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要做甚？”李卿亦感觉到了恒王的不对劲，他走向她的步伐并不慢，却好似有千斤重的艰难，那直直盯住她的眼睛，更让她想到了血红的蛇信子，令她后背一凉。


    眼看着恒王被烛光拉扯得越发高大的阴影压迫过来，李卿本能地闭上了眼，可......什么都没发生......没有辱骂也没有动手，只有隔着眼皮仍能感受到的淬毒目光。好半天，李卿再忍受不住这种似被目光凌迟的恐慌，鼓起勇气睁眼望去，就见恒王已收起那幅画和地上的麻布袋，丢下一句不辨温度的“走吧”就将背影留给了她。


    李卿很识趣地抬脚跟上了。


    大明殿内，年轻的皇帝正和蔡太后各持一词，互不相让。


    自萧胤彦继位以来，后宫空虚，唯一的妃子李卿还不知所踪。因此出了头丧举行完登基大典后，朝臣们开始蠢蠢欲动，或朝堂请旨，或后宫央求太后，逼着皇帝选妃广纳后宫。蔡太后本就对出身卑微的李卿不满，此举正中下怀，因此一边为皇帝物色人选，一边劝诫皇帝。


    今日，蔡太后又因此事来找皇帝，结果皇帝油盐不进，把蔡太后气得半死。


    “你现在是一国之君，身系社稷安危，繁衍子嗣，传承祖宗基业是你的责任，莫说现在李卿不知所踪，就是她无事，也断没有只守着她一人的道理！皇帝，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要生生把祖宗基业断送在你手上！”蔡贵妃看到自己儿子仍一脸固执，不禁捶胸顿足。


    “母后，选妃的事等找到卿儿再说好么，她是儿臣的发妻！”


    “皇帝何苦自己骗自己，李卿若是还活着，凭着这么多人这么多天，能找不到？”


    “母后，卿儿她，一定还活着！”


    “你！”蔡太后不可置信地听着皇帝歇斯底里的吼叫，指着皇帝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她的好儿子啊，为了一个女人竟如此忤逆她！


    固执的皇帝却撇过头，一副不管不顾的模样。


    看来今日又是无功而返了，蔡太后盯着皇帝的侧脸深吸几口气，许久幽幽吐出来：“堂堂一国之君，没有妃子，更无子嗣，这江山社稷如何安稳，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罢起身而去。


    殿外，苦等许久的空音客见蔡太后终于离开，一把闪进了殿内。


    “怎么去而复返，可是有了消息？”殿上，萧胤彦扶额而坐，声音中满是疲惫与叹息。


    “陛下，快看这个......”空音客立即把绿蕊来寻的事向皇帝禀报，并呈上了地宫地形图。


    “这是......地宫地形图！”萧胤彦一把惊坐起，是谁提供了地宫地形图，又辗转呈到他面前？难道，这就是寻找李卿的线索？


    萧胤彦拿起地形图急急查看起来。原来地宫竟还有这么多秘密通道和精巧机关，也就是说，他之前带人下去搜寻，去的地方不到地宫全貌的一半。那李卿是不是就被恒王藏在地宫的隐蔽处？毕竟恒王完全有可能知晓地宫全貌。


    “快！跟朕下去搜！”颤抖的声音从萧胤彦口中溢出。这么多天了，无数次的希冀，无数次的覆灭，他都以为今日依旧是失望，没想到！这么大的线索，而且很有可能是立马能找到李卿的线索就这么赤裸裸地摆在了他面前！卿儿，等我，我马上来救你！


