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第65章

作品:《整个世界只有我性转了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玄铁笼的角落里,有一名衣衫褴褛、看不清面貌的囚犯低声不停地念叨着这句话,又哭又笑得如同了癫狂了一般。


    周围同样穿着囚服的囚犯都恨不得离他十丈远,那样子就像是见到了肮脏的蛆虫一般。


    “他是......”


    洛扶殷的目光看向了角落里蜷缩的人,不禁转头疑惑地问着身旁的满脸络腮胡的彪形大汉。


    “你是新人,大概还不怎么了解罢。”


    大汉的脸颊上有一道横亘的半张脸的刀疤,一直从眼尾蜿蜒到嘴角,瞧着分外恐怖。


    “这是自那位将军出征起,第一个被投进笼子的人,听说是犯了什么忌讳......反正这人就是个疯子,发起疯来能把人打个半死,整个笼子里的人没有一个没被他打过。”


    话音刚落,大汉的嘴里又哼起了一段小调,含含糊糊的,让人忍不住想起薄薄雪地里热气腾腾的一碗简简单单的面疙瘩,吃着虽勉强饱腹却能熨贴到心里,还泛着淡淡的乡愁。


    洛扶殷心底叹了口气。


    没想到这位倒是个南方人,光是听着他的口音完全听不出这一点。


    “那你又为什么被关了起来?”


    少年的眼神清澈干净,不谙世事一般,惹得大汉半阖上眼,不敢去看他的眼神。


    “我只是......不想死而已。”


    高大强壮的男人抱膝垂着脑袋,身形隐隐在颤抖。


    洛扶殷哑然,也没有再问下去。


    她看着手上的镣铐,突然发现这世间的枷锁太重,勒得人寸步难行。


    三千年前是如此,三千年后亦是如此。


    那些平白无故战死在沙场上的冤魂,又有谁能替他们负重而行呢?总归还是一道无解的题罢了。


    少年环顾四周,偌大的铁笼里死一般的寂静,仿佛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必然会来临的死亡。


    凡是建造祭坛镇压冤魂都是需要祭品的,世人眼中定义的“恶”不过都交与生杀予夺者所言说。以特权者独裁视角下的罪名决定生死,把所有的怨气都转移到这些或许无辜的人身上,这一行为又何其残忍?


    ——也难怪生灵祭坛的效果并不好。


    洛扶殷再度在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


    当然,她倒也没忘记这是一场幻境......不过,这些未免也太过真实了,真实到让人忍不住感慨和痛惜。


    *


    舒野也陷入了原岚城古战场的幻境之中。


    与洛扶殷一觉醒来发现完全变了个天不同的是,他是眼睁睁看着景物在一点点发生变化的。


    这可真是神奇。


    少年坐在树上,俯视着不远处人来人往的营地,百无聊赖地如此想道。


    只需要短短的一夜,所有人都红了眼,然后紧接着无形的黑气在整座密林里弥散,当黎明旭日上升时,黑气散去,展现在人们眼前的便是一片与密林全然不同的景象。


    “不过是无关的人又多了些罢了。”


    白衣的少年身边不知何时又站着一名身着玄色劲装的英俊少年,他的眼睛是与常人迥异的蓝灰色,眉间一道细细的红痕,剑眉星目,五官深邃,瞧着似是带了点异域的血统。


    “我还当是谁,原来是钟离少主。”


    舒野连眼皮都懒得抬,单手支着腿,语气颇为漫不经心。


    “不知少主前来寻我,究竟所谓何事?”


    钟离京墨道:“我以为你不会不清楚,在昨夜的黑雾中能够清醒的人寥寥无几,目前为止,我只看到了一个你。”


    “是么?”舒野轻笑了一声,目光投向了营地里藏在玄铁笼里的少年,“我瞧着倒是未必。”


    “你在看什么?”


    钟离京墨终于发现了舒野目光所落的地方,那是玄策营里关押逃兵与俘虏的玄铁笼——


    身穿甲冑的士兵正将几个囚犯从铁笼里推搡出来,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其中一个囚犯突然间暴起,接着情况就混乱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关押囚犯俘虏的地方比较偏僻,在约莫过去了半刻钟后,也不见有支援的队伍到达。待到不远处示警的火焰燃起时,囚犯们已经四散逃跑得差不多了,地面上只剩下被褪却的铁质镣铐和昏死过去的几名士兵。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根本就没有人会想到这些罪人会有孤注一掷的勇气去逃跑。


    舒野促狭道:“看来这些人之中似乎混进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钟离京墨眯起了眼睛:“这就是你所说的‘未必’?”


