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来自晨曦区的E级

作品:《清晨醒来,我的头上长出了玉米须

    狭窄的街巷里,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臭和金属的味道,混杂着油污和垃圾的残留气息,让人仿佛身处一个巨大的废料场。


    早起的商贩们已经开始高声吆喝,叫卖着那些从回收厂里捡出来的零件或勉强能用的工具,嗓音沙哑,带着几分疲惫的生机。


    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在巷子里,有人推着破旧的木板车穿行而过,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偶尔有人从楼上探出头喊孩子回家吃饭,或是和楼下的邻居打着招呼。


    四周灰扑扑的墙壁和歪斜的招牌将黎明区的破败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里的人,从外表到神情都透露着一种“拼命活着”的姿态。他们忙碌着,却又显得麻木;奔波着,却总像是原地打转。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对命运的逆来顺受。


    冯玉混在人群中,肩上背着一个旧帆布包,步伐不疾不徐,低调得像个随处可见的普通工人。


    如果不是她那双逆天的长腿,修长笔直得像是从画册里走出来的,她的身影几乎能轻易融化在人群里,成为街巷间千千万万平凡忙碌的一员。


    她的腰身纤细,曲线流畅而毫不刻意,一身简单利落的装扮将少女的活力矫健衬托得淋漓尽致。


    一张小巧而精致的娃娃脸,白皙的皮肤在晨光下泛着如瓷器般的柔光,细腻得仿佛能渗出微凉的露水。五官恰到好处:鼻尖微翘,像初春绽放的嫩芽;一双杏眼清澈灵动,带着一点不羁的随性,却又藏着不易察觉的锋芒;唇瓣柔软微薄,仿佛被清晨薄雾轻轻染过的樱花瓣,天生自带几分天真的错觉。


    然而,这张令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的脸上,偏偏挂着一副懒散的表情。眉梢微微挑起,唇角懒懒下撇,漫不经心得像是谁在给她的生活开天大的玩笑,她只当听不见、看不见。


    周围的喧嚣与嘈杂,叫卖声与争吵声像潮水一样涌动,但她的步伐却轻松得像是在悠闲散步。


    可如果有人目光足够细致,便会注意到,她那顶低调的帽檐下,竟有几缕纤细柔软的纤丝悄然垂落。那并不是普通的头发,而是一种奇异的嫩黄色纤维,泛着微微的光泽,轻盈地贴在她耳畔和脸颊旁,如同春天刚从泥土中破土而出的作物须子,带着一种朦胧的生机。


    它们不是那么显眼,但却在阳光下像初露的晨曦,折射出一抹淡得几乎透明的光。纤丝随着冯玉的动作微微晃动,柔软却有韧性,像是一株幼苗在清风中摆动。


    她的手抬起,将帽檐压得更低了一些,遮住了那几缕纤丝。只是她每一次低头或转身,那些玉米须都会从帽檐边缘不经意地露出来,像是在努力宣告它们顽强的存在。


    冯玉对此无能为力。今天早上她发现这些纤丝的时候已经用剪刀剪掉了,谁知道它竟然长得比她的头发快得多,这会下了班,这些纤丝越是像有灵性一般,又顽皮地从帽子缝隙间探出来,让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不经意的古怪感。


    话说冯玉住在嘈杂混乱的黎明区,不是因为这里有什么特别吸引她的地方,而是因为这是她唯一的选择。


    这个世界与冯玉胎穿前居住的地球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有时她甚至会忍不住揣测,这或许就是未来的地球。


    这个星球经历了一场毁灭性的浩劫——第三次世界大战。这场持续了十年的核与生化战争并未彻底毁灭人类,却重创了文明的根基。核辐射毒化了海洋,贫瘠了土壤;气候系统陷入混乱,季节如同失控的齿轮乱转,动植物种群的灭绝成为司空见惯的惨剧。仅存的人类在满目疮痍的废土上苦苦挣扎,争夺着最后的净土与资源。


    战争结束后,世界满目疮痍。幸存者们虽然熬过了枪林弹雨,却不得不面对生存的更高代价。资源稀缺、生态崩坏让每一个活下来的人都成了“幸运儿”,但这种“幸运”仅仅意味着活着——在废墟和辐射中徒劳地寻找生机。


    冯玉研究过这里的历史档案,三战的后遗症像浓稠的迷雾,笼罩了这个星球整整一个世纪。大洋里不再有鱼儿游弋,土地上的树木也早已枯死,空气中的微粒数值随时可能超标。那些残存的“净土”成为了资源争夺的焦点,而战争遗留下来的大国和新兴势力则用鲜血重新绘制了星球版图。


    “可笑的是,没人从战争里真正胜出。”冯玉曾经嘀咕过,“有的只是另一个崩溃的世界。”