    两人按照地形图的指示直奔地宫而去。


    此刻地宫内，恒王正带着李卿穿过一个狭窄幽暗的通道，忽然，似是听到了什么声音，恒王停下了脚步，侧身靠着一面墙，将耳朵贴了上去。


    李卿紧张地望着，就见恒王驻足凝神，好半天才将耳朵从墙上挪开。


    “竟然找过来了，倒是有几分本事。”一声轻嗤从恒王嘴中发出。


    找过来了？谁？萧胤彦吗？李卿心中一紧，赶紧抬头望去，可四周昏昏暗暗，什么也看不清，恒王也没给她机会，一把将她扯过，在幽暗中疾疾奔走起来。


    不似之前的闲庭信步，这一次，李卿被恒王拉着似逃命般左躲右闪，黑暗中，几次差点被绊倒，一股疼痛渐渐从小腹升腾上来。李卿又怕又慌。


    “我，我走不动了。求你了，慢点。”李卿的声音带着隐忍的哽咽。


    可拉着她的人再无半点怜惜，手上传来的力道更重。


    而等萧胤彦和空音客赶到李卿和恒王之前待过的密室时，里面除了杂乱的架子空无一人。


    “陛下，这儿有脚印。”密室落满灰尘，空音客很快发现了脚印。


    萧胤彦已率先一步追了上去。


    昏暗的地宫内，空空荡荡，显得脚步声愈发清晰。前面有动静！萧胤彦几乎跳跃着追赶，然每次离声响处很近时，总有墙壁挡住去路。可这却让萧胤彦更加狂喜，因为这就说明前面有人正在躲避他们，一定是恒王！


    萧胤彦拿着地形图见招拆招，一路朝声音处逼近。


    那边恒王拖着虚弱的李卿，脚步越来越慢，眼看着就要被追上，恒王干脆将李卿带到有大水井的那处密室，将她塞到了一个大木箱中。


    “救命啊！”李卿尖叫出声，做着最后的挣扎，恒王却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她击晕，和手中的麻布袋一起塞进大木箱中，用力推下水井。


    沉重的水声传来，恒王奔出密室，凝神听着四周动静，迅速转动墙上几个机关，密室徐徐关闭。故意制造出一阵杂乱脚印后，恒王择了其中一个通道疾疾而去。


    不远处的通道里，听到了动静的萧胤彦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喃喃出声：“空音客你听到没？是卿儿！是她在呼救！”


    天可怜见，这是这么多天来萧胤彦第一次听到李卿的声音，虽然那个声音是那么小那么遥远，但他能确定那一定是李卿的声音。“她有危险，快，空音客，帮朕找到她。”萧胤彦急切地拉住一旁的空音客。


    空音客也不多说，释出内力，探明方位，领着皇帝追了过去。到了李卿被抛下水井的那个密室口，慌乱中两人又被地上的脚印迷惑，朝着恒王遁去的方向追去。然也就是这个错身，令之后的皇帝后悔莫及。


    那头恒王听见脚步声朝他靠近，便知来人被成功迷惑，因此得意地利用地宫精巧的机关密室，与来人玩起了你追我躲的戏码。好半天，估算着时辰，恒王终于按下最后一个机关，与墙壁另一侧的萧胤彦擦肩而过。


    “是恒王！”眼尖的空音客在石壁关闭之前瞟到了恒王的背影。


    “捉住他！”萧胤彦猛地冲上去，厚重的石壁却已关上了。“开门！开门！”萧胤彦歇斯底里地摸索着开关，却找不到章法，不禁急得砸墙。


    一旁的空音客不忍其状，上前一把扣住萧胤彦的手臂，低声告罪道：“微臣失礼了，陛下，恒王定挟持娘娘逃走了，现在宫外追堵为要。”


    “对，对！先去传人，围追堵截，给朕死守住地宫出口！”浑浑噩噩的萧胤彦听着空音客的话，猛地清醒过来，他真是糊涂了，竟然完全乱了方寸被恒王牵着鼻子走。恒王必然清楚他已知悉地宫全貌，定不敢再犯险将卿儿藏在地宫，必要将她带出去。可刚刚他看的很清楚，卿儿并未跟在恒王身边，那她到底在哪里？恒王又准备如何将她带走？难道地宫还有什么隐蔽的通道？


    “刚才朕明明听到卿儿声音了，一定有什么地方被朕忽略掉了！”萧胤彦对着地宫地形图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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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恒王定然比他更熟悉地宫，追堵恒王不可取也没必要，现在关键是要找出恒王藏匿李卿之处。


