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屋子到今日为止只有三个人来过。


    季势钦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木屋里的一方小小竹桌上，又轻扶姬瑶坐下，环顾四周后开口道。


    “雅致至极。”


    整个屋子没有多余的装饰而是利用本有的枯枝藤蔓走向搭建而成，晚风微扶便吹起层层枝蔓，远处的幽香近处的草木，都是自然清新的味道。


    老人家斟满茶盏脸颊鼓起红彤彤的肉，一看就是刚畅饮一番：“我这里啊，安静的很，也吵的很，夏日的萤火虫别提多烦人了，再眼前跟上飞来飞去，亮的根本睡不着。”


    姬瑶随着季势钦的和老人的对话四处看着，心里想着自己要是有这么一间屋子就好了。


    老人看了姬瑶一眼然后说：“你会有的。”


    姬瑶听完眼神陡然一愣：“？”


    “姑娘倒是不必惊讶，老朽会那么一点点读心术。”老人说一半边看向姬瑶和季势钦，如他所想两人不约而同齐齐地看向他，那眼神分明在说。


    “读心术？那我们的事岂不是瞒不住了？”


    “两位小友放心好了，我没有打探别人秘密的喜好。”说完便坐了个请的手势。


    “来，你们请我喝酒吃肉，我请你们喝茶吹风。”


    季势钦撩开自己的衣袍随性而坐：“第一个人是谁啊？”他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能入得了老人家的眼，竟也有幸上来坐坐。


    “我都要忘了，百年前了，一个老人家，她闻到我新出锅的羊肉汤香的很，便不请自来，非常没有礼貌地非要喝上一碗，我拒绝都没用，最后撒泼打滚，没有办法，给了一碗......”老人说到这里还摇着头想笑。


    “百年前是多久？”


    姬瑶想起一位故人，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如果是她的话怎么会是百年前的事？


    “早就不记得了，喝完还把我的碗打碎了，没打招呼人就跑了。”老人家气鼓鼓地，他不喜欢没有礼貌的年轻人。


    “唉，不提了，不提了，后来我就再也没让人来过了，这么多年来的只有你们了。”


    “那我们还真是幸运。”季势钦端起茶杯。


    “那倒也不是，主要还是你们大方，知道我爱喝酒吃肉哈哈哈哈哈。”


    说完老人便笑了起来，有谁会不喜欢喝酒吃肉呢？


    “那老人家可以告诉我们，我们是因何而来的吗？”


    老人捻起胡须看着眼前的两个人说：“你们是错的，也来错地方了。”


    说完又捻着胡须细细砸着口中的苦茶：“你们应该从你们来的地方寻求答案，而不是此处。”


    “老人家莫不是知道婴孩是因何失踪的？”


    季势钦始终觉得婴孩始失踪竟然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连她们的父母也不甚在意，像是被什么控制了一样，而能控制他人心境的只有空月境。


    “你们想的不对，哪里不对还需要你们自己去探索，我只是一截朽木......”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姬瑶然后接着又说：“我这截朽木任谁也没办法复灵，就像你们来的时候看到已经空心的树屋一样......”


    老人家说完话，整个屋子在姬瑶面前开始摇晃，窗外的那些星光拉出长长的影子，最后在夜空中拐了弯潦草地收了尾。


    茶里像是有什么药，姬瑶和季势钦喝完便昏睡过去，那老人说来也是狠，下毒也不避开自己，连着自己一块被撂倒，只不过此时的他又变成一截枯木。


    丛林里忽然起了雾气，风一吹小小木屋便不见了，等再次睁眼的时候姬瑶来了消失依旧的玄阴宗。


    “师姐师姐，师姐师尊到处找你呢？”


    姬瑶站在后山吹风，她不想见到师尊，她不明白为什么师尊总是什么都不让她学，她明明很想提升自己得修为，可师尊就是一味地回避着她。


    一边回避着，一边又尊她为玄阴宗地位最高的弟子，所有人见到她都得恭敬地叫一声“师姐。”


    “你告诉师尊我不想去。”


    不用想也知道，师尊叫她只是为了让她看书养花，从来不带自己修行或者给自己委派任何除妖任务，哪怕是幻境虚假任务她都不曾体验过。


    她就像一只被困在玄阴宗的鸟儿。


    直到有一天，她在山巅之上遇到一位白胡子老人，那老人只是悬空对着她的身体引出一条灰蒙蒙丝线，之后她便莫名其妙地功法上升，因此还得到师尊好大一场责骂。


    姬瑶罚跪那日，所有人都知道，却无人求情，她挺着着背跪了一日又一日，最后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等再醒来的时候不知过了几日，床边的师妹说：“师姐，你别怪师尊，你是师姐师尊对你的要求自然高一些。”


    姬瑶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去，师尊如果真的对自己要求高，又怎么会什么都不许自己修炼，就这样拖着自己。现在的她连一只低阶妖物都杀不死，要不是遇见那个老人，她都不知道此后要怎么活。


    “嗯......”


