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作品:《钊钊之鹤(重生)

    曾经过往的篇页被掀起,昔日的种种犹在眼前。


    当兰延青递给他那几样药材时,萧河便全然想起了这一段往事。


    凤仙花、南瓜子、鹤草芽,雄黄。


    他将这几样全都塞进了装有碎银的荷包里,常夫子的提议尚未说完,他心中便早早就有了答案。


    上一世的萧河喜欢四殿下时钊寒,喜欢的过了便满溢到任何人都能一眼瞧见他的心意。


    年少轻狂,又是那般张扬肆意的性子,全然不顾旁人的目光与冷眼。


    自从凌天都再见钊寒师兄,萧河便丧失了一部分的自我。


    天热之时,钊寒师兄的胃口不好,他会想尽法子,变换花样的送去吃食。


    冷饮、糖葫芦、新鲜的杨梅,他亲手做的红糖冰粉……


    有的直接给了下人,有的吃了一两口便扔掉了,萧河从不生他的气。


    时钊寒的身世是宫中之人不能提的忌讳,私下却没少被其他一些的皇子公主们嚼尽口舌。


    萧河的袒护如此明显,他冲这些说了钊寒师兄的人翻了脸。


    但时钊寒却觉得他明里暗里树敌太多,未曾有好脸色。


    萧河心里委屈,却不敢明说,在这之后却真的听话了许多。


    他不来明的,背地里下药还是偷袭,全看他的心情。


    而到如今,他已经不知道专心的喜欢一个人,是该叫作执念,还是入了魔。


    在时钊寒的事情上,他总是坚持到底。


    所以没有意外的,他会将那只滥竽充数塞了银两的荷包扔在四殿下的桌上。


    即便众人又闹又笑,萧河仍旧神色坦荡。


    却被那人干净指尖捏出时,莫名的红了脸。


    他原以为是自己送的药囊不够好,那日回去之后又找萧瑶认真的学习了一番。


    一夜挑灯未眠,做了一个差不多像模像样的,不是药囊,里面填了安神的香。


    再次送去之时,很意外的那人收下了。


    为此萧河还一连高兴了好几日,直到他在旁人的腰间上看见了那只香囊。


    那一瞬间,萧河像是一只被就地打回原形的狐狸,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那人的脸,也许是谁家公子看见好玩讨了去。


    还是旁的小厮丫鬟,他只是低着头,看着那只自己缝了足足有数千针的香囊,脚步凌乱的经过,不敢回头。


    自那之后,他就很怕再见到时钊寒。


    躲着也好,藏着也罢,他睁眼闭眼都是那只被糟蹋了的香囊。


    与自己那颗被肆意践踏的心。


    即便这之后没多久,时钊寒的一次主动又让他消了气,如此周而复始,从而深陷其中。


    想来可笑,回顾也是索然无味,荷包随随便便抛到了南世子的桌上,竟也闹了那人一个脸红。


    萧河心里倒有几分诧异,脸上却不显分毫。


    直到兰延青扯了扯他的袖子,反应慢半拍地说:


    “阿鹤,你扔过头啦,怎么扔到南世子的桌子上去啦,四殿下的桌子在前面。”


    萧河:……..延青,你真好,谢谢你的多此一举,谢谢。


    “咳。”萧河神色略显不自然,避开他人的目光道:


    “是给世子殿下的,我就觉得他那个挺好,挺….大气的。”


    兰延青看着那只磨的扁扁的、跟个月亮似的“船”,除了大点,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夸赞的形容了。


    他人傻掉了:“哈哈哈哈,阿鹤你真会夸,还真的挺….大气的,哈哈哈。”


    满头大汗的众人:……..


    上官修远的目光却打趣的从萧河的身上,又溜到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神情冷漠的时钊寒身上。


    他故意开口道:


    “青鹤兄,你不选四殿下不像你的风格啊。”


    他开了这个头,便也有看热闹的人跟着附和,揶揄道:


    “是啊是啊,咱们世子殿下的手工一向惨不忍睹,青鹤兄不是向来喜欢美的事物嘛?”


    那人存心调侃,萧河却面色不恼,不紧不慢的回击道:


    “美好的事物往往千篇一律,大家都觉得好便是好,难道人人都是真心喜欢的吗?”


    “即便是再丑的事物,难道就没有值得旁人欣赏的地方吗?世子殿下的船虽无型却有度,我就欣赏这一点,又有何问题?”


    这番话下来,倒是说的令人找不到破绽,苗千羽只好陪笑道:


    “你说的也确实有理。”


    萧河却不买他的帐,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千羽兄你也自诩风流,怎的最近不爱美人却迷上了妙清才女?”


    “三番五次的求见却次次被拒之门外,难不成心里也是认可我方才所说的吗?”


    此话一出,苗千羽脸上的笑顿时挂不住了,连忙求饶道:


    “青鹤兄!莫说了莫说了,在下的错,我这就给你赔不是!”


