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房间外面。


    沈律和程妙然坐在大厅，点了两个菜，几瓶啤酒，没一个人动筷，啤酒空了。


    金黄酥嫩的蛋黄南瓜已经没精打采，芝士玉米烙早就凝结成块。


    程妙然瞪大眼睛，突然一声高喊：“你说招娣成了你后妈？”


    沈律捂住她的嘴：“你小点儿声！”


    旁边桌的客人各吃各的，只当遇到了中二病少男少女。


    “不是，大哥，你来真的啊？”程妙然难以置信：“招娣要是你妈，我就是你爸，别开玩笑了，你喝多了吧你。”


    “骗你我期末不及格。”


    “你本来就不及格。”


    “滚啊，我认真的。我原本也不信的，我一直以为她在骗我。”沈律喝的脸红脖子粗，瞳孔开始涣散。


    他用了几天时间，都活在愚人节还有一年就快到了，前女友在逗他玩的幻想当中。


    直到自己的爹带着炎幸和自己的爷爷拍照，还去领证。


    幼小的心灵终于经受不住致命的打击，彻底土崩瓦解。


    “我看到了，结婚证。”沈律叹了口气：“还拍照，连我爷爷都见了。”


    “......”


    “等等，她和你分手才多久啊？那立刻和你爸结婚，肯定是之前认识的。那不就是出轨......”程妙然捂嘴。“天啊！不能吧老铁。”


    “她说她是和我分手之后认识的我爸，你信么？她和我分手到现在都不到一个月，而且她怎么会认识到我爸......”


    “你和她谈恋爱期间，没带她回过家？”


    “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程妙然沉默。


    “那你没问过你爸？”程妙然说：“不管怎么样这也太突然了。你爸那边怎么说啊？”


    “我问我爸了，我爸说，大人的事不用小孩管......屁，那我前女友，我能不管吗？”


    “那你没告诉你爸，那是你前女友吗？”


    沈律摇摇头：“......你早恋你敢说啊？”


    程妙然：“......”


    “我不活了！我要喝死我自己！让他们都后悔！”沈律端起酒瓶子，准备一饮而尽。瓶子被程妙然一把夺下。


    “行了，你别喝了。后悔个屁，你死了只有你在意！”


    程妙然气不打一处来。


    作为炎幸最好的朋友，她跟对方向来都是有话直说，从不藏着掖着。


    两人从初中开始，便是朋友关系。


    虽然不是同一个班级，但一起上过体育课。当时两个人看偶像剧，都喜欢同一个明星，一来二去，一拍即合，就有了共同话题。


    今天聊这个明星，明天聊那部偶像剧。


    周末还会一起去书店买娱乐杂志，你看完了借给我看，我看完了给你看。


    后来中二病犯了，齐齐搞了个杀马特造型，觉得当精神小妹很酷。周末逛街总是戴着爆炸头，画着黑魔仙的妆压马路。还想过一起去参加选秀节目，当明星。


    可精神小妹就容易被精神小伙盯上。


    学校里面的几个社会人，其中她印象最深刻的叫叶腾飞。


    这个叶腾飞，喜欢炎幸。总是对她动手动脚。还造她的谣。


    当年学校附近有栋楼年久，翻新改造。里面白天施工，晚上空无一人。


    不久之后就有传闻，说炎幸在工地里面被人给睡了。


    这事越传越大，老师都知道了，还在班上痛骂造谣的人。


    后面一波一波查，才知道就是叶腾飞造的谣，就因为他想和炎幸谈恋爱，炎幸不同意。


    为此程妙然还对着叶腾飞拳打脚踢，还被叫了家长。


    所以当初沈律用汤圆圆气炎幸的时候，她还打抱不平，讨厌死了沈律。


    谁知道过了十几天，直接来了个大逆转。


    这次的事她也没法想着炎幸了，实在是太离谱了。


    谁能想到啊！


    “你不是说要来跟踪查个一清二楚吗？你现在喝的醉醺醺的，一会儿还没查你自己先倒了。行不行啊你。”她看着沈律的德行，更气了。


    沈律支楞了起来：“......倒也是。”


    程妙然收拾好包，随手招呼服务员。“走，跟我上去，挨个厅找。你问她不说，我去问！我就不信和她最好的朋友也不说！”


