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蕾妮亚仰天大笑，口中不断淌出恶臭的汁液。


    她伸出长满倒刺的舌头，将趴倒在地的佩利乌斯缠绕举起，眸中尽是痴迷之色。


    “阿克塞尔的后代中，只有你是最像他的，白皙的肌肤，漆黑的头发，冰冷的眼眸，轻蔑的唇角，你为什么不变回人形！我好想再见他一面！阿克塞尔，你为何如此绝情，明明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如果不是摔断了胳膊，佩利乌斯恨不得抱头痛哭。


    早知道今日会落到清白都可能不保的境地，佩利乌斯宁愿自己这张俊美的面容在平时的训练中被毁掉。


    谁想成为自己祖父的替身？


    残忍的命运能不能放过他！


    他只是一条弱小无助刚成年不久的小龙。


    赛蕾妮亚像是对待自己心爱的玩具般动作轻柔，黏腻的长舌缠上佩利乌斯的脖颈，仿佛要将他的骨肉嵌入自己的身体般用力一紧，激得佩利乌斯坚硬的龙鳞表层似乎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看着红龙如此狂热的眼神，佩利乌斯十分害怕当自己变回人形时，衣衫破损、肌肤裸露、双手捆缚的娇弱模样，会唤起她急不可耐的欲望。


    就这样保持原型，干净死掉吧！


    他脑袋空白了一瞬，神色恹恹，细思极恐，不知道自己如何才能从这条见色起意的恶龙手中逃脱。


    他不幸见过赛蕾妮亚穷追不舍的残酷手段，宁愿将一座无辜的城镇化作燃烧中的炼狱，也要将脱逃中的他攥在掌心。


    偏偏佩利乌斯的身上被她打下了难以消除的烙印，只要赛蕾妮亚发动咒语，他的身体内部就会传来钻心蚀骨般的疼痛，让他冷汗直冒、动弹不得。


    而且他的身上会散发出一股只有赛蕾妮亚可以追踪的香甜气味，破损的伤口会溢出灰黑的薄雾，自己小心翼翼选择的位置立马就被暴露，他压根无处藏身。


    头一回体验到心死如灰的情绪，佩利乌斯的眼角闪烁着泪光，难道自己真的命绝于此了吗？


    如果世上仍有女神存在，能不能在此时救他逃脱即将到来的非人待遇？


    伊西多尔家族曾是希尔薇女神最忠实的追随者之一。


    等到佩利乌斯诞生时，女神已经陨落，伊西多尔家族失去了神力的庇护，再也抑制不住藏在血脉深处的禁忌诅咒。


    阿克塞尔的后代们，无一例外都将堕向黑暗，成为只懂杀戮的疯子。


    那是身为诅咒之龙赛蕾妮亚对混血龙种最深沉的憎恶。


    几十年前，佩利乌斯的大伯和姑妈，在接连不断的头疼难止后，性情越加暴躁怪戾，眼下总是有着与噩梦彻夜搏斗的青黑，在忧心忡忡和狂妄自大的反复交替中，逐渐分辨不出现实和虚幻的界限。


    直到有一天，他们彻底崩溃，双眼血红，嗜血的冲动吞噬了一切理智，将刀刃挥向了至亲。


    最后他们在无穷无尽的杀戮中有一瞬清醒，短暂找回了自己的意识，双眸褪去血色，模糊的视线恢复清明，却意外发现爱人、亲友的尸骸遍地，竟是噩梦成真。


    在他们意志最为脆弱时，耳畔似有魔鬼的低语：只要你还活着，噩梦就永远不会停下，你还会杀害更多无辜的生命，这是来自赛蕾妮亚对背叛者的诅咒，至死不休。


    最终他们在痛不欲生中选择自我了结，向众人赎罪。


    走火入魔的大伯，发誓要毁灭罪恶的根源，所有继承阿克塞尔和希尔德加血脉的后人，都必须由他亲手杀死，连侥幸躲过一劫的孙女都未曾放过。


    当时春游回来、年仅七岁的莱利娅，不仅看到躺在血泊之中尸首分离的父母，还亲眼目睹凶煞的祖父用冰冷的剑刃刺穿她单薄瘦弱的身体。


    最后佩利乌斯的大伯被他最小的弟弟阿斯塔特亲手斩杀，大伯一脉唯一存留下来的血脉，仅剩换血成功、再也无法使用魔法的莱利娅。


    佩利乌斯的父亲阿斯塔特本该也要面对这种沉重的命运，幸好佩利乌斯的母亲对魔法钻研颇深，综合运用多种手段，在阿斯塔特发疯之前将他囚禁在冰棺之中，她在耐心等待刻在伊西多尔血脉中的诅咒彻底湮灭的那天，昏睡不醒的阿斯塔特才能重见天日。


    佩利乌斯和弟弟从小就知道，自己未来的使命是杀掉赛蕾妮亚，根除龙脉中的诅咒，可是现在出师未捷，反倒被从休眠中提前醒来的赛蕾妮亚率先找上门来打了个措手不及。


    佩利乌斯只是旧伤发作时找了个隐秘地点疗养，打算去泡温泉时却又中了迷药，衣衫都未曾褪下，就被这条可怕的红龙直接抓走，一路逃跑，一路被打，直至变成现在这幅遍体鳞伤的可怜模样。


