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 13 章

作品:《闻君有两意

    说话间,球苑响起隆隆鼓声,十余面织锦彩旗迎风猎猎,宝津楼上坐满皇亲贵眷。


    陆谌换好马毬服,头扎软巾,肩披锦绣,腰束革带,骑着剪鬃束尾的膘壮骏马,和谢云舟各率一队禁军进了球场。一行人个个鲜衣怒马,英武挺拔,气势豪壮。


    两队禁军一方披红绸,一方披蓝绸,上场后互相碰了碰球杖,以作招呼。


    双方勒马停住,红队里一人笑道:“陆秉言,咱们说好了啊,今日一战,你可不能对小郡王手下留情!咱们这些西军旧部全都指着这回呢,非把他们泾原军干趴下不可!”


    “就是!”身后的将士笑起来,跟着起哄,“谁都知道你俩好得跟亲兄弟似的,可不兴放水啊,谁放水谁孙子,说啥也不能让他们抢了头筹!”


    谢云舟从旁听见,球杖在手心里转了两转,笑骂道:“呦,几日不见,薛二郎长本事了啊,还想和我争头筹?来来来,你且试试!”


    那厢聊得越发火热,陆谌却始终不发一言,只牵唇笑了笑,勒马立在一片光瀑之中,辨不清眉目神色。


    少顷,发令侍者手上绣旗一挥,球苑里登时鼓声大噪,十余匹骏马一齐冲向中场,蹄声浩荡如奔雷。


    陆琬兴奋地牵住折柔衣袖,指给她看:“阿嫂快看,开始了!”


    折柔也跟着笑起来,微微坐直了身子,神情专注地看向场上局势。


    陆谌和谢云舟性子不同,打法也全然不同,一个是稳中求准,一击必中,一个则是迅疾张扬,势不可挡。


    两人很快先后各中一筹。


    陆琬欢喜地道:“阿嫂你看,鸣岐表哥也中了一筹!”


    看着她的模样,折柔忍不住笑起来,提醒道:“他和你阿兄可是对手。”


    陆琬神情激动,杏眸亮晶晶的,“两个都是我阿兄,哪个进球我都高兴!”


    说话间蓝队又进一球,上半场比分打平。


    金锣敲响,场边禁军用力擂动大鼓,人群中爆出阵阵叫好喝彩。


    折柔也为这气氛所感染,心神激荡起来,和陆琬一同拍手叫好。


    球杖转出一道潇洒的弧线,被谢云舟架在肩头。


    日光耀目,他微微眯起眼睛,下意识看向她的位置。


    只一眼便收回目光。


    动作细微,几不可察,却尽数落进陆谌眼中。


    不必看,他也知晓那是谁所在的方向。


    勒马转身,陆谌眸光晦暗不明。


    下半场很快开始。


    彩球入场,谢云舟一马当先,直接抢中头杆,骑着他最心爱的玉狻猊,白马蓝袍,如同一道撕裂天际的闪电,在飞扬的尘土中疾驰奔突。


    陆谌一队五人很快围上,阻住他的来势。


    谢云舟看了眼同队的将士,眉梢一挑,冷不防将彩球向后一推。


    这一遭出人意料,红队防备不及,彩球穿过交错混杂的马蹄,直朝他身后一个黑脸汉子的杖下滚去。


    “接球!”谢云舟扬声大喝。


    黑脸汉子纵马上前,伸杆就要去接,却见陆谌瞬间把缰绳在掌心绕上几道,一蹬马镫,猛地翻身而下,矫如燕子抄水,长臂一探,轻巧挑开他的球杆,顺势从马蹄下勾出彩球,看准时机,挥杖一击。


    “啪”一声脆响,彩球腾空而起,有如灵蛇吐信,眨眼间破门而出。


    场下安静一瞬,又齐齐爆出惊呼喝彩。


    “上将军!上将军!”


    “陆三郎,漂亮!”


    陆琬也激动不已,站起来拍手,“阿兄!好俊的身手!”