    即使如此，她还是嗯了一声，没有办法她自小便是师尊带大，是师尊给了她生命，玄阴宗就是她的家，她哪里还能有什么挑剔的，如今这样已经很好了。


    又过了几年，姬瑶不再固执，师尊不让她学法术，她便不学，师尊让她静坐看书，她便统统照做。


    只是，无聊的很。


    尤其是师弟师妹她下山除妖救人的时候，她更无聊了，她看着的书上面的字开始模糊，她知道自己是不喜欢看书，也不喜欢静坐的，可是没有办法。


    她不想别人看出自己的百无聊赖，更不想别人看出她的寂寞，只能一日又一日地装着。


    有一日，姬瑶又在山顶听雪，听了半日才发现身后有个人，她不想显得自己法力低微难以察觉他人存在，便装作淡淡又不在乎得样子，撇了对方一眼便不再说话。


    “雪好看吗？”


    对方讨厌的很，不仅说着让人讨厌的话，还砸过来一个雪球。


    姬瑶躲不开，被狠狠砸到。


    “这么没用啊？”


    “.......”她确实没用，她新学的那点法术，也被师尊散尽了，如今连一个小小雪球都躲不开。


    还好只是一个雪球，不是别的，如果是别的.....师尊是不是也不在意自己得死活。


    那当初为什么要养自己。


    姬瑶想到此处，眼睛便红了起来。


    “你怎么还哭了？她们都叫你师姐，你这么没用吗？”


    对方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姬瑶难以接受，说完一个雪球又砸了过来，这次姬瑶被砸的倒在地上。


    “原来真是个没用的人。”


    姬瑶爬起来了，才看清对方，不过十几岁的小男孩，嘴巴便如此恶毒，处处戳着自己的伤心事。


    “怎么你就很有用？你有用你会来这里？你有用你会来骂我？你有用你怎么不去救别人，只会欺负我？”


    姬瑶很生气，站起身来在雪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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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起一堆散雪走到对方面前，全部甩他脸上。


    然后恶狠狠地说了一句：“就你有用！”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这个梦就断在此处，姬瑶睁开眼的的时候，丛林里的雾气刚刚散去，周围全是清晨泥土的清新，她伸出自己的手看了看，又摸了摸地上的土，确认是土而不是梦里的雪。


    “为什么不是雪？”


    姬瑶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梦里的玄阴宗怎么会如此不同，而她怎么会在玄阴宗过的如此凄惨，那真的是自己吗？


    如果那是自己，可蘅玉又是谁？


    可梦里的景象太真实了，她甚至能感受到，雪落的声音，冷风吹来的刺痛，还有那两团雪打过来的疼痛，她下意识地又摸了摸自己被雪砸过的脸颊，仿佛还在微微泛疼。


    “好奇怪啊。”她喃喃自语。


    “是啊，真的好奇怪啊。”旁边的季势钦自然地接着她的话说。


    姬瑶回头便看到季势钦的脸，她觉得奇怪，怎么季势钦的脸和梦里朝她砸雪球的人那么像。


    “你.....喜欢打雪仗吗？”姬瑶忍不住想问，她太好奇了，她也很记仇，即使是梦里被欺负了，她也是要问个明白。


    “什么？”季势钦明显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我问你打过雪仗吗？”


    “不记得了。”


    “......”


    姬瑶低低头皱了皱眉，像是要躲开自己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怎么会因为一个梦境就不休不止的。


    “那你说什么奇怪？”


    她像转移话题，不想自己看起来莫名其妙的。


    “你难道没看到？昨晚的那棵树不见了，那个屋子都没了。”


    季势钦看着姬瑶说，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还是怪自己防备心不够，也让她受苦了。


    姬瑶抬起头，果然周围空空的什么都没有，除了这片丛林是真的，其他一切竟然都消失了，仿佛昨晚的一切都不存在一样，还有自己那个奇怪的梦。


    那个梦，那么奇怪的梦她从没梦到过，她不是天之骄子吗？怎么会在梦里那么惨淡，一个陌生人都敢欺负她。


    “那老人家是妖还是鬼啊？”


    “都不想，倒像是仙，来去无踪的.....”


    “仙？”


    “应该是此处的地仙，我们只是有缘与他相见，缘尽了他便消失了。”季势钦沉默片刻吼又接着说：“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到，他好像不喜欢我们，也不欢迎我们。”


    那老人虽然乐呵呵的，但连陌生人撒泼打滚都能得到他一碗汤喝，甚至打碎了他的碗，他都是一笑了之。


    老人家甚至连酒都不曾和他们喝过，可是又千方百计的吸引他们来到这个地方，这又是为什么呢？


    “他确实不喜欢我们，只是喜欢我们手里的酒和肉。”


    “对啊，酒和肉都比我们重要些，他为什么这样呢？”季势钦问姬瑶。


    姬瑶摇了摇头，她觉得空月境是个很奇怪的地方，这里的每个人好像都不欢迎她，好像每一个人都是要避开自己的。


    “不是他很奇怪，是空月境很奇怪。”


    “那你觉得那老人家最后说的话对吗？”


    “既然讨厌我们又千方百计地让我们过来，想必说的是对的。”


    姬瑶和季势钦对视一眼，心里同时咯噔一下，糟了！忘了一件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