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们没找到桑托斯，但幸好帮助一个醉汉回家，不至于让他不注意掉湖里淹死。


    还是李室长最后叫他们先回去，不难看出他很生气，嘴里嚷嚷着："跑了最好……反正也不喜欢这里！跑了最好！"


    大家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沉默跟在他后面低头走。但是，隐约的啜泣声从李全辛那里传来，崔胜澈赶紧上去搀扶：


    "我辛辛苦苦把他从美国带出来……负责人三令五申要我照顾好他，我也知道他性子野！日日看夜夜看……怎么就把人看丢了啊！"


    他捂着脸哭，大家不得不停下来安慰他，死寂一般的气氛开始弥漫。


    "你们…怎么在这儿？"


    水嘀嗒嘀嗒顺着裤管往下掉，浑身湿透的桑托斯在他们身后出现，脸色是从没有的白，不对，他是深色皮肤，这种白……是没有血色！


    谁都看出他的不正常，胆子小的几个干脆吓得僵直身体不敢多喘一点气。


    他又往他们这边走，更近了，水腥气扑面而来，他连脸上都挂着水！


    "哥！？"崔胜澈惊疑不定，但还是努力强迫自己壮着胆子挡在大家面前："你怎么浑身都是水啊？"


    桑托斯没说话，反而露出疑惑的表情，皱紧眉一副：你怎么这样问？的模样。


    崔胜澈往前走两步，试探着试探着，只是又刚动一下就看见对面的桑托斯突然身子下弯，嘴里呕出一大口清水，然后整个人就像个死掉的猫一样软了骨头砸在地上。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呼啦啦围上去，报警的报警，打救护车的打救护车，几乎可以说是乱作一团。而避开人群，社长电话被李全辛哆哆嗦嗦按通了：


    "社长啊……好像出大事了……"


    桑托斯有极强的恢复力，就算骨折也像个铁皮包着骨头的人似的反应慢恢复快。


    但这次他因为不知名原因昏了半个晚上，凌晨才醒。


    少年没什么动静，只是躺在那儿，此时此刻他周围没有一人，闲着无聊，他就下地去上厕所顺便再找点水，也不知怎么，肚子里空空如也，记忆里他刚吃完晚饭，就回宿舍睡觉了，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医院醒来……遇鬼了吗……


    敲敲隐隐作痛的脑子，他找到一个公共饮水机，翻腾半天终于看见下面剩的最后一个纸杯，赶紧倒了一杯冰水。


    凌晨的韩国医院没什么活动的人，尤其是他这里，估摸是住院部的关系，整条走廊只有微弱的逃生绿光从拐角和尽头晕过来，时钟的哒哒声落在头顶，他努力抬头去看，发现正好五点，但他眼睛一眯，一下子发现了不对劲的事，记忆中最后是十三号，怎么现在是……十五号？


    中间的一天去哪了？


    桑托斯顿时头痛不已，手里的水杯不受控制掉在地上，他的太阳穴像是被针扎一样！而碎片似的记忆瞬间涌现眼前：


    炎热的夏日，清凉的罐装可乐，拿着可乐白皙的手，向上看去，是一张像面具似；笑眯眯细眼睛男人脸……


    【别忘记我……】


    火红的夕阳，温柔的音乐，和男人哭诉似的：


    【你千万不要忘记我……】


    疼……！好疼啊！桑托斯疯狂锤打自己的脑袋，但他发现怎么都无法缓解，急得想叫人来救救他，但他似乎被疼到无法开口发声似的只能张开嘴，却连一句呼救都喊不出。


    似乎时间过了很久，久到他终于不疼……然后踉跄着从地上站起来……如一具行尸走肉……看着窗户外蓝色的建筑物，他知道，天快亮了……


    什么都想起来了，都……都想起来了！


    我找到他了！


    可……他又去哪了呢？……


    2.