    舒野点了点头。


    “最开始的时候还是在风行客栈见着了他,后来连那位神秘的琴公子也在风行客栈举行诗会,我就有权利怀疑琴公子和他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说起来,风行客栈的背后便是中州皇室,而天机楼与中州皇室交好,再加上他与琴公子同样不会武,年纪相仿,我便有了些疑虑。”


    “不外乎其他,这两人之间的共同点实在太多。”


    钟离京墨沉吟不语。


    良久,他才抬起头。


    “既如此,那看来倒是不虚此行了。”


    宁静的湖泊边,少年解开了头上的发带,满头乌黑柔顺的青丝如瀑布般垂落至腰间。


    她的模样生得好,束发的时候英气而利落,散发时却愈发显得整个人精致瘦削,宛若一尊上好的玉娃娃。


    “既已莅临,缘何不肯现身?”


    少年面对着湖面,扬起头,长发的发梢便触碰到了岸边柔软的青草,沾染上了淡淡的草木香。


    她的话音刚落,钟离京墨和舒野便从树后走出。


    “其一,若是二位想要破幻境之法,大约是找错人了;其二,我不过一介弱质,实在当不得与二位为伍。两位请回吧。”


    洛扶殷垂下眼帘,让人看不清她眼中的神情。


    她说这一番话有自己的考量。她原本就不是个喜欢在查清楚前妄下断言的人,这两人所思所求不过是为了能够早日破阵。然而洛扶殷总觉得这内里或许还有更多值得发掘的东西,反而并不是很愿意直捣黄龙。


    钟离京墨闻言,皱起了眉头:“阁下可是有所诉求?”


    “诉求称不上。”洛扶殷站起身,转过头,轮廓姣好的侧脸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你们于此束手无策,有求于我,我只是觉得,若是没有提出我的条件,恐怕就谈不上什么合作了。”


    “空手套白狼这种事在我这儿行不通,我确实是有拒绝的资本。毕竟,凡事分得开些才能更好地理清彼此的关系,不是吗?”


    少年正对着两人,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却透露出了某种坚持的意味来。


    舒野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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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住抬眸凝视着她的眼睛。


    那是一双内勾外翘的凤眼,双眼皮的褶皱并不深邃,就算是年长后也只会显得人越发地年轻,有一种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独特的感觉。


    她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背后的天光云影都成为了映衬,迷离得犹如一场幻梦。


    舒野蓦地意识到柳无用对于琴公子的评价到底是怎样的了——


    从容,冷静,淡然,处变不惊。


    难道还当不起一句“梦中少年郎”的称呼吗?


    钟离京墨也有一瞬间的失神,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细细地品味起洛扶殷的话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


    洛扶殷点了点头:“破除幻境并不是没有办法。不过,我想知道二位是否知道‘冥生之地’含义?”


    “冥生之地?”


    “嗯,对。”少年的神情依旧冷淡,就连声线也平静到几乎没有任何感情,“传闻曾经堆砌过生灵祭坛的地方极易变为冥生之地,滋养怨灵与负面情绪,然后将人拖入到三千年前的记忆里不停地轮回。”


    钟离京墨不解地问道:“那为何我们三人还保持着清醒?”


    “这是我要说的第二点。”洛扶殷的视线掠过了两人,“身负特殊体质者、修炼至极功法者抑或是心志坚定者除外。”


    舒野思索片刻,直接指出了洛扶殷话语之中的问题:“可是你还是没告诉我们该怎么破除幻境。’尚武‘只有短短的十天,如果所有人都被困死在这里,那还如何去完成任务?”


    “莫慌。”


    洛扶殷微微颔首。


    “这是我要说的第三点。所谓’怨‘,生时有所失,死亦无可往,即生秽气,污精神形体。要解决它,唯有’疏‘一字可解。”


    “如何疏,如何解?”


    洛扶殷看了一眼追问的钟离京墨,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二位可知晓三千年前的往事吗?这场战争为何而起?它又因何终止?若是能查清楚因由,对症下药,便能解开幻境。”


    “凡事有因才会有果,所谓幻境形成的事物,原本就是有灵者心底最深的执念。”


    ......


    两人在得到洛扶殷的答案后便立刻动身去查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原本钟离京墨还建议带上洛扶殷,可洛扶殷本人却以“天生绝脉,不擅武道”的借口推拒了,弄得钟离京墨在离开前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12138说:“宿主,这人明显在怀疑你啊!”


    洛扶殷却抿唇一笑:“他怀疑我很正常,本来就是竞争对手,隐瞒一些东西是很正常的事情。”


    12138:“......你不是不喜欢撒谎吗?”


    “这怎么能算得上谎言?”洛扶殷的语气忽然间愉悦了起来,“他问我,我就必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吗?更何况,我告诉他们的办法的确是真的,只是要更费劲些而已。”


    “总要给这些人一点点小小的教训,这三千年怨气积攒下来的冥生之地,不能让它白费,也要体现一点价值才是。”


    “行吧,”12138已经深刻体会到了洛扶殷这人的心黑手狠,“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


    少年没有马上回答。


    她远远地望着澄碧的天际,轻声回复——


    “等待幻境的黑夜降临。”