不精,需得大夫诊治,他三人在一处。”


    听到这儿李青棠反而静下来:“你和她二人是一起的。”


    这话既像问句又好似十分笃定。


    “是。”李景曜给出明确回答,“周其宁和你说的事有一些是对的。”


    “你怎么知道周其宁和我说了什么?”问完李青棠觉得自己有些蠢。


    李景曜却很耐心地说:“她身边那个宫女是我安排的人,你应该见过。”


    那个煮茶的宫女,李景曜在宫里都能安排人……


    “但,周其宁并非因我而死,她也不是我的人,包括宋祁,都不是,我没有在后宫留人,至于阮筠,我并未答应她的合谋,也不屑与她合谋,她不该把你拉进来,这一点周其宁说的就不错,且,阮筠自己也知道,她之所以让周其宁暗示你青干所在是因为她想激起你的怒气,从而陷得更深。”


    “可我怎么都会被牵扯进来。”


    “那不一样,在我原本的打算里不会。”


    “在你原本的打算里,我会怎么样?”


    “你会离开花山,但不会卷入的如此之深。”


    “我为何要离开花山?”


    “因为……”四目相对,李景曜笑出声,“不愧是李青棠,三言两语便想问出你想知道的话。”


    李青棠不为所动,追问道:“所以,我为何要离开花山?”


    李景曜以一声哼笑收束,双肩抖动,杯盏中新添满凉凉的茶水:“因为你身在虎狼之窝,我放心不下你,八年,不止八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把你接出来,当我无能为力时那位少斋主是我能寄予的全部希望,老师说他可以用性命向我担保那位少斋主是个好人,但我不知这个好人能好多久。”


    “为什么要带我走?你我素未谋面,比起你的太子之位我算什么?为什么要带我走?!”李青棠说出话都带着浅浅哽咽,“你知道出山之前我甚至不知这世上还有你的存在,你只是花朝最尊贵的太子殿下。‘太子祭酒’,民心向背,天下之人奋起而讨之,累累罪行把那个风光无二的太子殿下钉死在东宫之上,而我,你的亲妹妹,用三天三夜写出那篇檄文,字字句句讨伐你至深至诚,那篇闻名天下的檄文是我写的,是我!”


    李青棠不敢出声,声音越压越低,说完最后一个字时满脸通红,杜寒英过来扶她,她瘫坐在地。


    她哭,她恨,她怨,她悔,可她何错之有?


    “从周其宁开始我便发觉不对,可我不敢赌,也不敢妄自猜测,因为我知道花都人都是长十二颗心的,我不敢想你是为了我在做什么,可事情一步步走到今日像中了邪,从前每个人都在说你有多么不堪,说你能活着是皇上给了天大恩情,如今又人人想告诉我你是一个多么好的哥哥,就连师哥也在提起你,那我呢?”


    “青棠!”


    杜寒英扶不起李青棠,这时李景曜起身走来几步跪坐在李青棠面前,他从杜寒英手中接过李青棠,却只是那么扶着,一句话没有。


    “没有我,从来都没有我,对不对?我甚至不如花草百木,这天地间从来没有我……”


    李景曜眼中难得悲戚,他扶着李青棠又好像在扶他自己,他缓缓开口:“他有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这病不会要他命,但会折磨他,甚至减寿,故而从他记事起他的母亲就在为他寻找偏方灵药。先皇赐婚萧氏女,育皇子五岁,后又怀胎,逢先皇驾崩,新皇登基,悯苍公归山,公主出生,皇后崩逝,公主离宫……他对我说,妹妹太小了,身体羸弱,需到花山那种灵气充沛之地养身体,七年,整整七年,他说什么我信什么,母亲不在世间,舅舅不在京中,新后入主明华宫,我也好似不在了,唯有你,我念着你才觉不是孤单一人,因为我知你险些同母亲一起离我而去,直到髫年之岁……”


    “笃笃笃”


    传了敲门声,杜寒英走到门口看:“谁?”