    折柔却没有心思欢呼,反倒攥出了一手心的冷汗。


    方才她看得清楚,陆谌是用左脚勾的马镫,可他那条腿上膝盖受过箭伤,一旦吃不住力必会坠马,这一招简直是惊险至极。


    可场上陆谌却似越发激进,几乎是一反常态,面色沉静,下手却丝毫不软,拼夺,追截,挑杖,很快便一人连夺三筹。


    见状,场下熟悉的禁军大笑起来,打趣道:“今日这球赛着实精彩,过瘾!好兄弟上场也不留情面哪。”


    鼓声隆隆一阵接一阵,球场上拼抢越发激烈,尘土飞扬弥漫,马蹄声震天撼地。


    彩帐中的女眷们看得应接不暇,一个个攥紧了帕子,屏住呼吸。


    几轮追逐下来,蓝方只有谢云舟得下一筹,时辰却已过半,蓝队的将士渐渐有些急躁。


    鸿胪寺卿家的张五郎尤为急躁。


    眼看着今日陆谌在十六娘面前大出风头,他却还一球未进,甚至好几次到手的球都被陆谌截走,一时抢红了眼,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鬼使神差一般,见彩球滚近,他余光看准情形,忽使猛力抽出一杖——


    彩球猝不及防地穿过人群空隙,直接抽中陆谌身下骏马的右耳。


    那马儿骤然吃痛受惊,长长嘶鸣了一声,前蹄腾空,在场上狂奔起来。


    全场一片惊呼。


    折柔心一紧,倏地站起身,几步走出彩帐。


    陆琬也急忙跟出去。


    万幸陆谌反应奇快,眸光一沉,眼疾手快地控住缰绳,在掌心迅速缠过几道,手腕用力,猛地向后勒紧。


    谢云舟也及时策马跟上,连同场上众人一起逼停了疯马,转瞬之间,一场险情消弭于无形。


    折柔心神一松,后背已被冷汗浸透,握着陆琬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陆琬松一口气,反握住她的手,关切道:“阿嫂没事吧?”


    折柔笑笑,摇了摇头。


    正要往回走,余光忽然瞥见远处的彩帐外,有一个同样满是关切、又如释重负的身影。


    心口莫名咯噔一跳,她定眸看去。


    是徐十六娘。


    两处离得有些远,看不清她的五官神色,可折柔刹那间生出一种直觉。


    和旁人带着几分置身事外的惊怕不同,那是纯粹的担心心上人的模样。


    方才陆谌的情形虽然惊险,但化解也只在瞬息,在场众人都还不及反应,只有她和陆琬急得走出了彩帐,除此之外,便是徐十六娘。


    折柔愣了一下,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禁军姓陆的将军、淡粉色砑花笺、衣领上的脂粉香、陆谌异样的神色……


    那些细微的异样在瞬间连成一串,交织出一个她不愿相信的可能。


    是巧合么?可是……会有这样的巧合么?


    折柔如坠冰窟,手脚冰凉发抖,脑中嗡嗡作响。


    她不是没有想过,陆谌初回上京,官场上没有助力,少不了要应酬做戏,但他心是没有变的。


    可原来……这些时日,他一直是在她和旁人之间左右逢源么?


    郑兰璧想为他求娶徐十六娘,他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心思?所以才会假称应酬,去见旁的女子,去教旁的女子骑马?


    是啊,和那样金尊玉贵的小娘子比起来,她有什么?


    她什么都没有。


    好像被人生生捏住了心脏,攥成一团冷雪,胸口一阵阵地刺痛,甚至不敢呼吸,只想要干呕。


    折柔感觉视线一瞬一瞬地发虚,周遭的声音听起来无比遥远,像隔了一层厚厚的罩子。


    “阿嫂,你怎么了?”陆琬转过头,关切地看着她,“是哪里不舒服?”