    深夜，a市电视台灯火通明。


    新节目海选在即，沈徒带着项目组，开了一晚上的会。


    由于去年节目的爆火，造出了一大批当红女艺人。


    今年光是广告商就多了几十家，电视台压力巨大，势必要将节目办好，不能出任何茬子。


    本着男女平等的原则，也为了避免和去年比较。


    今年改成了男子选秀。


    于是，很多娱乐公司尝到了甜头，开始虎视眈眈，将选秀作为小透明艺人快速出头的捷径。


    沈徒没被复杂的海选流程搞得焦头烂额，但被应付各大娱乐公司老总塞人搞得焦头烂额。


    他的观点是不做票，公平起见。不能失去素人选秀的意义。


    但其他高层多数的意见是，人情世故。


    都在一个圈子里，抬头见低头见，谁知道哪个项目就要合作，不要给自己找麻烦，断了后路，为了一个节目不值得搭上自己的前程。


    会议结束已是深夜，也没找到最稳妥的解决方法。


    工作人员托着疲惫的身子，已经陆陆续续离开。


    圆形会议室里，只剩下沈徒，和等着送他回去的秦秘书。


    秦秘书早年就是电视台里的员工，当时负责的是一些跟外景的指导工作。


    后来由于车技出众，电视台附近发生了一场车祸，几辆车接龙相撞，唯独他驾驶的车神龙摆尾，全身而退。


    从那之后他就被安排到沈徒身边。


    开始他对于这个二世祖抱有抵触态度。无非是靠着他爸的名号，才能年纪轻轻做到副台长的位置。


    但接触一段时间下来，沈徒令他刮目相看。


    原本的a市电视台，节目相当套路，很多都是模仿其他电视台的节目，以采访和新闻教育类为主，几乎没有娱乐节目。


    属于是小孩换台，老人看的睡过去。


    沈徒审时度势，看到了偶像剧的巨大市场，获得了某大火偶像剧的首播权，一经播出，全国爆火。成为当年同时段收视率断层第一。


    女主演的厚刘海发型也成了风靡街头巷尾，学生们最爱模仿的存在。


    后来，他看到了国外选秀的热度，在台里搞起了选秀。起初台里几个守旧的老一辈都不同意。


    沈徒一意孤行，带了几个手下的人，说干就干。


    素人选秀，对于没有互联网的年代，几乎是普通人逆天改命为数不多的方式。


    起初人们观念中认为明星就应该出自电影学校，经过专业的培训。


    后来发现，自己身边的人也能通过这个途径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今年报名人数直接翻了十倍。


    事业一路长虹，秦秘书不知道沈徒还能有什么烦恼。


    人情世故的事情，根本不值得他沉默寡言。


    因为沈徒根本懒得搞人情世故......


    秦秘书给沈徒递上打火机，一边在旁边乖巧可怜又无助，盘算着什么时候能回家吃老婆做上的热乎乎的饭，一边不露声色，展示着老练社畜的修养。


    “沈总，车在楼下等您了。”意思是赶紧走吧。


    沈徒默不作声，烟蒂不断燃尽，直到烟灰落在桌面，沈徒才回过神。“你说什么？”


    以秦秘书对沈徒的了解，八成是沈老爷子又发号施令了，他只在沈老爷子逼婚时，见过少爷这个表情。


    但现在又多了一个可选项......炎幸。


    “少爷，需要我现在向您汇报一下太太的今日行程吗？”


    “说吧。”虽然是协议婚姻，假结婚。沈徒无权过问炎幸的日常。但还是不放心，人与人之间难能百分百信任，这世上还是坏人多。


    说完，秦秘书翻开笔记本：“早上去看了房子，识破了中介介绍鬼屋的诡计，与中介斗智斗勇。下午回家遇到了李霞芳佣人，与李霞芳唇枪舌剑。晚上出门同学聚会，遇到老仇人，与对方兵戈相见......”


    沈徒：“......”


    “......”


    “还真是......充实哈。”


    秦秘书看着老板想打喷嚏又憋回去又不知道为什么会憋回去般的表情，神情复杂地看了眼手表。“沈总，但是我听说，晚上这饭局，可以说是鸿门宴。据我们调查，其中有几位学生时代对太太很不友好。”


    沈徒会意，时候的确不早：“走吧......”


    “好的沈总。”


    “你刚才说那个饭店叫什么？去那里。”


    ——


    酒足饭饱，屋里开始了吹牛大会。女生这边三三两两，凑到一起说小话。


    “招娣，你老公长什么样子啊？”一位女生八卦地凑上前。


    “我没有他的照片啊。”炎幸说。


    “哎？真的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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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你连你老公照片都没有。”


    “你有？”


    女生立刻打开手机，夏天光着膀子，啤酒肚和猪下水似的肚腩映入眼帘。


    炎幸默默闭上了眼睛：“好了知道你有了......”


