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有迟疑，偷偷打量冯玉的神色：“晚晚有没有告诉你，我们母亲死于难产？”


    冯玉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语气温和：“没有，她当时只说母亲早就过世了，并没有多说。”


    季辰眼里带着追忆和一丝哀伤：“我母亲死于难产没错。那个时候我5岁，只记得母亲每天都很悲伤，不停地哭泣，直到有一天，她被紧急送到了医院，大出血，尽管输了很多血，最终还是没能挽回她的生命。晚晚......是后来被剖出来的。”


    冯玉心里一阵触动，越发觉得季晚不容易，可怜的孩子，出生就没了母亲。


    季辰继续说道：“几个月后，季央就把外面的女人带回了家。”


    他的眼神一暗，“在我看不见的时候，那个女人常常对季晚进行心理打击，告诉她，母亲的死就是她造成的。小小年纪的晚晚，怎么可能承受这样的心理摧残？她整晚整晚睡不着，做噩梦，醒来时满脸泪水，几乎不能自已，认为自己是害死母亲的罪魁祸首。”季辰回忆起了幼小的妹妹缩在角落流泪的样子，满眼都是痛心。


    “后来我渐渐长大，也经历了一些事情，也在家族中有了发言权。继母也开始收敛一些。这次晚晚来是告诉我，母亲的死是继母谋划，季央默许了这一切并成了她的帮凶。”


    冯玉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现在想想这个事情其实也不难理解。我外祖慕家从苍弥穹建立的时候就是兰盟的核心成员，是比季家更加根深蒂固的大家族，只因为家教严格，明令禁止私生子，所以人丁不旺。


    我母亲是慕家这一代唯一的女儿，从小被娇宠着长大。成年了千挑万选之下，选定了季央，说他脾气好，对她也好，为人本分老实。


    “可那都是披上的羊皮。后来，元首看在慕家的面子上，指定了季央做运输指挥官。凭借着他那副老实巴交的面孔，他渐渐笼络住了一些人，开始站稳了脚跟。他一直觉得慕家是因为知遇之恩才给了他机会，但他却开始不满，认为这是打压他。”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回忆起某些不愿再提的往事，继续说道：“我常常能听到他在家里骂我妈，说我妈没用，只会插花看书，不懂社交，不像外面的女人能与他心意相投。”


    冯玉闷闷不平：“他怎么能这么对待自己的妻子？”


    季辰的目光变得愈加沉痛：“我妈付出了真心，无法接受他的改变，只认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便真的开始反省自己，甚至放低自己，学着外面的女人的做派，还想用生个孩子来绑住他，结果却是把自己的性命送到了他们手里。”


    “晚晚和我说了以后，我才想明白，他们的计谋叫‘攻心计’。后来，继母借着我妈怀孕的时机，不断出现在我母亲面前，言语刺激，加上季央在家的羞辱和暴戾，我妈最终气火攻心，大出血而亡。”


    季辰的眼里隐隐像是有火苗在跳动：“季家对外的说辞是：我妈难产。但我后来在继母身上看到过伤痕，才回忆我妈当时身上应该也是带着伤的。季央这个人外面像个面团，却把受的气全部撒到家里。我们这些孩子，对他而言只有有用和没用的区别。”


    季辰笑了笑，强作洒脱但是满目凄凉：“分级测试结束后，我原本应该被定为无用的，但因为改造体的关系，我在黑市的一些事情不小心泄露给了季央。他发现我在这里似乎还有点用处，觉得我能替他把沙奎拉下来，给他管理黑市，所以又把我划到了有用的行列。”


    冯玉感慨道：“你爸可真是势利眼啊。”她偷偷打量着季辰的神色：“那你答应他了吗？”


    季辰点了点头。


    “他是用季晚来威胁你？”


    季辰再次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冯玉。


    冯玉惊讶，虽然季晚被作为季央威胁季辰的筹码，但是他本人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反抗不满。看来他已经成竹在胸。也对，季辰在了解他父亲为人，和知道母亲死亡真相后还愿意给季央做事情，肯定有所谋划。


    季辰看着冯玉若有所思的样子，觉得很有意思，眼睛里兴味盎然。


    “听说，你对我是什么基因缺陷很好奇？”