    红尾在外面说:“杜大人,京兆府又来人了,薛岩将军以查案为由支走匡府尹,又有一将军自称来自虎营,姓莫,现守在大门处。”


    “是莫将军,自己人。”


    “是,杜大人,姑娘与您在一处吗?”


    “在。”


    “姑娘,杜熙带着原大人回来了,许大夫说他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今夜便能醒来,杜熙一切都好,还有,三皇子进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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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我知道了,辛苦你守在外面。”


    “属下领命。”


    有那么一瞬杜寒英犹豫要不要出去,被二人双双留下。


    经由此,李青棠情绪平复一些,待红尾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处,李景曜才继续说:“那一日是你生辰,我往朝晖殿请他来为你祝祷生辰,去到朝晖殿时他正与人议事,郑安说一时半刻且得等着,问我为何一定要等到他,我说是你的髫年之岁,他总说你身子弱,多病,我怕你熬不过。郑安说日头有些晒,让我在朝晖殿外的廊下等一等,他再去通报。廊下能听到屋里说话的声音,即便丝丝缕缕微微,也足够拼凑大概,故而廊下值守太监皆是无耳之人,我问郑安是否妥当,郑安点点头就进去了,直到我走他也没出来。”


    “你听到什么?”


    “七年了,她还活着,可以入药。”


    李青棠低着的头缓缓抬起,双眼逐渐睁大,脸上是麻木的不可思议。


    杜寒英也回过味来:“是说……青棠吗?”


    李景曜点点头:“青干汁液有延年益寿的功效,是顾简之为他寻来的偏方,说青干与棠花相配。棠花,碾碎成末,配以五毒口涎,放入玻璃器皿,冬来第一场雪以罐盛之,将器皿埋入雪罐,来年春挖出添新发的棠花,再放入罐中,以冬雪所融之水冲洗浸泡,加入青干汁液,但至此这道偏方还未完成,缺一样东西。”


    “缺什么?”


    “处子之血。”


    李青棠:“周其宁说你告诉她处子之血是毒之所在。”


    李景曜:“处子之血是解药,多年来顾简之以此为由侵犯不知多少女子。”


    李青棠:“……”


    猩红的眼眸,凄楚不忍的眼神,移不开的目光,李景曜说:“李仞在等你,他要你的血。”


    杜寒英道:“什么?青棠的血?”


    “是,顾简之寻来偏方,偏方出自穆良国,实则是安瞻所出,但这方子邪的很,他也不敢喝。彼时萧家做大,我却已经出生,有人劝他当心外戚当权,嫡长子已然出生,安稳长成,何不去母留子,这样既削去萧家势力,也能让皇后试药,一举两得。适逢母亲有孕在身,顾简之说这药方还有下半张,若是母体喝下汤药,会喂给胎儿,那么这个孩子生来带有药效,若是女儿更好,待其及笄,取处子之血入药,药性更好。”


    闻言杜寒英双腿一软打了个趔趄坐在地上,一连三四个寒颤,再看李青棠,脑中一片白,她已经失了魂魄。


    李景曜试探着、小心翼翼地、慢慢地抱住李青棠,这个怀抱很陌生也很宽厚,李青棠忽然有个念头,过了半晌,李青棠也不知是回过神来还是依旧无法接受,只是能说话了,她可以肯定她清醒无比。


    “你发誓,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发誓,若有虚言,天地不容,当即暴毙,横尸荒野,来世……”


    “回东宫,这天下是你的。”李青棠从李景曜怀中争出来,缓缓仰头,“‘太子祭酒’一案看似是一切的开始,但这件事不止一方在哄闹,你也有意煽动,我便在想是为什么,你的老师——太子太傅之死是为了让你离宫变得更加合情合理,也为你以后回宫铺好路,你们算好的,对不对?”


    三个人,李景曜面朝南而跪坐首位,李青棠跪坐他的对面,杜寒英于李青棠之后,李青棠仰起的脸红白已经分不清楚,唯有眼神坚定。


    李景曜:“对。”


    “那就回,我们两个的老师,总要有一个如愿,不是吗?”


    “是,顾简之,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