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桑托斯啊，你现在完全就是在玩啊，你认为你的天赋很高吗？你的天赋能弥补你的懒惰吗？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自以为是呢？”


    “一点上进心没有，一点责任心没有，你是什么少爷吗？”


    “作为现在练习生年纪最大的你难道只想混日子吗？不觉得羞耻吗？连给弟弟们最基本的表率都做不到。”


    “rap能力见长，可现在很多练习生都能做到你的程度啊，只有这么一点功力吗？……啊……真是让人失望啊……”


    月底考核，桑托斯罕见的被批评了，他其实一直很受专业课老师喜欢，除开国家之间的教育风格带来的说话方式不同外，桑托斯的能力一直是拔尖的，理解能力也是最好的，例如第一次告诉他什么需要改正的第二次保证会做到；甚至会比要求的还要好，不可否认他就是个天生的明星身子，但他的性格不讨人，尤其是小人的喜欢。


    崔胜澈抱着胳膊站在台下看着说话的那两个新老师。原先的声乐和rap老师因为受不了低薪离开了，他们这些练习生谁也没想到来的居然会是嘴更毒心又窄的两个男人。


    “老师是美国回来的说唱歌手吧。”


    与别的小孩似的练习生不同，在韩国待了快三年的桑托斯虽然被花美男计划压制了一部分生长速度，但现在站在舞台上的他仍然肌肉线条流畅，穿着深灰色紧身高领内搭，胸口弧度爆满，配上野性勃发的一张脸，种族天赋尽显。李全辛估错了，韩国的空气没有美白针，改变不了桑托斯的健康肤色。


    愈发浓艳的眉眼无论怎么看都十分迫人，底下坐着的男人咽了口口水，声音有些滞涩：“那又怎么样……”


    “那老师肯定英文很好，不如老师亲自来检查我的能力怎么样？”


    “你……”


    “就用最常见的方式，即兴说唱，老师你OK的吧。”


    看那个老师一脸被噎住的模样，崔胜澈和李知勋腾出一只手压在嘴上，却根本控制不住上扬的弧度，李知勋在考试开始前和崔胜澈说前段时间桑托斯回美国参加的rapper节目很可能让他成为众矢之的，毕竟节目最后夺得桂冠的桑托斯，被称为新生代星星的是桑托斯，得到五万美元奖金的更是桑托斯，大头照被拍下印在美国报纸上，网上多了不少专门讨论他的帖子，可以说是小火了一把，社长看见了连夜把人叫回来，生怕美国的公司看上他的rap星星。


    这种小荣誉让桑托斯回来请周围玩得来的朋友痛痛快快吃了一顿，崔胜澈抱着他转了好几圈。


    还收获了一个叫金珉奎的小帅哥迷弟。


    “呀！你认为我会怕你吗？”


    桑托斯双手往后一背，耸肩噘嘴，叹了口气：“难说。”


    美国rapper圈子一点也不好混，兜里不揣一把真家伙是没人敢从聚堆的黑人旁边路过的，亚洲人过去光“歧视”就是最大的难题，而“黑人垄断了rap”，几乎没人能从黑人手里抢过去他们的强项，这更是共识，那几个早早出了名的亚洲rapper名字桑托斯烂熟于心，里面绝没有眼前的老师。


    但无论周围不友好的韩国人怎么嘲笑他的口音都不妨碍他轻轻松松用英文rap踹他们的屁股。


    那个男老师英文有很重的口音不说，在快速有力的伴奏下居然还会词穷，用非常多不知所云的语气词强行押韵。桑托斯越听眉头越紧，到最后他甚至控制不住想要笑出声。


    少年每个单词都吐字清晰干脆利落，声线过了变声期后褪去一丝低哑，增加许多撕裂的疯狂美感，他挑衅地抬起一边眉毛，单膝下蹲，锐利的眼睛直视台下的“老师”。


    “我不知道你的雅思A类有没有达到适当及格，但我敢肯定语言方面你当不了‘美国小子’的老师。”


    “为何把自己圈禁一隅之地蝇营狗苟？为何不去关注迈克尔杰克逊的讣告？为何口口声声宣扬自己的偶像如何高贵却不愿了解他其实只是纯善的化身？”


    “我身体里的多国血脉让我饱受偏见冷眼，我却不会为此反去攻击任何人，只是因为我的偶像是真实的迈克尔杰克逊！”