    折柔本能地摇头,拍了拍她的手,挤出个笑来,“没事,可能是方才吓着了,胸口有点闷,我去池边吹会儿风。”


    “那我跟你一起。”


    “没事,我自己就好。”


    陆琬见她似有心事,不想让人知晓,于是也不多做坚持,只吩咐女使远远跟着。


    折柔走出不远,身后忽然起了异动,像是马蹄震地,周围的人纷纷惊呼奔逃。


    “娘子小心!”有人冲她呼喊。


    折柔也察觉到危险,可脑中嗡鸣不止,身上没有力气躲避,她完全来不及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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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茫茫然间,只看到一片红底织金的衣襟,有人护住她的后脑,抱着她扑摔到地上。


    越过那人的肩头,她看见一道青蓝身影凌空飞身跃上疯马,手臂缠住缰绳,不要命似的向后猛地一拉,只听一声巨响,连人带马一齐轰然倒地。


    全场一片哗然,四周的禁军和侍者都白了脸,齐齐朝这边奔来。


    折柔倒在地上,慢慢回过神来,抬头看向身上的人。


    日光强烈刺目,完全看不清眉眼五官,她却一瞬认出是陆谌。


    “妱妱!”他急声唤。


    鼻子一酸,眼前的人瞬间成了模糊的影子,眼泪不断地往外流。


    折柔闭了闭眼,把头转到一边。


    陆谌脸色猛地一变,一把将人抱了起来,回头厉声唤军医。


    那边禁军七手八脚地拉走了倒地疯马,谢云舟捂着胸口站起来,几步追过来,急问:“她伤着哪了?”


    陆谌眉目阴沉,不动声色地避开他伸来的手,“先让军医看了再说。”


    今日设办马球赛,禁军中的军医都在苑中随侍听调,闻令很快赶过来,毕竟是女眷,军医只草草检视一番,试探着问:“娘子身上可有何处疼痛?”


    折柔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没事,请先生去为小郡王诊治吧,倘若落下内伤,此刻耽误不得。”


    陆谌抱着她的手臂霎时一紧。


    折柔发觉他的不对劲,却全然无心理会。


    她拼命地掐紧了手心,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忍住泪,不要叫旁人看出异样。


    一场马球赛变故频生,陆谌和同僚简单交代几句,又吩咐人给陆琬送了信,带着折柔登车返程。


    回到马车上,折柔才看见陆谌手背上划破了好几道口子,流出来的血顺着手腕直淌进衣袖,到此刻几乎已经凝干,想来是方才情急护着她,擦过了草坡里的碎石。


    而她只过问了谢云舟。


    不过,即便她如今看见了,也不打算再过问。


    折柔抿了抿唇,垂下眼眸。


    马车里一片死寂,两个人都沉默着不说话。


    “不高兴?”陆谌终于开了口,眉眼间却是山雨欲来,仿佛在隐忍压抑着什么。


    折柔低着头,咬紧了唇,丝毫不想做出理会。


    她心里憋满了各种各样的疑虑和难堪至极的猜测,想问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隐隐地,又怕当真从他口中得到证实,千思万绪,直闷得胸口生疼。


    “怎么?担心鸣岐?”他语气里带了淡淡的嘲意,“放心,他伤不到筋骨,下回见面,照旧能帮你捞鱼。”


    折柔一怔,待反应过来,只觉不可思议,他这是什么意思?


    怒意压过了心中难过,折柔气得发抖,抬起头直视着陆谌,一字一句道:“我与鸣岐,清清白白,从无龌龊。”


    我与鸣岐。


    这几个字入耳,陆谌额头青筋急跳,脸色一阵阵发白。


    一股邪火猛地从心底蹿起,如同沸腾起一大片滚油,几乎要叫他五内俱焚。


    她从知慕少艾起,便只有他一人。


    从初次十指相扣,初次唇瓣相触,再到后来新婚洞房,她明明羞涩得都不敢看他,却又大着胆子缠眷,贴着他的耳畔,细细软软地唤他陆秉言……


    那是他的妱妱,他的妱妱,他决不能容忍旁人觊觎。


    半分都不能。


    陆谌咬紧了牙,抬起她的下巴,强自压抑着怒意,“妱妱,他谢鸣岐对你是什么心思,难道你还不清楚?”


    真是奇怪,明明是同床共枕了三年的少年夫妻,她竟会在某一瞬觉得眼前的人陌生。


    鼻腔愈发酸涩,折柔仰脸看着陆谌,眼眸里渐渐蓄满泪意,她抖着嘴唇,一路上憋闷在心里、不知该如何开口的疑问突然间脱口而出:“陆秉言,那你对徐十六娘又是什么心思?”


    “旬日那天你不在樊楼,是去见她了,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