    “你别说，别说叶腾飞怀疑，我也有点儿怀疑了。你真的结婚了吗？他们说你老公还特别帅，就不能带来给我们开开眼。”


    炎幸喝了口椰汁，默默一笑：“这话说的，我老公那么忙，就为了见你们把人叫过来，这合适么？”


    几个女生愣住了，尴尬地给自己找开脱：“你这话说的，我们也是关心你。”


    “多谢好意。”


    女生并没有继续纠缠下去的意思，只觉得自讨没趣。


    但叶腾飞来劲了，他本来就喝的醉醺醺的，借着酒劲，直接拿过炎幸的杯子，倒掉椰汁，往里面倒了一杯白酒：“招娣，你这不地道，大伙儿都把你当朋友看，你这连老公都不给我们介绍介绍。这样，要么你把这酒喝了，要么，你把你老公叫来给大伙认识认识。”


    “......”


    谁知炎幸并不上钩，端起酒杯：“腾飞哥，这酒不该我喝，我得敬你一杯。当初要不是你到处造谣我在工地被人qj了，我能转学吗？我和我老公就是转学之后认识并且相爱的。我能嫁给有钱人还真得谢谢你。”


    话音刚落，全场目瞪口呆：“飞哥，那是你说的？”


    “怎么可能......”叶腾飞惊慌失措，手哆嗦着想握着酒杯，不慎将酒杯推倒在桌上。


    白酒撒了一地。


    叶腾飞刚想张口辩解，程妙然闯了进来：“就是你说的！你忘了老师逼你道歉的场景了？你道歉的时候我还在场呢！你还找了对面技校的混混帮你宣传，其中有的混混被约谈了，早就承认了这事是你说出去的！他们根本就没看到现场。”


    “你忘了你和老师怎么说的了？你说你保证不再犯错，保证洗心革面。你说你还小不懂事。可你之后呢？带混混堵她的事情是不是你干的？把她书包扔水里的事是不是也是你干的？”


    炎幸回过头，程妙然站在门口，气势汹汹。


    到底是有头有脸的npc，对剧情信手拈来。


    她此时无心问她来干什么，为什么会来这里。接着说：“因为你出去到处说我被人qj，我的精神受到了极大的打击，甚至去了精神病医院。老师出于对你年龄小的保护，没有公开你的所作所为。但叶腾飞，你就这样没事人一样生活了这么多年。”


    “你......你们又没证据！”


    在这个监控尚未普及的年代，他只要咬死不承认，便能高枕无忧。


    谁知道他道歉了？


    炎幸淡定道：“那要不要找那些混混，还有当时学校的主任过来，一块聊聊这件事？”


    叶腾飞默不作声。


    他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因为当时喜欢炎幸，追求她。为了和她多说说话，甚至不惜绕远路上学放学，就为了和她顺路。


    但对方对自己爱搭不理，见到他直躲。连说话都不搭理。


    长此以往，叶腾飞产生了恨意，就想捉弄捉弄炎幸。


    “是我干的......我也道歉了。当时小孩，都不成熟，谁小时候没犯浑过啊？”叶腾飞接着说：“招娣，你犯不着吧？就因为不想让看你老公。你看你，多远的话题都扯出来了。”


    炎幸笑了笑：“同学聚会，叙旧嘛，过去的事当然要一并说道说道。而且我这不是在感谢你吗？”


    “而且，这不叫犯浑。这叫人性本恶。天生善良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给女生造黄/谣。”


    叶腾飞抿着嘴。此时屋里众人看他的眼神已经变了三分。


    从一开始的把他当大哥，变成了看不起。


    “说的没错，给女生造谣太可耻了，简直不是男人！”


    “对啊，而且丢人书包堵人这些，难怪招娣要转学。”


    “那什么，今天吃到这儿吧。”众人自觉没趣，纷纷开始穿外套拿包，准备离开。


    几个女人略带同情拍了拍炎幸肩膀：“就是......招娣，回头再见，没看到你老公真的是怪遗憾的。”


    “下次给我们照片看看啊。”


    “不用了......”突然，一声略显稚嫩的男生打破了厅内的尴尬。沈律站在门口，脸颊红扑扑的：“我是他老公......”


    炎幸：“？”


    程妙然：“？”


    突然，门口又进来了一个人：“......的弟弟。”


    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