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敛财

作品:《我王万年

    齐恕出了门,行至回廊下,背后传来一声 “君上留步。”


    文漪提着裙摆追出来,追至齐恕面前,她比齐恕还要高出半个头。


    “姝女还有何事?”


    “婢子……婢子想代阿翁向王上请罪。”文漪期期艾艾地开口。


    “姝女能代老太师请罪?”齐恕看着文漪羞涩又难堪的样子牵唇淡笑,“我可不敢代父王降罪,老太师也未必认为自己有罪吧?啊?”


    文漪满脸通红地说:“君上慧眼,婢子大胆,想在君上面前讨个好。”


    “哦?姝女何意?”齐恕来了兴趣。


    “婢子会劝告阿翁,但成事与否非婢子能决定,婢子不求君上任何,惟愿君上知晓婢子一番心意。”


    齐恕不置可否,只笑言道:“某与姝女两小儿,大街之上犹做儿童游戏的稚子,说这些做甚。天晚雪急,某去也,姝女不必相送。”


    齐恕离开后,文漪才意犹未尽地回到老瞿平的跟前儿,甫一进门,见老瞿平已经坐起来了,还将瞿朋拉在面前教他如何剥栗子,文漪谦卑恭谨地跪在一旁,将哥哥瞿朋拉到身边照看。


    “听说长郡大雪,灾民流窜,与汜水白泥村的村民发生冲突,还死了人。”文漪说。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老瞿平了解自己这个孙女,在他面前说话之前总要先顾左右而言他起个兴。


    “漪想问阿翁,公子兼与齐泠君孰优?”


    “你自己不是能看?”


    “孙女以为,齐泠君见识,远在公子兼之上。”


    “公子兼?”老瞿平冷笑,“漫说是齐恕,就是你也远胜他。可齐恕不过一稚子。王位上坐着的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听话,不要乱来,不要把齐国搞乱。”齐恕显然不是个听话的人。


    老瞿平偎着火盆,用一柄长长的小铁铲翻动火红的炭,遍布褶皱的脸上,眼睑盖住大半眼珠,只留一条缝隙,似乎要看穿木炭,坚定某种决心。


    “我看中了曲氏的二郎,再过两年,你加笄后便嫁与他为妻,朝堂政事,自有我与你叔父撑持,休要议论。”


    文漪闻言大为惊骇,不由提高了声音,“曲氏二郎是我姑父!”


    “你姑母已逝,膝下无子,姻亲才是最稳固的同盟!”


    姻亲才是最稳固的同盟,一句话砸在文漪心上,几乎砸碎了文漪所有的坚强,她生母不详,嫡母早逝,父亲病重哥哥痴傻,她自以为作为家中将来的依靠,她早已做好了为家族奉献自己的准备,阿翁应当对自己有几分看重的,却没想到她存在的意义仅是作为盟好的一个物件,证明同盟的达成。


    曲氏二郎今年三十有余,本是她的姑父,如今为了与曲氏继续盟好,进而掌握,竟要把她嫁给自己的姑父!


    文漪心中一阵酸涩心寒,“齐国不乏女官女族领,阿翁……”


    “多嘴饶舌。”她话未说完便被打断,“规矩便是规矩,天乾地坤,岂容颠倒胡来。”


    可这规矩是你们制定的!本来不是这样的!


    文漪想说,可她说不出来,缓缓地,浅浅地,应了一声“是”,将委屈藏在心底,暗暗用一种凉薄的目光看向老瞿平。


    待领着哥哥瞿朋从祖父房里出来后,瞿朋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袋子,里面装的都是剥好的栗子,瞿朋傻呵呵邀功道:“漪,栗子!你让我抢,我抢回来了!”


    瞿朋呲牙大笑,神态憨痴,文漪接过勉强笑笑,从袖袋中取出一颗糖给他。


    瞿朋摇摇头,“哥不要,漪吃糖,不难过。”


    文漪心中一阵柔软,又一阵酸涩。


    却说齐恕回到宣台宫,令人大开宫门,散播长安君贪财好宝的传言,一时之间,之前来拜访被拒之门外的人又走动起来,宣台宫东南,通往长安宫的街上,目之所及,整条路都挤满了人,一驾驾马车,一辆辆板车,一箱箱礼物,无数穿着丝绢的商人、衣着奇特的游侠方士、世家大族无权势的旁支、列国的游学学子,纷纷在街上排起了长队。


    天寒地冻,一个个或揣着袖子或不住地哈气暖手,但都不住地望着前方。


    齐王闻讯,心中诧异,心中犯嘀咕,“恕儿身为王子,怎也效这敛财行径?”