    “自以为美国光环加身，却骗不过真正的美国底层人民，我来自哪里？地铁站、救济站、难民营，我吃过的苦你无法想象，我的思想你更无法匹敌，这不是虚张声势这是我的经历，而现在我把这些经历依旧视若珍宝，锤炼出一颗金子般真挚的心，如今我只是捧出这颗心，不曾想竟伤害了你们这种无心之人。”


    “你拒绝关注真正有意义的事，狂妄自大去伤害你真正的同胞！现在让你们听听我们真实的声音，我们国际化，我们全球化，是真正的土生土长美国国籍，你羡慕？是的你羡慕！你嫉妒你发狂、努力二十年最后却一无所有你当然疯狂！若你认真读书或许还能获得一张A4毕业证，可你却选择与‘麻’同行。”


    “你没有像我一样的快嘴却依旧不知在鼓点面前保持谦逊！我们同来自底层却走向不同的道路，不为人民发声反去鼓吹资本主义浪漫，在我看来你简直是昏头的傻瓜！全球变暖成不了你的歌词，战争痛苦你熟视无睹，我看见无数妈妈送别了孩子，你却在家矫揉造作自认艺术抑郁高人一等。”


    “善良的迈克尔若是还在他也会为你的愚蠢落泪，他会说什么？哦！他会说：”


    ”不要偷走孩子们的童年！”


    2.


    不知是谁拍下桑托斯的rap视频又传到了YT上，点击量立刻突破五十万。


    简陋舞台上少年有一口与外貌极反差的黑嗓，歌词充满现实的批判，让人一下回到了那个混乱却群星璀璨的八十、九十年代，而在当下各个网红都在拼命摸索门路的时代，来自美国的新生代rapper的一击重拳瞬间打开网络的大门，第一天的五十万点击量也在第二天得到了一百万点击量的攀升，全网都在讨论这个攻击性这么强的少年究竟来自哪里，是美国人？还是英国人？视频并不清晰，只依稀能通过轮廓看出是个样貌不错的年轻人。


    后面很快有人爆出视频里的男生就是上个月登上纽约当地时报的rapper节目新星桑托斯，然后他的大头照又被放在网上四处传阅，针对他外貌的讨论又接踵而至，有人说他的眼睛来自巴西，有人说他的嘴唇性/感极了，也有人说只有加利福尼亚的阳光才会晒出这么健康的小麦色皮肤。


    本来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出了名，全球各地的人都觉得他来自自己的国家。


    崔胜澈小心挑拣好听的评论给他看，但桑托斯却满不在乎的说：“在美国他们都叫我巴西小子，在韩国又都叫我美国小子，可我遇到过巴西人，他们说我是阿根廷的，哦，还有唐人街的婆婆说我像他们国家的。”


    金珉奎举着手机惊呼：“哇——大发！社长说有记者想采访哥！说是有打造全球化造星工厂的计划！”


    “工厂得是SM那种的程度吧……我们这个……”桑托斯说话嘴上没个把门的，崔胜澈急忙捂住他的嘴：“别乱说话！哥你让那个老师下不来台本来社长是要发火的，但因祸得福，你现在出名了，社长得反过来拴住你了，但还是得谨言慎行。”


    “是啊 ，听说已经告到社长那去了，生死果然就在一瞬间啊。”李知勋拿着矿泉水瓶玩，脸上还有没休息够的疲惫。


    “哥要开始挣钱了吧！听说采访已经安排上了！”权顺荣坐在沙发里，肿肿的眼睛怎么也睁不开，全圆佑在旁边也是一样，三木年纪小，就没把他弄起来，只让几个大的来客厅讨论，张道允坐在餐桌旁轻轻的说：“真羡慕哥呢，年纪轻轻就成大明星了——”


    “哪里算挣钱啊，社长找我过去谈话说挣的钱我也就分百分之十，理由就是因为签的练习生合同里没有演出的费用合约，我现在属于是公司的财产，所以由公司联系的行程本来就不会给我很多钱，或者说这百分之十都算公司发善心给的辛苦费。”桑托斯嚼着口香糖满不在乎的把手里把玩的纸往旁边一扔，窝在他身边的崔胜澈顺势捡起，一脸认真地盯着上面的条款，在陷入沉默的氛围里开口道：“这合理吗？那哥之前上rapper节目没受影响吧！”