    "哎呀恢复的不错，小哥下回可要看好路！这次是你命大，掉河里没淹死。"


    医生拿出一个密封袋：“你们这些小年轻喜欢玩游戏我管不着，但是……你们怎么能把这种东西吃肚子里去呢！”


    他从密封袋里掏出一个金属片。


    “洗胃洗出的，你看看，还记得不！”


    那是个易拉罐拉环。


    桑托斯愣在床上，后背登时出了冷汗。


    “可口可乐的拉环，你有没有记忆？这可不是什么极限挑战那么简单了，孩子，你说实话，这个东西到底是怎么进你肚子里去的……”


    霸凌猖獗，外国人在韩国可不吃香，所以每一个伤痕都惹人怀疑。


    “我……我不知道……”


    桑托斯是真的不知道，他只记得他吃了很多好吃的，买了很多好玩的，和许久不见的哥一起度过完美的一天！怎么会，怎么会吃什么铁拉环呢！


    “如果不是你命大，万一受到外力挤压或者你本身胃袋就有薄弱点，很有可能就划开口子，这还只是胃，一旦到了肠子，破了就是全身血液感染，你知道有多严重吗。”


    看桑托斯一副吓傻了的模样，医生叹口气说：“这件事，我有义务告诉你的领导，是叫李全辛吧。”


    “是。”桑托斯勉强回过神，但还是很难接受自己……那那个袋子里……都是他胃里被洗出的东西吗……


    头发，杂草，塑料袋，还有石头。


    “应该河不大，垃圾比较多，你可能是在那里不小心呛肚子里去的……”


    多扯的话啊，桑托斯猜也能猜到被水淹怎么可能进河底呛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而且那些东西大小，分明就是吃进去的！


    或许是医生怕吓到他吧，所以才不愿意说出真相。


    不过桑托斯确实很怕鬼……非常非常怕……


    3.


    回宿舍前桑托斯已经准备好了道歉的话，他也是从李室长嘴里得知大家找了他好几个小时的事，心中有愧，决定道完歉请大家出去吃一顿，也正好前些日子迟迟被卡着的奖金终于到账了。


    “小桑啊，你不怕吗？”


    “啊？”


    “神婆说你可能被鬼缠住了，你不怕吗？”


    “唉……当然怕啊……”


    “那你还在网上订烤肉店！？”


    “诶！这话差了！那人不吃东西不是死的更快吗！”


    听见李全辛叹气声，桑托斯攥紧手机：“大叔。”


    好久没听见这小子叫大叔了，李全辛不禁鼻子一酸，但手一抹，又装作没事人一样问他：“干嘛？”


    “我在韩国这些年辛苦您了，总是麻烦您。”


    "你小子……"


    "真的，真的很麻烦大叔了，帮我办签证，带我去做检查，两次住院都是大叔你在忙。"


    "所以大叔也一起去吃烤肉吧，我奖金到了，够大家好好吃一顿了。"


    这些年，没用桑托斯多操心一点，都是李全辛的功劳，社长不管，对练习生上心的副社长去才入职，过去都是李全辛包揽他的大小事。


    "你感谢我什么，好好待着，别惹事，改改脾气，和胜澈学着点，有个大哥的样子，唉……我就谢天谢地了！"


    "所以大叔还是吃烤肉吧，晚上一起去。"


    "呀！你有没有听话啊！"


    "当然了！大叔喜欢吃哪里的肉啊！"


    少年像个小狗似的从后座窜出来，一张漂亮的脸怼到李全辛脸旁边，吓得他大叫一声："老实坐着啊臭小子！"


    "里脊还是腿！？吃肠子吗！？"


    "小肠小肠，我想吃小肠，你乖乖坐回去啊，求求你了还不好。"


    亮晶晶的棕色眼睛眨巴眨巴，欢天喜地的亲了他一大口，那架势像是要从李全辛脸上裹下来肉似的："知道啦！最爱你了大叔！！"


    请客吃饭大出血，桑托斯却觉得内心无比畅快，饭桌上没人追问桑托斯的灵异经历，大家都高高兴兴吃自己的，李灿和瀚率给大家烤肉，忙得吃不上一口，桑托斯看见了赶紧把最后那点拌饭吧啦进嘴里："你俩吃饭去，剩下的我来烤。"


    李灿受惊似的赶紧挥手："哥你吃就好了，我…我们，"


    "我吃完了啊，正好站起来缓缓。"


    李全辛和一口烧酒，笑呵呵地说："少吃点吧小子，吃多了肚子可就像我这样大起来了！"