    齐恕不收礼他心里嘀咕,齐恕收礼他也不太高兴。


    但此时他也没那个心思去管,敛财的勋贵多了去,只要不是太过分,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是请越贞夫人去长安宫看看,看看齐恕宫中是否有缺少,也提醒她身为王子,自有供养,不可一味贪图富贵享乐,不可沉迷财物珍宝。


    越贞夫人依言来提点齐恕,齐恕只说自己自有打算,越贞夫人无奈,转而过问长安宫的庶务情况,向姬虽是宫庶左长,可她并没有掌管宫务的能耐,长安宫庶务,大都掌握在柏乐手上,齐恕对此也都随意。


    去见齐恕的人自宫门始便交上礼物登记造册,接着进入长安宫便殿受长安君的接见,溜须拍马的话说了一箩筐,最后图穷匕见才说出来意,大都是想通过齐恕被引荐给齐王,或想得个一官半职,或想受到君王重用。


    齐恕耐着性子从清晨坐到夜半,看着收上来的礼物,犹嫌不够,还授意柏乐令宫人乔装为小商小贩,在通往长安宫的街道上卖热汤供人取暖。


    有人问,“这街道乃是王城街,卫士不将尔等驱逐,竟准尔等在此行商贾之事?”


    乔装的宫人答:“这有何不可,我家主人送给君上珍宝得君上接见,君上允准了主人的请求,准备相机引荐给王上,还允准在此街上卖热汤,君上允准,卫士怎敢拦?如今齐国上下,有谁能如长安君一般得王上宠信?谁敢得罪长安君?来来来,十钱一碗热汤,暖呵呵热腾腾的热汤,吃了面君顺利——”


    有人惊呼:“十钱一碗热汤,你怎么不去抢呢?”


    乔装的宫人道:“嫌贵先生也可以不喝,你买我卖,你情我愿,别说得那么难听。”


    众人议论纷纷,都对此行更有信心了。


    如是几日后,终究招来朝臣的不满,柏乐说,有朝臣在廷前参了她好几道,被齐王暂时压下去了。


    更有激愤之士在长安宫街前排起了长队,忍辱负重交了进门礼,见到齐恕后,拱手行了一礼,开口便骂。


    柏乐喝斥“无礼!”便要让人将此人拉出去杖责,齐恕跪坐于上方,出言制止,挥退上来押人的卫士。


    齐恕对那人道:“先生此来是为教我一篇檄文乎?”


    士子被松开后,才停下辱骂之词,傲气地整理衣襟,“卖官鬻爵,敛财无度,不思报效君王,反倒沉迷财货,在下瞧不起。”


    齐恕笑笑:“敢问先生,众人求见本君,不肯空手而来,是本君逼迫否?”


    士子愤答:“自然没有,但长安君身为王子,收受贿赂,可耻!”


    “先生进门,也送了礼,先生可耻乎?”


    士子一时哑口无言。


    “众人殷勤求见,本君本不愿见,又不愿伤了人心,这才拨冗相见,别人送礼,本君盛情难却,既见面,有事相求,本君力所能及之内,能帮就帮,如何就惹恼了先生?”


    “既如此,来人,将先生的礼归还先生,请先生出宫,关闭宫门,不见客了。”


    于是宫人将士子所送的一点薄礼送还,将人撵出宫去,便要关了宫门不再接见,外面天寒地冻排了长队的人立即便不答应了,纷纷闹起来,又从宫人口中探得,是那人见到长安君后出言不逊,辱骂惹恼长安君,长安君一片好心被人误解,再不愿接见。


    于是众人都将怒火发泄到那士子身上,说闹间情绪挑动就要动手,被卫士拦住才免了一场殴打。


    夜间齐恕在府库中清点所收到的礼物,奇珍异宝堆积如山。


    向姬随她清点,心中仍旧担忧,她从星官奚处得知,公子兼趁此机会,联络宗室向王上告状,要将齐恕治罪。


    齐恕却不当回事,“父王不是还没治我的罪吗,治罪了再说。”


    清点造册后,齐恕感慨,“都是些死物,不能吃不能穿。”


    “那个叫弋惇的商人呢?他考虑得怎么样了?”


    “他还没有回复,他为求官,不为求财。”柏乐答。


    “其他商人呢?”