    然而,她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依然展现出了一种顽强的生命力。即便濒临绝境,人类依然没有放弃寻找秩序与希望。


    兰盟的崛起,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发生的——依靠先进的科技、缜密的资源管理,以及近乎冷酷的效率,这个新兴势力迅速成为兰菲大陆的主宰,并创造了一个全新的生存计划:苍弥穹——修建一座能隔绝污染与外界威胁的穹顶城市,打造最后的家园。


    数十年的建设后,苍弥穹拔地而起。


    这座城市如同镶嵌在废土之上的璀璨宝石,巨大的穹顶像倒扣的水晶杯,隔绝了人类文明与外界的荒芜。透明的罩体在阳光下折射着冷光,象征着人类技术的巅峰与最后的庇护所。


    但苍弥穹并非乌托邦。


    这座城市从诞生之初,就带着冰冷的规则——阶级分区。


    “苍弥穹从中心向外分为五个环形区域:骄阳区、晨曦区、曙光区、星耀区、黎明区。”


    骄阳区:


    这里居住着兰盟的主要领导人、军政高层以及各行各业的顶尖精英。骄阳区享有最充裕的能源供给,这里的居民从不需要为生活发愁——医疗、教育、科技设施应有尽有,甚至远超寻常人的想象。


    由于区域之间人口流动受限,冯玉从来没有去过骄阳区,但是可以想象得到那应该是一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


    晨曦区:


    紧邻骄阳区的是晨曦区,居住着高端科技研发人员、学术界精英等。这里的资源,虽然不如骄阳区,但是足以保障居民优渥的生活和顶尖的教育资源。


    冯玉人生前18年的家就位于晨曦区。宽敞整洁的街道,规划整齐的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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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季如春的气候,每一个人脸上都挂着平静且满足的神情。这一切,曾让她觉得这就是所谓的“安稳人生”。


    曙光区:


    曙光区是苍弥穹的生产引擎,居住着各种行业的技术工员,比如说服装设计师、珠宝设计师、机械设计师等。高效的生产、精密的技术和创新的设计,使得曙光区成为了苍弥穹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尽管资源比不上晨曦区,但仍然可以过上温饱且体面的生活。


    这三个区域被称为“内三区”,是苍弥穹的精华所在。只有通过分级测试达到C级以上的人,才能生活在内三区。


    星耀区:


    作为内三区与最外圈之间的连接地带,星耀区是“资源分界线”。大多数星耀区居民从事的工作主要围绕着苍弥穹内的基本需求,诸如农业、畜牧业和日常生产等。生活水平不高,勉强自给自足。这里的道路破败、房屋斑驳,资源有限,像一片逐渐褪色的过渡区域。


    黎明区:


    而最外圈的黎明区,则像是苍弥穹的“遗忘角落”,鱼龙混杂,充满了贫穷与混乱。这里的产业大多依赖于劳力,属于典型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居民们大多从事着需要大量体力和时间投入的工作,诸如垃圾清理、简单的制造业等。


    一句话形容就是:“资源匮乏,能源不足。”


    这句冷冰冰的描述,从冯玉小时候第一次在教科书上看到它开始,便像一块寒冰般冻住了她的心。可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真正成为黎明区的一员。


    从晨曦区发配到黎明区源于一场苍弥穹内所有人成年后都必须经历的分级测试,这是一个类似“高考”的制度。


    这项测试包含基因评估、智力测试、操作技能以及综合素质等多个维度的考核,最终将所有人从高到低分为A到E五个等级。分级结果不仅直接决定了他们的资源配额,更是未来生活的通行证。


    表面上,这套制度看似公平,鼓励通过努力提高个人能力,争取更好的区域与资源。


    但基因评估却拥有绝对的权重,是所有测试中唯一具备“一票否决权”的项目。一旦基因被判定为“缺陷”,无论其他项目成绩多么优秀,都会被毫不留情地归为“E级”。这样的分级,就像一座冰冷的审判台,将人生定格在最底层。


    被判为“E级”的基因缺陷者——冯玉,站在黎明区的街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和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


    她的帽檐压得低低的,遮住了眉眼,那几缕顽强的纤丝却不听话地从缝隙间探出来,她抬手试图压住它们,却无奈地发现越是按住,那些纤丝越是倔强地钻出来。


    “不听话的东西……” 她咕哝了一句,语气里夹着几分无奈。


    她对着橱窗的玻璃瞥了一眼,目光扫过自己帽檐下的脸——娃娃脸依旧精致,杏眼清澈,唇角微翘,看起来像是无忧无虑的样子。


    但只有冯玉自己知道,那副无所谓的表情不过是她的伪装,和头顶这个伪装失败的帽子一样,都掩盖不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