    萧胤彦带着空音客迅速奔出地宫。


    很快，御前军、暗卫首领都被紧急传唤至大明殿，遵天子令，分成八队人马按照地形图指示去各出口处拦截。安排好一切，萧胤彦正准备再次下去，就听内廷总管来报，藏宝阁失窃，丢失珍宝数十件。


    藏宝阁被盗，怎么如此之巧？难不成是恒王干的？他今日现身就是为了进宫偷盗财物？萧胤彦越想越觉得可能，恒王逃忙在外，日子必定难过，而进宫盗宝对其来说并不困难。一想到这些日子，恒王可能带着李卿多次出入地宫，而自己却浑然不知，萧胤彦就悔恨地要抓狂。


    “此事请太后做主处置吧。”萧胤彦现在全无心思管这些事情。恒王今日冒险来盗宝，是不是准备跑路了？那他必须尽快找到李卿，否则日后鸟入山林鱼沉海底，他还如何将人找回来？


    对着地形图，萧胤彦一一查看每处墙壁，每处机关，目光最后落在了一间密室。这间密室不大不小，四四方方，中间标注了一个圆圈。这是什么？机关？暗道？


    看方位，他在地宫听到李卿声音的地方似乎就是在这附近，可当他和空音客循着声音一路追去，并未发现这间密室。难道恒王就是将李卿藏于此处？


    萧胤彦似乎明白了什么，赶紧收起地形图，直奔地宫，很快找到了那间密室。昏暗的室内，中间地面筑立着一个类似水井的圆形物，而墙角则杂乱地堆砌了一些木箱子。萧胤彦的心咚咚狂跳，卿儿，你在这里吗？


    走到墙角，萧胤彦将所有的木箱一一打开，看到空无一物后，又扑到水井旁，只见下面一片漆黑，刺骨凉意裹挟着风声水声扑面而来。


    “卿儿！”萧胤彦对着下面大声呼喊，然回应他的除了回声，什么都没有。


    下面是地宫出口吗？难不成是一条暗河？萧胤彦赶紧从腰上取下一枚玉佩扔进水井，果然咚的一声传来玉佩落水的声音。回想今日在地宫追寻恒王和李卿的细节，萧胤彦直觉，恒王为顺利逃脱，极有可能将李卿从此处抛下，而此处就是一条通往地宫外面的出路。


    这个地方，也许送来地形图的人都只知这里有个水井，却不知它是何用途，所以地图上没有标注。想到这些，萧胤彦一阵悔恨，立马从墙角搬来一个木箱，不带任何犹豫地就抱着木箱跳入漆黑的水井。


    “陛下！”身旁唯一跟着的空音客想要阻止，却被萧胤彦一掌挥开，只能眼睁睁看着萧胤彦的衣角落下。来不及多想，空音客一个起跃跟着跳了下去。


    冰冷的井水刺骨异常，饶是空音客功力深厚也忍不住打寒颤。好在他水性极佳，随着水流进入到一条湍急暗河后，他努力维持平衡，伸出头保持呼吸，任由水流把他往前带去。过了许久，就在他快要冻僵时，眼前终于一亮。他不自觉地闭眼，待再睁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深谷幽潭中。环顾四周，树木葱茏，绿意环抱，空音客赶紧游上岸，大声呼唤着皇帝。


    下游不远处，萧胤彦跌坐岸边，看着地上一个被打开的木箱一脸呆滞，手里还拿着一支从木箱中拾到的发簪。


    “陛下！”空音客终于寻到皇帝，赶紧跑了过去。


    “是卿儿！她刚才就在这个木箱子里，可是我又把她弄丢了！”萧胤彦紧紧攥着发簪，任由发簪刺进血肉，鲜血直流。这是李卿的发簪！


    “陛下！”空音客不知如何劝解，只能默默陪在一侧。


    “去，把所有人叫上，沿着这个方向给朕找，若找不到卿儿，你们也别回来了。”


    “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