    男人忙着和烧酒啤酒打架，全程顾不上他们这群人，大家本放松不少，这一句让周围的都拘谨起来了。


    "啊知道啦大叔！您喝酒吧！"桑托斯倒好一杯啤酒，李全辛的注意力瞬间被酒杯吸引："哦哦哦少少少！多了多了！"


    "喝吧喝吧，多喝点！"


    李全辛注意力转移，他从凳子上跨出去两步走到他俩旁边抢过小孩手里的剪刀夹子："去找地方吃饭。"


    崔胜澈嚼嚼嚼，看看桑托斯，又看看其他吃饭却坐立不安的孩子，筷子撂下：“哥我帮你。”


    也不知怎的，反正这话一出口，除李全辛外都肉眼可见地安心了。


    桑托斯当然看得出崔胜澈没饱，用剪子剪开一块肉的时候就夹一块塞到他嘴里："多吃点。"


    崔胜澈就这么被桑托斯一口口喂到撑，看两个哥哥烤肉弟弟们也很有眼色纷纷献上自己的拌饭和冷面，权顺荣夹起小碟子里的泡菜，对着崔胜澈说："哥，啊——"


    崔胜澈一口全吃下，满足地眯眼傻笑，手上烤肉动作愈发快。


    而看着眼前的一切，桑托斯满意地笑了，对嘛，哥哥弟弟之间就该这么相处才对嘛，不然都畸形了。


    5.


    半夜桑托斯和李知勋在录音室琢磨怎么写曲子，桑托斯给出一段词，李知勋在旁边找灵感。


    "勋呐，这段用吉他怎么样？"桑托斯说完就把自己的词唱了出来，是经典美式八十年代的抒情风格，更像是那个时代南方酒吧会喜欢的。李知勋拿吉他摸索调子，弹了三次二人才找到感觉，桑托斯在赶紧用纸把谱子记下来，公司没有多余钱弄设备，为了创作方便桑托斯把自己笔记本贡献出来，还有手机……但完全不够用……


    所以才不得不用手写这种最原始的方式记词和写谱子方便一次次更改。


    弊端自不必多说，第一个就是效率问题，太耗时间，有时候一张改不下就得换另一张，标准a4一张纸用了十几遍边边角角都被磨出纸沫子才能达到真正灵感枯竭，然后整理摘抄分给其他成员每个人都跟着学……


    "那就拿走我的心与金钱……如果这些还不够……再加上我的灵魂……"桑托斯轻轻打着拍子和李知勋的伴奏合唱，一段结束关掉录音，二人戴上耳机检查刚刚的效果是否好，看着英韩双语的歌词，李知勋在录音停止后问他："哥你为什么总喜欢唱情啊爱啊的。"


    这倒换成桑托斯不懂对方了，失笑问："爱不好吗？爱多好啊！我爱你你爱我的！爱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了！"


    "啊不是——哥怎么总说奇奇怪怪的话！"


    "怎么奇怪了？"桑托斯检查自己字有没有写错的同时抬眼看他，奇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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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我爱你不是世界上最好听的话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什么叫话是这么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啊！我爱你知勋！！！！"


    "哥你别闹我……！！"桑托斯说还不够，站起身扑上去还要抱他，护着怀里的独苗吉他李知勋没敢激烈反抗，桑托斯嫌它碍事，把它拎起放到墙角，然后回头喊："我爱你啊李知勋！"然后一个猛子扑上去，李知勋被抱住无法反抗，嘴里啊啊啊叫，耳朵红到发紫："有这样的哥吗！"


    "怎么没有！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


    二人正倒在地上互相闹着就听见身后的门咔哒一声开了。


    "你们在干什么。"


    崔胜澈身影在他俩眼里此刻格外高大，逆着光，脸色有点冷，似乎身后还跟着人。


    起初俩人都没在意，只以为还有别人要用录音室，慢慢爬起来还笑呢，笑他这种脸色太不近人情了，又不是霸着录音室不放，让给人家还不行吗。


    可等他俩真看清后面的是谁后，又无比茫然，这、这是谁啊？


    "前辈们好！我是尹净汉！"


    "来新人了，我去接的，让你俩来一个陪我，都说有事，结果你们说的有事就在这儿打情骂俏？"