    季辰冷不丁的提问打断了冯玉的思路。


    听说？听谁说的？只有季晚了，季晚和她哥感情还真好。


    打听别人私事被抓包，冯玉低下头，尴尬地笑了笑。


    季辰轻微抖了抖自己的腿：“其实没什么不可以说的，骄阳区的人都知道，很少有骄阳区的人会被分配到黎明区。你听说过PSEN1基因突变吗？”


    冯玉眼珠子聚焦在季辰摇晃的脚尖上，听到问题后摇了摇头，她对基因不了解。


    季辰：“换个说法就是早发型阿尔兹海默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病，变成痴呆。”


    阿尔兹海默症？就是老年痴呆哇，这个冯玉以前就听过。这个早发型，看来发病会比较早，就是少年痴呆？


    冯玉震惊地抬起头：“骄阳区的基因技术不可以修复这种缺陷吗？”


    “我有熟识在基因研究所，我去咨询过，这种基因突变会导致β-淀粉样蛋白的异常积聚，这些已经产生的病理变化是没办法清除的。而且在基因编辑的过程中，很可能产生基因的脱靶，导致更严重的基因变异。”


    “这种基因缺陷，一定会发病吗？”


    “不发病的情况比较罕见。”


    冯玉左看右看，打量着季辰，小声喃喃：“想象不出你变傻之后的样子。”


    季辰：“......”


    冯玉算是理解季辰为什么会从季晚嘴里的骄阳区贵公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就是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康家庭孩子，到了黎明区，进步无望以后也只是选择了让自己更舒服的方式，准备躺平。


    更何况季辰，骄阳区和黎明区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在那样的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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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抑的家族环境，为了自己，为了年幼的妹妹，他肩上扛了重担，周围还围绕着虎视眈眈的继母、继兄弟、还有虚伪暴戾的父亲，时刻都需要谨慎和绷紧神经。


    而分配到黎明区，或许给了他一点喘息的空间，释放了他的天性。


    季辰扶了扶额头，“我愿意给他做事情，是因为我答应了沈芳，要找回齐南，而黑市，是一个很好的消息中心，或许会有新的发现。”


    冯玉点了点头：“我们心里清楚，齐南，他应该被送到了骄阳区研究所。但现在的情况，我们根本去不了骄阳区，即使去了，我们怎么和他们对抗？”


    季辰笑道，“你忘了季辰。”


    冯玉被季辰提醒后，眼睛一亮。


    “季辰的水平才智，超过了骄阳区大部分的人，他只能留在晨曦区，肯定不正常。所以，只要能走正常途径，他必能进去骄阳区研究所，而他也答应了我，会帮我寻找齐南的下落，这本来就和他的目标不谋而合。”


    冯玉点头，想起了厉然手里的照片，看来季辰是那个时候和厉然搭上了线。


    他这个人心眼子真多，早就谋划好了后面的路。


    “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要从根本上瓦解掉苍弥穹这个地方。”


    苍弥穹这种以分级测试固话阶级，压迫底层人民的制度就不该存在，他在黎明区2年多，最是清楚黎明区的人民过得是如何的日子，这和圈养牲口有什么区别？还有一个原因是，只要毁掉苍弥穹，季央再怎么筹谋都没有用了，他要让他筹谋半生，功亏一篑。


    冯玉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疑问：“你有办法了？”


    季辰轻轻摇头：“没有。但，苍弥穹现在内忧外患。”


    冯玉的兴趣被激起了，她更加专注地看着季辰：“怎么说？”


    季辰躲开了冯玉的视线，落在手中的茶杯上，缓缓说道：“内忧是能源缺乏，外患是外界环境的改善。”


    冯玉眼神闪烁，季辰怎么知道外界环境改善了？


    回忆中的一句话突然闪现，冯玉恍然大悟：“我记得你说过，你见过其凌？”


    季辰点了点头：“是的，当时其凌在躲避兰盟的追踪，他告诉我，外面的世界，环境在逐步改善，而不像兰盟宣传的那样，外界无法生存。”


    冯玉快速整理思绪，继续追问：“你还说，绿能研究所的植物来自外界？”


    季辰目光沉静地看向冯玉：“嗯，季央是负责苍弥穹内物资运输的指挥官，但不为人知的一部分是，他也负责一些外界的运输。”他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绿能研究所的那些植物来源于外界，是他通过运输渠道带进来的。”


    冯玉恍然大悟，眼中闪过一丝灵光：“所以，孙山亭他们怎么会有外界的种子？他们有联络？”


    季辰淡淡地答道：“也不一定，可能在黑市买的吧，这个黑市十五年前就已经有规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