    “美国的那个吗？”“是啊。”


    “那个不是公司给我联系的，要我说一开始其实很多人都巴不得我走，反正现在厉害的练习生越来越多，听说明年还有计划内要进公司的，我这个海外招牌不要也罢。”崔胜澈拉着桑托斯胳膊满脸不赞同和担忧：“你别这么说！”


    “我自己的命我自己知道。”


    “幸好是美国那边的话事人保我进节目，不要公司插手，我这五万块才安安全全落地。”


    桑托斯翘着二郎腿往后一倒，整个人大刀阔斧往沙发上一躺，熟男魅力扑面而来，全圆佑本来蜷缩在墙角静观其变，此刻却突然开口说话：“哥你太帅了……”


    “哇——成男绝对的成男——”


    “大哥请收留我吧！”


    “我也是！请大哥疼爱我！！！！”


    回应此起彼伏，李知勋脑子快炸了……


    3.


    晚上结束采访，桑托斯饿的不行，为了上镜，他被勒令提前一个月开始减肥，可是上帝啊，他一七八一百二十斤真的很胖吗！


    欧美人肉厚，他继承到这一点，皮下脂肪看着很饱满，线条柔韧漂亮，叫个人来看都说不出半个胖字，可偏偏公司百般不满足，说是脸颊瘦一点上镜好看，又说腰身细一点招粉丝喜欢，甚至为了当天的出席能把衬衫穿出最完美的效果甚至要给他上束腰，天杀的，桑托斯当时就拒绝了，他的腰确实不是纤细那一挂的，但至少没有赘肉是扁平的，对得起观众的眼睛，公司贪婪的嘴脸头一次让他有了实质的反感。


    “珉啊辛苦你了没想到你还会做饭……”


    金珉奎个子很高，长相却还是个孩子脸蛋，桑托斯捏了捏，觉得愈发可爱。


    拉面里放了两个蛋，金珉奎想顺便给他哥找筷子，桑托斯自己就取了个筷子，但和他们用的不太一样，粗一些，仔细看上面是方的下面是圆的，桑托斯嘟嘟囔囔念叨公司中饱私囊的德行，金珉奎战战兢兢地听，二人都小心不发出太大声音，最近公司有点动荡，大家情绪都不太好，半夜开火已经是最大限度的容忍了。


    “你不饿吗？”


    看弟弟可怜巴巴的样，桑托斯看了眼手表，十点四十，快十一点了，他就问：“要不要出去吃？我带你吃点好东西……”


    “啊不用了……我不能吃……”金珉奎饭量特别大，公司总是供不上不说，还美名其曰瘦点好看，桑托斯为了这事儿最近老是和他们起冲突，面包米饭面条他特别爱吃，原先在美国也总能吃上炒面，现在来这边却只能喝点白菜汤饱腹……怎么能叫人不生气……这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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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赶不上我当流浪汉的日子？！


    “你明天还得上学哈，这样吧，你等我会，反正这些不够我吃的，我正好出去买完回来吃。”


    桑托斯对吃东西绝不含糊，说完立马拢好衣服风风火火地出了门，金珉奎看着桌上吃了两口的拉面陷入沉思，想了想，肚子叫的越来越响，但还是把面拿回电饭煲里，最起码能保温。


    第二天要上学的不止金珉奎一个，但早睡的可就只有他，崔胜澈膝盖磕伤了回来的早，权顺荣觉得走线不对就没回来，全圆佑张道允应该快回来了，三木自己较真不回来，李知勋也在练习室继续熬，他这个点在寝室也不过是因为最近他的思绪真的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办，出道日期被一推再推，练习室很多时候也没有一开始的欢乐，好像大家都在憋着一股劲，就等着出道后发泄出来，可推迟的出道就像永远没有休息站的火车，他们一群人直不愣登的被困在车上，倔强的不肯提出中途下车或是换乘……