    本来接到人带到宿舍去就行了，再赶进度这黑灯瞎火的把人往公司带是几个意思，崔胜澈自然也不是没脑子的吸血鬼，要不是社长说一个重要u盘落在这儿让他取一下他死都不会拎着行李徒步上楼。但话说回来了，如果不是来取u盘，还不知道这两个家伙在这儿躲清闲呢！


    "胜澈啊，你冷静点…"桑托斯赶紧安慰，使眼色给李知勋，果然他脑子好使，趁个子小从门口缝隙钻出去拿上行李笑眯眯对新人说："来了就好，我带你回宿舍吧。"根本不给崔胜澈一点发作的时间。


    "哎呦！真是辛苦我们胜澈哥了！"桑托斯握住崔胜澈肩膀推着他往外走，他知道说这话胜澈准不生气。


    果然，被哄得鼻子都翘起来的人哪里还记得生气啊，只记得尾巴翘得高高的：“再叫我一声吧……”


    “哈？”


    “不行吗！？”


    “啊啊啊行！哥？胜澈哥？胜澈欧巴？最帅最伟大的胜澈哥哥！”


    “呀——！！！不要叫欧巴啦！多羞啊！！！”


    6.


    “哈！？禁食！？”


    “没错，你们体重最近有点超标了啊，都给我把嘴巴紧一紧。”


    不错，社长对他们不加节制的食欲开始有意见了，他们其实早该想到的，身材管理，社长说了一遍又一遍，偶像就该有偶像的样子和责任，身上哪怕是一根发丝，都是属于公司属于粉丝的，想要舒服大可以回家躺着，反正爹妈会养，有的是舒服的路走。


    但既然选择成为偶像，就要有觉悟，比如：付出一切，只为夺得所有人的喜爱。


    “必须禁食！尤其是桑托斯！”被点名的少年惊愕抬头。


    “我和你在美国的负责人仔细约谈过，你的卡我代为保管。”


    “为什么！我已经成年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这些日子你自己算算，带着你这群好弟弟吃了多少不该吃的，半夜宿舍又开了多少次火？数都数不清。你卡上的帐公司都有记录，我看着实在是吓人，作为你在韩国的监护人，我不得不看管你。而且既然你已经成年就更应该对自己有要求，你明知奖金来之不易，还流水似的花出去，我问问你到最后你能剩下多少？”


    “那也是我的钱……我有支配权……”


    看着桑托斯垂下脑袋，明显是赌气的意思，韩成洙乘胜追击：“不管你今天信不信，我是不会害你的，看着你从十五岁的孩子模样只身来到韩国，不是一句不喜欢你的风格就能否定其实我也会把你当个孩子看的事实。你要知道；你是我一点一点看着长大的，也是这些孩子里变化最大的，你08年就来了，陪着公司起起落落的心意我不是看不见。”


    “只是你太傲！又不合群、惦念着美国又舍不下韩国。可我不在乎，只要你留在这儿，只要你开心，公司不至于养不起一个听话的孩子。”


    “唉……还有一件事，也是关于你的。”


    本就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更紧张了两分。


    “美国那边有个公司，很中意你、想签你，合同都邮来了，你可以看看，反正你练习生合同马上要到期了，是想跟着你的兄弟们一起在韩国出道，还是回美国去，全凭你。”


    感受到周围弟弟的视线集中到自己身上，桑托斯头更低，半晌，才在这种煎熬的环境下吐出一个：“是……”


    等到社长满意离开，一些练习生果然往旁边挪，夫胜宽不齿这群人见风使舵的模样，看见人家有要回美国的苗头就认为没有利用价值、就抛弃！……真是过分！


    崔胜澈倒是没管这些小事，因为他敏锐察觉到关于收缴桑哥卡的这件本该至关重要的事社长却只提了一嘴就没再说。眼睛一转他就明白其中奥秘，立刻凑到桑托斯身边牵住蔫蔫的大哥走到角落，其他人有眼色的不往前凑，崔胜澈又瞄了眼远处的摄影机，确认不会录下他俩的话这才小心贴在桑托斯耳边悄声说：“他这是把你架火上烤！”


    “我当然知道。”


    “哥你别冲动，有什么事儿咱晚上回宿舍从长计议，别先惹了大祸倒让他们拿了把柄。”


    “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