    他哪能想到,数日不见,萧河这家伙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


    脑袋灵光不说,偏偏还笑里藏刀,话中有刺,几句下来便令人吃不消。


    哪还有往日的率真和鲁莽可言?狂妄倒是狂的让人找不出错来了。


    苗千羽也不知他是怎么晓得自己的事情,索性他的面子不算什么,告了饶便去一边坐着了。


    旁人见他如此厉害,倒也不敢再上前触霉头了。


    只有时钊寒身边的七殿下时允钰,却不以为然,意有所指道:


    “听闻萧五郎这一病便是数日,怎么病好之后却如此厉害了?”


    萧河对上时允钰的目光,两人看似面无波澜,实则暗自较量。


    萧河觉得无趣,懒得多言,随意道:


    “我不过对事不对人,七殿下这也要抓住不放吗?”


    此话一出,时允钰的神情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正当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一旁的时钊寒却突然按住了他的肩,站了起来。


    萧河下意识看去,却本能的避开了那人投过来的目光,堪堪落在时钊寒绣有寒梅的袖口上。


    “好一句对事不对人,这便是你想要的。”


    时钊寒的声音冷而硬,丢下这句他便看也不看众人一眼,挥袖离开。


    时允钰也不做停留,转身跟着走了。


    一时之间,众人都尚未反应过来。


    常夫子赶紧清清嗓子道:


    “这个……大家友善发言,友善发言呐!”


    “剩下还没有做选择的同学,也可下课之后再商讨…..”


    等这一节课上完,时钊寒也不见回来。


    兰延青实在是憋不住的问道:


    “哎,阿鹤啊,你说四殿下他说那句话….是何意啊?”


    ”不知道。”


    萧河是真不知道,也许是生气了,也许只是替时允钰出个声而已。


    他倒不愿意多想,索性转过身去背对着兰延青。


    兰延青只能欲言又止,表情憋的慌。


    高子瞻从身后按了一下他的肩,力道虽不重,但兰延青也是要骂他的。


    那人却习以为常,充耳不闻道:


    “你药囊给我,我船给你。”


    兰延青才不乐意和他换,但架不住高子瞻的船型做的确实别致无二。


    船身足足有两掌宽,船帆迎风而动,其上下船桨皆可拆卸,轻巧的很。


    分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兰延青这边收下了,那边嘴里也要损上两句:


    “我跟你说,你这船实用是实用了点,可还是比不上咱们四殿下的啊,咱们四殿下那船做的叫一个巧夺天工…..”


    他一边说一边盯着萧河的后背看,马屁还没拍完,高子瞻便冷笑着打断道:


    “四皇子的船尾都碎成渣了,你还在这拍他的马屁?”


    兰延青愣住了,嘴巴张大“啊”了一声。


    高子瞻却嫌弃的不行,手里将药囊揣进怀里的动作却没停,嘴上仍旧骂道:


    “兰家祖上往上再数三代,想要找到像你这样的蠢货也是难如登天。”


    兰延青听了前半句,也就不管后半句了,他俩互骂的次数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两句回击的。


    “什么什么?四殿下的船尾怎么碎了?还碎成渣了!”


    “他干嘛了?拿这玩意当凶器啊!”


    高子瞻听他东一句西一句的乱扯,差点一口气噎死。


    “谁晓得。”


    他瞥了一眼萧河,那人坐的倒是端正,后背笔直笔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偷听。


    “我们商讨之时都还是好的。”


    他说这话,就连迟钝如兰延青,也都能反应过来。


    东西是放在那人自己跟前的,谁又能当着时钊寒的面去碰呢?


    不过就是在萧河与旁人争论不休之下,自己一时失手捏碎的罢了。


    这下就连兰延青也不说话了,高子瞻自然更没有话讲,萧河忍了又忍,憋着一口气就全当没听见。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讲堂里的人陆续的走了又走,兰延青也是少见的没来烦着萧河,跟着高子瞻蹭吃蹭喝去了。


    萧河原本也想收拾东西直接走人,但经过时钊寒的座位时,脚步却有些犹豫。


    那人做的船确实如兰延青所说的巧妙至极,船头雕刻虎首,怒目而视,栩栩如生。


    船尾却被硬生生的捏碎了一块,不过拇指大小,他便知道高子瞻是故意言重了。


    但恰巧就是这一块,连接着时钊寒做好的船锚。


    碎了之后,那锚便真的抛下了,孤零零的落在角落里,不成一体。


    萧河知道自己本不该管,也确实与他无关。


    所以即便是有人看见,也为了避嫌而视如无物。


    他也应当如此,只是心中虽这样想,手却还是伸了出去。


    萧河心中暗道造孽,却也不再犹豫,将那船往怀里一揣,一下子便鼓起来好大一块。


    他倒是不管,连带着那些碎掉的渣子与小件一起,一并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