    而上这趟列车越早的人越痛苦，因为时间太长无法轻易割舍，但自己又无比清晰的知道沉没成本究竟有多大，不甘心，成了所有人的心声。


    桑托斯赶在和全圆佑张道允一起回来，三个人拎着大包小裹，塑料袋哗啦哗啦的声响引得崔胜澈出来查看，他表情很不好看，这让大家都有些紧张，桑托斯却不在乎，笑呵呵地迎上去：“bro！”揽着肩膀上去就亲了一口，对着脖子，男生聚在一起经常看球赛，无数次他们都在那些欧洲球员身上看到了桑托斯的影子，进球或是输球，他们都会安慰鼓励彼此，亲吻，在足球运动场上司空见惯，似乎亲吻只是点头示好一样正常。


    大家都催眠自己别瞎想，努力接受不同国家的文化差异就好。


    但崔胜澈还是涨红了脖子，好在支支吾吾的模样是情绪化冰了。


    “我买了寿司，叫荣他们回来，吃这个不胖。”


    全圆佑不吃鱼肉，桑托斯拿出打包好的味增拉面递给他：“你吃这个吧，店里没别的卖了。”


    “谢谢哥！”男孩笑眯眯接过，小心翼翼一点点绕开封口那里的保鲜膜。


    “哥这些得不少钱吧，我们转给你吧”崔胜澈估摸着这些寿司价格不能低。


    “哎呀陪我吃饭还转什么钱！奖金多到根本花不完啊！”


    崔胜澈敏锐察觉到一丝不对，但也没直说，笑眼弯弯的和大家一起举杯感谢大哥恩赐！


    李知勋最近节食，吃完寿司眼睛一翻立马就睡过去了，探了探鼻息确认尚存才没拨打报警电话，张道允把他背回自己宿舍，全圆佑和金珉奎帮忙收拾，权顺荣难得抓住桑托斯，向他请教怎么编舞，桑托斯让他放音乐，自己跟着节奏跳了两下，就这两下瞬间点醒了昏昏沉沉的大脑，权顺荣指着他哦哦哦的叫，小小眼睛迸发出兴奋的光，急忙问为什么哥能这么快就能做出这么合适的动作！


    桑托斯沉思，他说他很喜欢音乐，原先在街头没别的事做，大家聚在一起就是比谁对音乐理解更透彻，时报广场是个热闹的地方，卖艺的人很多，大家都对音乐有自己的理解，耳濡目染下自然而然就会了。


    权顺荣还想继续问，崔胜澈就拉着桑托斯要回房间：“顺荣你早点睡吧，明天五点起床上学呢。”


    权顺荣瘪嘴，但他也没敢违抗实权大哥的话。


    4.


    躺在床上，崔胜澈睡不着，桑托斯同样，吃的太撑了，根本一点睡意都没有，而且貌似躺的久了还有点想吐……


    “哥之前说的话事人是什么意思啊？”崔胜澈这样问，关灯后的房间只有月光照亮，崔胜澈把窗帘拉的更开，干脆让整个屋子都亮堂堂的。


    桑托斯不想回答，以沉默应对。


    “是帮派吗？”


    崔胜澈的脑子比所有人想象的都好使，他知道公司没钱，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赚钱的机会，桑托斯这么个年纪小没家世甚至是没家人的小孩，突然登上了头条，公司怎么可能坐视不理，而能让公司甘心撤手的又会是什么存在……


    “我不能告诉你更多，崔胜澈，你，包括很多人，都不该知道太多，但如果你执意要问，作为朋友我只能告诉你我去过的不止纽约，这次回美国我被邀请去了很多地方，比如孟菲斯，比如英格伍德，但我想告诉你别去这些地方，真心话。对于我你可以放心，因为我的监护权还在公家那里，我现在很安全，我们都很安全。”


    “要小心的不单是帮派，更是开公司的帮派，是那些能拉选票的帮派，但这些人我们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接触到了，


    崔胜澈小心翼翼地问：“所以哥你不会走了对吗？”


    月光柔的和水一样，照进桑托斯的眼睛里，像他在流泪。


    “如果命运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谁都无法改变。”


    沉默再次蔓延。


    “啊——好伤感啊——让我们来花奖金吧！要买点什么吗澈？哥给你买！”


    崔胜澈没有笑，坐在那里甚至没有动，过长的刘海让眼睛轮廓变得朦胧，他的表情也和那双被堪堪遮住的眼睛一样无法分辨是生气还是高兴。


    “哥。”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转移话题能力真的很烂啊。”


    “学学理财吧哥，钱要好好存着啊。”


    “别动不动就一副要扔下所有人的样子。”


    “还有，别叫我全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