    赛蕾妮亚尖锐的龙爪，轻而易举就撕裂了他完整的羽翼，佩利乌斯现在站也站不稳，飞也飞不起来，完全是赛蕾妮亚砧板上的鱼肉，任她宰割。


    “我再给你最后几分钟，你如果答应契约，与我结成伴侣，之前你对我的无理，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滚烫的气息停在佩利乌斯的耳旁，她的轻声细语，让致命的毒药包裹着一层蛊惑人心的糖衣。


    “你们伊西多尔不是一直想要摆脱因我而起的诅咒吗？我是罪魁祸首，可也是你们的解药，取悦我，平息我的怒火，也许我就会为你们指明一条生路。”


    佩斯乌斯撇头直视高傲的红龙，语调生硬，“你说的是真的？”


    狡猾的龙眼眯起，赛蕾妮亚发出阴阳怪气的笑声。


    “当然，我会杀掉除你以外的所有伊西多尔，你的弟弟，看在他与阿克塞尔勉强像上几分的份上，我可以养来当个宠物打发时光，可惜那双翡翠绿的眼眸，让我想起希尔德加那个混蛋，我想想，如果剜掉那对熟悉的眼珠，好像顺眼多了。”


    她看着佩利乌斯微缩的瞳孔，继续心满意足地开口。


    “至于你的母亲，我会将她的头骨咬碎，谁让她喜欢多管闲事。”


    “如果她没有插手干预你们一族的宿命，原本当我从沉睡中醒来时，我就可以得知希尔德加的所有孩子全都死于非命的好消息，也不知道现在她将那个漏网之鱼藏在哪里，明明和希尔德加一样都是卑贱的平民，却胆敢坏我的好事。”


    赛蕾妮亚每多说一句话，佩利乌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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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就越加沉重。


    他虽然沉默不语，但表情已经明显可以转化为这几个字：真是个疯子。


    更可怕的是，他刚刚居然差点相信这个疯子说的话，要以牺牲自己的后半生作为妥协，实在愚蠢至极。


    佩利乌斯当即恨不得与这条恶龙同归于尽。


    趁赛蕾妮亚有些大意，佩利乌斯突然伸出利爪，用力袭向她的右眼。


    既然祖父曾在这里留下印记，说明一定是她的弱点所在。


    可惜他伤势太重，压根就对赛蕾妮亚无法造成伤害。


    赛蕾妮亚尾翼一甩，他便被掀翻，重重地摔倒在地，五脏六腑都疼得要命。


    唇角勾起轻蔑的笑容，赛蕾妮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竟然还有力气反抗，看来我对你还是太过心慈手软。”


    都快死到临头，佩利乌斯干脆放手一搏，他发出怒吼，向面前的庞然大物再度发起进攻。


    赛蕾妮亚抬脚将他踢远，神色不耐。


    “这么无聊的游戏我都陪你玩了那么多遍，你还没厌倦吗？”


    眼前像是浮现了希尔德加坚韧不拔的背影，她眉头紧锁。


    “所以说，我最讨厌只会横冲直撞的蠢货，根本看不清楚形势，自以为凭借勇气和正义就能够战胜一切。”


    “现在弱不禁风的你，想要打败我，完全是在痴人说梦。”


    赛蕾妮亚感到有些无趣，捏碎了仍旧飘在空中、迟迟得不到回应的魔法契约。


    她面无表情地环顾四周，这里高耸入云，地势凶险，下面是万丈深渊和无尽海域，对于羽翼破碎的黑龙，掉下去必死无疑。


    她后撤几步，趴在废墟之中，在闭目休息之前又看了一眼她的俘虏，舔了舔干燥的唇，面露邪笑。


    “美味佳肴总是需要时间等待，我对你已经足够温柔，等你什么时候自愿向我臣服，就恢复人形吧，希望在黎明破晓之前，你能够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顺便一提，我真的很喜欢你这种顽强的体质，好像永远都玩不坏一样。”


    佩利乌斯内心一片绝望，他实在站不起来，骨头碎了大半，整个身体都浸在血水之中，眼皮逐渐沉重。


    佩利乌斯心想，阿索纳大陆的女神已经不复存在，再也听不见希尔德加后代的虔诚祈祷，只有一条罪孽深重的恶龙，始终在他的眼前阴魂不散，试图折断他的背脊，截灭他的生路，让他所有的骄傲和尊严都不复存在。


    他耷拉着脑袋，感受体内强大的生命力又在自动修复自己破损不堪的身体，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不如先休息一下，也许在黎明到来之前能有转机？


    但他又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旦抱有希望，随之而来的失落，更会让人痛苦不已。


    突然，佩利乌斯猛地一颤，感觉自己的耳朵似乎出现了幻觉。


    明明是在只有长着翅膀的龙才能到达的多尔科之谷。


    他却听到有一个轻微的女声在暗自感叹。


    “原来这是强取豪夺的现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