    柏乐摇头:“滕国将咱们齐国封锁在东边,来往商贩入齐多受骚扰,老贵族力主封锁国境不与外国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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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君这笔生意,没人敢接,弋惇是齐人,齐商之首,不愿去国离家才意图转而为官,他不仅在咱们这儿送了礼,也在其他地方送了礼。听说王上也打过他的主意。”


    “那为何没有召见?”


    柏乐摇头,这她不得而知,总归是思量过后觉得无望,才另寻途经。


    齐恕思忖片刻,决定去见见齐王。


    青卢宫中,齐王看着外面传来的消息,有芮夷蓝夷作乱的,有汜水白泥村冲突的,有灾情的,还有驻外使臣传来滕国联合卫国、郯国、荆国会盟密谋分齐之事。


    内忧外患,然而此时齐王与老贵族正冷战,身边可用之人接二连三派出去,齐王正为此头疼不已,宗室也不站在齐王一边,力主要立公子兼为王储。


    齐恕走到齐王身边,闻莆出声提醒,齐王才抬起头来,满脸疲惫地问:“恕儿怎地来了?”


    “儿来看看父王。”齐恕行礼后,向齐王奉上一箱竹简,“此是儿敛财所得,交与父王充入国库,购买军备粮饷,或赈灾或备战。”


    齐王满眼震撼,“我儿敛财,竟是为父分忧?”


    齐恕笑道:“儿不贪财。”


    齐王心中大为感动。


    “听说你日前去见老瞿平了?”


    齐恕点头:“儿去慰问老太师,让他以国为重。”


    “以国为重……以国为重……”齐王喃喃,“稚子都明白的道理,他们竟还以此要挟寡人……”


    齐王慨叹:“寡人没用啊——”


    齐王手握造册竹简,眼中莹莹泛水光,闻莆在一旁也感到眼眶湿润。


    齐恕心中不忍,乖巧为齐王拭了泪,“父王勿忧,儿有一计想献与父王。”


    齐王以袖掩面擦掉泪水,将齐恕抱在怀里,“我儿有何计策?”


    齐恕道:“齐国遭逢大难,东有芮夷蓝夷作乱,西有列国会盟分齐,国中并非无粮可征,并溪、常渭、溧谷最为富庶却不出粮,父王又不肯用兵内乱,儿想请父王,号召公族贵族,国逢大难,纳粮交兵捐献多者,立为王储。”


    “纳粮交兵捐献多者立为王储?”齐王惊异,“我儿何意?”


    齐恕也不同齐王说些虚头巴脑的场面话,直接道:“儿知父王不愿立公子兼为王储,也因大王的尊严不愿对老瞿平低头,可此时国中危急,父王应当以国为重,莫为一时置气,置国之大事于不顾。”


    “目下滕国强势,将我齐国封锁在东部,行旅之往来受阻,列国商人不敢入齐,贵族排外,列国名士不敢事齐,以致齐国偏居东隅,西出之路艰难,滕国更欲联合列国谋划分齐。老贵族强势,与父王分庭抗礼,号召公族贵族纳粮交兵,多者立为王储,败者去国封于东夷,儿欲与公子兼一较高下。”


    “你如何能与公子兼比较财力?何况东夷现非我齐国疆土,如何能封于东夷?”封于东夷,与逐出国无异了。


    齐恕道:“儿臣听闻,齐国的先祖被天子封于齐地之时,乃是为天子抵御外敌,在齐山黛山之间打下齐国的疆域,才有了我齐国几百年基业,公子兼有宗室贵族支持,儿亦有出钱粮之计。父王只需号召公族民众,就称父王无子,只有一女,齐有女官,却无女主先例,王储之争,令国中纷乱,为平王储之争的喧嚣,欲公开投举。国之要,在粮、在财、在人,故以此三者为筹码,三局两胜者胜,凡公室之中有争储之心者皆可参与,凡朝野之中有支持者皆可出资以资,凡参与投举所出资助尽归国府,一经参投,可以改投,但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不得事后讨要,不得中途撤资。”


    “这不是明着告诉他们,寡人要钱要粮,还要他们的私兵吗?”


    齐恕反问:“难道他们不要王储之位吗?”


    就是将这王储之位作为竞拍之物,价高者得。


    闻莆从旁劝道:“小君计策虽好,可是,王储之位,关乎国之大计,怎可如此儿戏。”


    齐恕道:“父王,事急从权。”


    齐王反复思量,此策若成,国府可收到不少钱财粮食,“可是我儿,一经投成,有今日之资助,来日新君继位,岂不是更要受掣肘压制。齐国国君,难道都要成为别人的玩物傀儡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